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融入大西北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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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延把已經淋的濕乎乎的樣本提進來,放在聞熹手指的塑料布上。
    聞熹蹲下看了看,又從櫃子裏拿出一床單子,遞給宋清延。
    一直關心樣本的魏昌學看到,連忙拒絕,“小同誌,這些東西都是頂好的,別拿出來了,弄髒弄壞了不好。”
    “東西就是用的,你們好不容易帶回來的樣本,肯定珍貴。”
    外麵風雨交加,走在路上都有隨時被風刮走的危險。
    饒是如此,這一行人還是將樣本隨身帶著,足以證明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宋清延深邃的目光裏,審視的意味漸漸淡去,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魏教授,收下吧,回頭我們再好好感謝。”
    魏昌學遲疑著,微微點了點頭。
    屋外的風雨一時之間沒有停歇的意思,聞熹從煤爐上取下水壺,一人給她們倒了杯熱水,又起身回到廚房,拿出幾個粗糧饃饃放在旁邊。
    “家裏沒多少吃的,湊合墊墊肚子。”
    魏昌學聞到饃饃的香味,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忙活了大半天,他們原計劃是趕回兵團吃飯的。
    早上出門的時候,勤務兵就提醒過他,今天可能會有暴風雨。
    但改良的任務沉甸甸地壓在身上,魏昌學哪裏還顧得上天氣,別說暴風雨,就是下刀子,也一定要把樣本帶回來。
    果不其然,剛把最外圍那一圈荒地的樣本采集完成,黑壓壓的烏雲就飄了過來。
    宋清延當機立斷帶著東西走,隻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大雨傾盆落下,他們隻能一邊往回走,一邊尋找能夠避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敲開聞家的門,這會兒身心都放鬆了下來,魏昌學才感覺到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他對聞熹和聞裕昌點點頭,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小同誌,我就不客氣了。”
    宋清延和勤務兵沒動。
    聞熹知道他們的規矩,也不強勸,隻是默默地添水。
    看他們用過的毛巾都已經濕潤了,便收拾過來,拿了兩條新的,放到桌邊。
    聞熹把所有用過的毛巾簡單清洗了一番,擰幹後掛在煤爐旁邊,借著熱氣烘幹。
    宋清延沒吭聲,沉沉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聞熹的動作,男人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
    簡單吃過東西後,精神恢複了不少的魏昌學從帆布包裏掏出筆記本和筆,開始整理今天的觀察數據。
    聞熹注意到魏昌學寫字的時候,微微眯眼,猜到了大概,拾起地上引火的小木棍,將煤油燈的燈芯輕輕撥亮了一些。
    細微的動作落在宋清延的眼裏,沉默如山的男人,手指微微頓了一下。
    魏昌學也注意到了光線的變化,抬頭對聞熹感激地笑了笑,繼續埋頭奮筆疾書。
    偶爾魏昌學會停下來,嘴裏低聲嘟囔著什麽。
    聞熹時不時把掛著的毛巾翻麵,聽到魏昌學的話,輕聲說道,“魏教授,您剛才想說的,不是形態改變,對嗎?”
    屋子裏瞬間安靜了,隻剩下外麵嘩啦啦的雨聲。
    魏昌學猛地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驚訝地睜大,不可思議的看著聞熹,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寶貝似的。
    勤務員一臉茫然,他看向宋清延,用眼神詢問營長這是怎麽了?
    宋清延抿著唇沒說話。
    “小同誌,你……你懂這些?”魏昌學隱隱激動聲音裏充滿了驚喜,“你上過學?”
    聞熹捋了下耳邊的碎發,語氣平靜,“我在寧市讀過大學,學過一些農學,也懂點外語。”
    “您筆記裏的幾篇文獻,我碰巧看過一些。”
    聞熹沒撒謊,在父母還沒鬧離婚之前,是打算把她和聞然都送到國外繼續深造的。
    當初陳英就對她一個女孩子小小年紀,要去學種地頗有微詞。
    “一個女孩子家家,不想著怎麽打扮得光鮮亮麗,好好嫁個好人家,一天天想著去刨土種地?簡直不知所謂。”
    那時候聞裕昌工作很忙,但對於聞熹的想法卻很支持。
    聞熹記得,父親當時說的是,“我們家往上數兩代,也是在鄉下種地的農民。所以勞動人民沒什麽不好。”
    “熹熹,隻要是你真心喜歡,並且能夠堅持下去,爸爸就支持你。”
    坐在一旁的聞裕昌聽到他們的談話,出聲替女兒證明,“魏老師,熹熹說的沒錯。”
    “要不是因為我……熹熹這會兒應該還在讀書呢。”
    熹熹。
    聞熹。
    宋清延在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唇齒間咀嚼出不一樣的意味。
    魏昌學聞言頓時激動起來,“太好了!沒想到在這裏能遇到懂行的小同誌,你再看看這裏……”
    魏昌學把筆記本遞到聞熹麵前,指著自己不太確定的地方和聞熹討論起來。
    聞熹也不推辭,仔仔細細看了整頁的記錄後,指著筆記上的幾處標記,用流利的英語複述了幾個術語,又用中文清晰清晰地解釋了自己的看法。
    魏昌學越聽,眼睛越亮。老教授像是碰上了知音一般,連連點頭。
    他看向聞熹的眼神裏充滿了欣賞,甚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小同誌,你這水平,進我的研究小組都夠了!要不要考慮一下?”
    宋清延坐在一旁,看著從到肅州以來,第一次露出如此相談甚歡表情的魏教授,心知肚明是因為他們今天遇到了聞熹。
    這個來自寧市,看起來嬌滴滴的溫室玫瑰,卻在真正接觸起來的時候,露出了截然不同的另外一麵。
    聞熹行事幹脆,照顧人細致卻不露痕跡。
    有一種紮根於這片土地的堅定與豁達。
    最讓宋清延觸動的是,在他們二人之間,除了那層還未正式言明的關係之外,居然還有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
    剛剛兩人同時伸手,想要扶住被風吹得晃動的煤油燈。他放在桌上的空杯,不一會兒就會倒上的溫水。
    沒有想象中的為難,隻有一種直白而不矯情的順暢。
    就像那天在聞家門口,亂成一鍋粥的態勢之下,聞熹依舊能夠冷靜地審時度勢,適時反擊。
    今天也是如此,在肅州這種簡陋艱苦的環境下,聞熹還是如魚得水,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
    窗外閃過幾道手電筒的光束。
    一個有幾分熟悉的喊聲由遠及近。
    “聞熹,聞熹!你在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