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練氣成鄉族,築基稱貴種(賀盟主“Ray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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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榛雞……當真味美!”
    大雜院眾人走出冰火洞,賀老渾舔著嘴皮子,意猶未盡:
    “吃了這頓,抓緊回去打坐修煉,抵得上二十天苦修!”
    秦寡婦嗤笑道:
    “沒出息!看你剛才恨不得把盤子都舔幹淨!”
    賀老渾不以為忤,反倒說:
    “我在赤焰峰待著二十多年,也沒吃過幾頓這般像樣的好夥食!靈米靈禽,實在美滴很!”
    老李和婆娘沒做聲,他倆揣著兩包荷葉,裏頭是花尾榛雞的骨架子,以及雞腎雞胗這樣的零碎。
    打算帶回大雜院,熬湯底拌飯吃,說不準多得幾毫靈氣滋養。
    底層凡役如牛馬,日子就得精打細算。
    “異哥兒念舊情啊!沒忘了同住大雜院的咱們!”
    賀老渾吃人嘴軟,可勁誇道:
    “要我說,再過七八年,保不齊異哥兒真能練氣五重,接替楊老頭的位子。”
    秦寡婦白眼道:
    “行了,行了,人都沒在!我看你是惦記著異哥兒的檢役差事,想跟著沾光!”
    賀老渾那點小心思被戳破,當即漲紅了臉,爭辯道:
    “秦姐兒講這麽難聽作甚!我也是想為異哥兒分憂,省得他勞神……”
    秦寡婦懶得同他鬥嘴,美目眨動:
    “異哥兒飯都沒用完,急著去哪兒?”
    賀老渾嘿嘿笑道:
    “自然是侍候楊老頭。過去我咋沒看出來,異哥兒這般機靈。”
    冷風夾雜雪絮,洋洋灑灑鋪滿山道。
    大雜院的幾人心思不同,有的感慨,天公開眼,讓異哥兒熬出頭;
    有的羨慕,默默盤算著還剩下多少天當牛做馬的苦日子;
    有的在考慮,怎麽才能抱住大腿,讓自己也雞犬升天。
    ……
    ……
    “態度很重要!誰送沒送,領導未必清楚,但誰沒送,一定記得!”
    薑異提著食盒,往赤焰峰上頭走去。
    被提拔,受重用,絕不能翹尾巴。
    得時刻念著“老領導”的好,且要充分表現出來。
    所以,薑異跟著大雜院的工友吃過飯,結完賬,立刻馬不停蹄奔向楊峋住處。
    執役居所,自然比凡役工寮強出許多。
    坐落在工房的後頭,都是三進三出的大宅子,白牆黑瓦,飛簷鬥拱,闊氣得很。
    “聽說內門弟子,能住上修士洞府,享受靈機滋養……”
    來到楊峋大宅門前,薑異想得卻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否坐在上等洞府,打坐修煉。
    篤篤篤!
    抬手輕叩獸口銅環。
    未久,唇紅齒白的小道童拔栓開門,探出頭來。
    他眼中充滿疑惑,這麽晚了,居然還有人過來拜訪。
    因為自家老爺不是好客的性子,平常想巴結、攀附的凡役,壓根跨不過門檻。
    “深夜叨擾。不知道楊執役可曾睡下?”
    薑異好聲問道。
    “你是淬火房的薑檢役吧?”
    小道童倒是伶俐,認得薑異,沒有怠慢:
    “老爺正打坐,約莫還要過個半刻鍾。薑檢役要不進來等一等?”
