第一卷 第2章 山中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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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一腳深一腳淺地跋涉在積雪中,每一下都陷到小腿肚,冰冷的雪水立刻浸透了那雙破得快要張嘴的布鞋,寒氣像無數根細針,順著腳底板直往上紮,紮得她骨頭縫都發疼。
    她拄著那根比她手腕還粗的木棍,感覺自己像個在白色沙漠裏艱難蠕動的螞蟻,渺小,無助,還他娘的特別冷。
    “這鬼天氣,”她齜牙咧嘴地小聲抱怨,呼出的白氣瞬間被狂風扯碎,“擱以前,這會兒我應該在暖氣房裏嗦螺螄粉,而不是在這兒玩荒野求生!”
    根據原主那點模糊得像打了厚碼的記憶碎片,後山腳下有片背風的窪地,好像長著點能糊口的玩意兒。
    她朝著那個方向艱難挪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雪坑裏或者驚動了什麽不該驚動的東西。
    比如,餓得眼睛發綠的掠食者。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感覺腳趾頭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總算是看到了那片傳說中的窪地。這裏的積雪確實薄了些,露出底下凍得跟鐵板似的土地。沈青眼睛一亮,像餓狼見了肉,撲過去就開始用手和小鏟子拚命刨。
    幾叢凍得發紫、蔫了吧唧的薺菜,還有幾個土豆大小、灰不溜秋的塊莖。
    收獲少得可憐,但沈青已經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這就是希望啊!
    她正撅著屁股挖得忘我,幻想著晚上能喝上一口熱乎的野菜湯,忽然,鏟尖“咯噔”一下,碰到了個硬物。不是石頭那種脆硬,更像是……某種韌性的東西?
    心裏“咯噔”一下,不祥的預感如同冰水澆頭。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扒開周圍的積雪和凍土。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隻僵硬青紫、指甲縫裏塞滿泥濘和暗紅冰碴的手。
    緊接著,是半張因恐懼而扭曲、凍得發紫的臉,眼睛瞪得溜圓,寫滿了死不瞑目。
    身上穿著粗糙的、看起來像是某種製式皮甲的衣物,破損嚴重,周圍雪地的顏色深一塊淺一塊,盡管被新雪覆蓋了不少,依然能看出淩亂的拖拽痕跡和噴濺狀的黑褐色汙漬。
    “啊啊啊啊!”沈青嚇得一屁股跌坐在雪地裏,心髒差點從嗓子眼兒裏表演個原地起飛。開盲盒開出個屍體?!
    她連滾帶爬地往後蹭,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目光驚恐地掃過四周,呼吸瞬間停滯。
    媽呀!不止一個!不遠處,還有兩三具以各種詭異姿勢倒伏的身影,斷刀、殘箭、破碎的皮甲片散落一地,混雜在積雪和亂石中。這片看似平靜的窪地,分明是個剛結束沒多久的廝殺現場!
    空氣裏似乎還若有若無地飄蕩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混合著凍土的腥氣,直衝腦門。
    沈青渾身發冷,比剛才被風吹成狗的時候還冷。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凶案現場啊這是!有沒有同夥?有沒有追兵?會不會被滅口?無數警匪片劇情在腦海裏瘋狂刷屏。
    第一個念頭:跑!趕緊跑!零食誠可貴,小命價更高!苟住才是王道!
    她手忙腳亂地把那點可憐的“戰利品”塞進懷裏,抓起木棍就要戰略性轉移。
    然而,就在她轉身欲溜的刹那,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不遠處,靠近一塊大岩石陰影下的一具“屍體”,胸口極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幻覺!一定是太餓太冷產生幻覺了!趕緊走!
    她用力甩頭,試圖把那個畫麵甩出去,腳步卻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
    萬一……萬一沒死透呢?見死不救,跟間接殺人有什麽區別?她可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加高等教育的現代靈魂,基本的道德底線還在頑強掙紮。
    “沈青啊沈青,”內心戲開始瘋狂上演,“你自個兒都活成這熊樣了,還有閑心當聖母?你這哪是善良,你這是缺心眼兒加作死啊!”
    “可是……那好像是個人啊……還有氣兒呢……”
    “有氣兒怎麽了?看他這架勢,卷入的麻煩肯定不小!你一個自身難保的罪女,沾上就是萬劫不複!嫌命長嗎?”