    “不了。未得執役相召,哪能貿然進門。”
    薑異自然樂於來一出“楊門立雪”。
    風刮得狠,雪落得緊。
    哪怕還沒入冬,赤焰峰頭已經是冷嗦嗦,透骨寒了。
    薑異練氣二重,易筋易骨,身強體壯,倒也不懼寒氣襲體。
    半刻鍾一晃而過,小道童忙去通稟,沒多久就小跑回來。
    “薑檢役,老爺喚你進去。”
    小道童邊帶路,邊稀奇。
    這座宅子,除去主母、少爺,可再沒外人踏入過。
    薑異被領到後院,正好看到楊峋收功。
    好似熊熊火光罩住須發皆白的黑袍老者,隨著他一呼一吸,絲絲縷縷的凝練真氣,宛若小蛇遊動全身各處。
    過了片刻,方才平息。
    “練氣五重的打坐吐納,好生磅礴。”
    稍稍靠近盤坐榻上的楊峋,薑異就感到一股燥意湧動。
    宛若貼著淬火房裏的大爐子,能把自己點著了。
    這是練氣五重,開辟元關內府所帶來的變化麽?
    他暗暗思忖著。
    “這麽晚了,還過來作甚?”
    楊峋長舒一口氣,口鼻之間,隱有火光閃爍。
    儼然是功力深厚,修為精深!
    “與大雜院的工友在冰火洞擺了一桌。可能喝了幾杯酒,心頭歡喜按捺不住,就想過來拜見執役。”
    薑異倒也沒說什麽諂媚逢迎的話語,隻做出滿臉誠摯,天性純良的懇切樣子。
    “特地給執役帶了些上不得台麵的靈米飯菜,望執役莫要嫌棄。”
    楊峋冷笑:
    “老夫難道還會缺你這一頓飯?”
    薑異撓撓頭卻沒吱聲。
    “罷了,來都來了。”
    楊峋輕哼,狀似不耐煩,讓小道童接過食盒,前去熱一熱飯菜。
    “你且坐下,剛好與你交待幾句話。”
    聽到被“賜座”,薑異麻溜搬來交杌小凳,如乖巧學生等著老師授課。
    楊峋輕歎,自個兒怎麽就偏吃這套呢!
    這才幾天,他已經越看薑異越順眼。
    再往後一陣,恐怕連執役的架子都端不起來。
    “你上過道學,也算有些基礎。《正脈行氣訣》練得如何?”
    楊峋問道。
    “還算湊合。”
    薑異回道。
    “練氣一重,你開得什麽脈象?”
    楊峋又問道。
    啥叫“脈象”?
    薑異愣了一下。
    瞥見這個反應,楊峋立刻明白。
    小地方出來的無疑了。
    楊峋輕聲道:
    “看來你並非練氣鄉族出身,對這裏頭的門道不甚清楚。”
    “不瞞執役,我打小在牯牛鎮長大,家中最多算有些產業,祖上三代未曾出過修士。”
    薑異陳明情況,他可是根正苗紅的小鎮牛馬。
    楊峋咂摸兩下,習慣性從兜裏摸一把零嘴兒,咯嘣咯嘣咀嚼著。
    “今日跟你上一堂課,聽仔細些。前古那會兒,咱們這種‘凡胎’修不得道。
    所謂的‘修行種子’,十萬人裏頭也難找出一個來,稀罕得很。”
    這一說法,薑異倒是有所耳聞。
    據說前古的閻浮浩土,隻有三成生靈夠資格修道,其他皆為凡民草芥。
    但到了如今,幾乎九成以上,皆可開脈練氣,混個“修士”名號。
    “傳聞是幾座道統的大神通者,合起來變易了天公定下的規矩,所以才有萬千法脈廣開山門的修行大世……害,扯遠了。
    回到脈象上。最早是仙道那邊傳來,巨室門閥的後裔子孫,練氣一重會用靈物做引子來開脈。
    脈象上乘,真氣品質也就跟著高了,也算鞏固根基。”
    狗大戶!
    薑異暗罵道。
    他都不知道還能這樣玩!
    原主當年在道學開脈,就那麽稀裏糊塗成了。
    為此還沾沾自喜好久,蓋因同批童生之中,順利開脈步入練氣一重,不足五人。
    “算了,咱們魔道也不講究根基多紮實多牢固,脈象差就差吧。”
    楊峋啃著雞爪,冷不丁問道:
    “且說北邙嶺這塊兒,便有三門二派——你曉得幾家名諱?”
    薑異仔細回想作答:
    “咱們牽機門在北,加上西邊的‘陰傀門’,南邊的‘合歡門’,當是三門。
    但不曾聽過二派的大名。”
    楊峋並不意外,道學出來的童生,哪能接觸得到什麽幹貨。
    “好好記著,它們分別是‘照幽派’和‘真蠱派‘,皆為獨霸一方的法脈。
    牽機門主要給‘照幽派’供貨,外門四峰產出的‘白骨法劍’、‘百影法衣’、‘百魂幡’,都往那邊坊市送。”
    薑異大抵明白其意。
    敢情牽機門是做加工,負責為渠道供應產品!
    “無論仙道、魔道,法脈等級森嚴。
    最下者,是小門和小派,劃幾座峰頭就算根基。
    往上的‘千年大教’,可以占山圈地,拘拿靈脈,接受數國供奉。
    更高一層,就是稱製開府,雄踞一洲的‘神宮天府’了,堪稱道統巨擘。
    至於還有沒有更厲害的……便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了。”
    薑異把楊峋這番講解梳理一下,籠統概括為“小作坊、大工廠,本地龍頭,一洲巨企”。
    “這麽看,修道之路,當真漫長。
    想要正兒八經入門,至少得是‘千年大教’的弟子,才算有前程可言。
    否則,以小作坊和大工廠的體量而言,上升空間比較狹窄。”
    經由楊峋這番指點,薑異對於“道統”的認知更加清晰。
    他遂又好奇問道:
    “執役之前所提到的練氣鄉族,又是哪一層級?”
    楊峋麵容冷硬,好像天生就不會給人好臉色看,但耐心卻夠,輕聲道:
    “休看小門小派位於道統最下,卻也能影響幾十萬、上百萬的凡類生靈。
    僅拿咱們牽機門來說,多少凡役來來去去,靠著外門四峰的工房討生活,賺符錢?
    久而久之,免不了冒出幾個拔尖的‘凡役’。
    他們突破練氣五重,成了‘執役’,就把山下的親族帶進門。
    如此往複,帶動同鄉,指不定哪天供養出一棵可進門派內峰,修道煉法的上等根苗。
    這便是‘練氣成鄉族’。”
    薑異聽得入神,心想道:
    “先打工帶動後打工,幾代傳續總能發家,結成大族,供養後輩……頗有上輩子一村人往一地跑,互相幫扶的意思。”
    他前世出生“湘南鄉野”,對於這種親戚好友背井離鄉,紮堆奔赴外省的情況,毫不陌生。
    隻是沒想到穿越到道統治世的閻浮浩土,也能看見這一景象。
    “老夫便是昭國廬江‘楊族’出身。”
    楊峋透露道,旋即又自嘲似的說了一句:
    “以老夫練氣五重的修為,一門執役的身份,可算個‘族老’。
    倘若多走兩步,僥幸挪到練氣六七重,下山回鄉,族人也能叫我一聲‘老祖’。”
    練氣老祖!
    薑異細細思量,倒也合乎情理。
    練氣七重,可在牽機門任“長老”了。
    無論是指點修行,亦或者栽培引薦,各方麵都能說上話。
    叫一聲“老祖”不犯毛病!