    “但就這麽走了,晚上睡得著嗎?良心不會痛嗎?”
    “良心?良心值幾個錢?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柴燒?活下去才是硬道理!理智!理智一點!”
    內心兩個小人打得天昏地暗,最終,那個來自二十一世紀、潛意識裏還存著點人道主義精神的靈魂,以微弱優勢險勝了那個隻想苟全性命於亂世的靈魂。
    “算了算了!就看一眼!確認一下!要是死透了,立馬撒丫子跑路!頭都不帶回的!”
    她咬緊後槽牙,攥緊木棍當武器,像個高度警惕的偵察兵,一點點、極其緩慢地挪了回去。
    越是靠近,越是心驚。這幾具屍體穿著大同小異,都是粗糙的皮甲,樣式簡陋,像是某個武裝團夥的底層人員。他們的致命傷多在胸腹要害,兵器散落,顯然經曆了一場寡不敵眾的圍殺。
    而那個還有微弱呼吸的……
    沈青湊近了,屏住呼吸仔細打量。這是個年輕男人,即使臉上布滿血汙、冰碴,甚至有些浮腫,依舊能看出優越的骨相輪廓,鼻梁高挺,下頜線條清晰。但最讓她瞳孔一縮的,是他身上的服飾!
    與其他屍體粗糙的皮甲截然不同,他貼身穿著一件深青色、質地細膩的錦緞內袍,領口和袖口用銀線繡著繁複而精致的暗紋,雖然被血汙浸染得看不清原貌,但那種低調的奢華感,與周圍粗糙的環境格格不入。外麵原本應該罩著一件更好的外袍或軟甲,但已在搏鬥中被撕裂剝落,隻剩下些許殘片。他腰間的束帶也不是普通的皮革,而是某種暗色織錦,鑲嵌著一塊已經碎裂的、看不出原貌的深色玉石。就連他手邊那柄斷裂的長刀,刀柄的纏絲和材質也透著不凡。
    這哥們兒……一身高級定製啊!跟旁邊那幾個“雜兵”畫風完全不一樣!妥妥的主角模板!
    沈青的心沉了下去。這身份,這傷勢,這現場……麻煩大了!絕對是天大的麻煩!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頸動脈。
    等了仿佛一個世紀,指尖終於感受到一絲極其微弱、間隔漫長到讓人心焦的搏動。
    還真沒死透!這生命力,堪比打不死的小強!
    救?還是不救?這選擇題的難度瞬間從普通模式飆升到了地獄模式。
    救?怎麽救?她一沒藥二沒技術。拖回屯裏?目標太大,簡直是移動的麻煩吸引器。扔在這兒?跟直接補刀沒啥區別。
    她焦躁地環顧四周,目光鎖定在幾米外一個被亂石和枯藤半掩著的黑黢黢的洞口。看起來像是野獸廢棄的巢穴,不算深,但起碼能擋點風遮點雪。
    “唉……我這是造的什麽孽……”沈青長歎一口氣,任命地開始幹活。她先把那柄看起來還挺結實的斷刀撿起來塞進懷裏,現在物資匱乏,不拿白不拿。然後開始吭哧吭哧地拖人。
    這男人看著瘦,拖起來死沉死沉!沈青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累得滿頭大汗,汗水瞬間結成冰碴。胳膊酸得像不是自己的,才連拖帶拽,把他弄到了那個淺山洞洞口。她又找來大量枯枝和厚厚的積雪,盡可能把洞口偽裝得自然一些,希望不要被輕易發現。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累得幾乎虛脫,癱在雪地裏像條死狗,大口喘著粗氣,喉嚨裏全是血腥味。看著洞裏那個隻剩半口氣的“高定”傷患,和自己懷裏那點少得可憐的食物,沈青欲哭無淚。
    這叫什麽事兒啊!出來打個野,野沒打到多少,倒撿了個天大的麻煩回來!
    現在,終極問題擺在了麵前:眼前這個燙手山芋,是救,還是不救?
    救,可能把自己和弟弟都搭進去,萬劫不複;不救,良心這關……好像有點過不去,而且,萬一他是什麽重要人物,救活了能有回報呢?
    風雪更急了,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天色也愈發昏暗。時間,不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