    “別小瞧多如牛毛的練氣鄉族。
    橫貫三千裏的北邙嶺,幾百年間,門派更替。
    多少掌門、派主,皆從這些練氣鄉族裏麵來。
    隻拿最顯赫的照幽派講,主脈為‘富’氏,外脈為‘康’氏,早三百年前,族中不過隻有練氣十重的兩位老祖罷了。
    而今呢,北邙嶺數以百萬計的凡役們,擠破腦袋都想給這兩家做工,可謂遮奢沒邊”
    薑異眉毛挑了一下,聽出楊峋話語裏的羨慕之色。
    想來練氣鄉族的終極奮鬥目標,便是把一族變成領受道統法脈的一門一派。
    楊峋說完這段,小道童就把飯菜酒水送上。
    薑異專門吩咐冰火洞的店小二準備,飯是頂好的靈米,菜是凍蘑鬆茸、雪蛤榛雞等山珍野味。
    “味道不錯,但下次別這麽麻煩了。老夫修持到練氣五重,要麽辟穀,要麽服餌,對口腹之欲不甚看重。”
    楊峋瞧了一眼,又夾了一筷子,心知薑異花了心思。
    正值將要入冬,大雪封山的時節。
    這些山珍野味較為稀罕,必然耗費不少符錢才買得到。
    薑異靦腆笑道:
    “執役覺著可口就好。”
    楊峋淺嚐幾口,繼續道:
    “剛才說到哪裏?”
    薑異接話道:
    “北邙嶺執牛耳的照幽派,富氏與康氏。”
    楊峋點點頭,感慨道:
    “此前講過‘練氣成鄉族’,後頭其實還跟著一句‘築基稱貴種’。
    富氏、康氏各有築基大修坐鎮,從這兩家出來的子弟,便是‘修道貴種’,有希望拜入千年大教,真正成為道材。”
    薑異默默在心底掰著手指頭,自個兒距離這些個修道貴種相差多少?
    “別想了,你先邁過練氣三四重,朝著‘元關內府’走吧。”
    楊峋忽地一笑,似是看穿薑異所想,仍舊冷言冷語:
    “等到練氣五重,你才算具備‘修煉’之資質。”
    薑異貫徹勤學好問的“人設”:
    “是因為練氣五重,開辟元關內府,才能采納天地靈機麽?”
    楊峋頷首,這些內容在道學聽不到,但在練氣鄉族的族學裏頭,算不上什麽隱秘。
    “練氣一境,前邊四重,旨在打熬體魄,鑄成鼎爐,方便五重之後,容受靈機,采而煉之。
    等到第五重,修煉方式就大不相同了。
    天地之間的萬般靈機屬相不同,有清有濁,有渾厚有剛烈。
    譬如,老夫所修的《小煆元馭火訣》,便要采陰性、燥性、烈性之氣。
    因此適合午時、子時運功。
    倘若你修個與‘大日’相關的功法,便得挑卯時、辰時,采納旭陽東升的紫氣。
    這種門道必須搞清楚,不然你采氣有誤,與功法相悖,免不了走火之危。”
    薑異思忖,怪不得練氣五重可為門中執役。
    一方麵是元關內府開辟,功力大增,修為大進,與練氣四重拉開差距,算是門派骨幹;
    另一方麵,倘若登上五重樓,若還要苦哈哈勞作,又怎麽完成采氣課業?
    再就是,靈機屬相數之不盡,運功自然繁瑣,小心翼翼,不可疏忽。
    卻也便於門派“安排”練氣五重的修士!
    赤焰峰修《小煆元馭火訣》,彼此相合。
    想必外門其餘三峰,也是如此。
    道統法脈,果然細致嚴密!
    薑異思緒發散,口中卻道:
    “我必定用心參悟《小煆元馭火訣》,不辜負執役厚望。”
    楊峋隻是一笑,未曾當真。
    以薑異練氣二重的修為,想要吃透練氣九品的《小煆元馭火訣》,至少需要三年五載。
    再快再快,也得一年半載!
    “今日這堂課,老夫不收你錢。下次再討教,便按著內門講課的價位算了。”
    楊峋擺擺手,示意薑異可以退下。
    盡管他瞧著對方順眼,也願意許一個上進修道的成材機會。
    可能否躍過龍門,翻身改命,還是要看自身本事夠不夠硬!
    實力不濟,天賦不行,隻會像植兒一樣,平白無故夭折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