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封密報,引爆曹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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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亮心裏把這隊長的祖宗問候了一遍,臉上卻不敢露半分。
    他袖中的手飛快一動,兩小錠分量十足的銀子,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塞進了隊長和旁邊另一名衛士的手心裏。
    那冰涼沉甸的觸感,讓兩名衛士的身子都僵了一下。
    孔亮的聲音壓得更低,帶上了一絲神秘。
    “兩位軍爺行個方便。”
    “您就跟將軍通報一聲,說有壽春來的密報,事關袁術那逆賊的生死存亡!”
    “事要是不大,您回頭砍了小的的腦袋!”
    “事要是成了,小人還有重謝!”
    衛士隊長捏了捏手心的銀子,硬度、分量,都是真的。
    他和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的警惕淡了,貪婪浮了上來。
    他清了清嗓子,換上公事公辦的腔調:“既然這樣,你在這兒等著。我隻管傳話,將軍見不見,可不歸我管。”
    “哎喲!多謝軍爺!多謝軍爺!”
    孔亮連連點頭哈腰,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一半。
    府邸大廳內,曹洪正死死盯著牆上掛著的中原地圖。
    他剛過三十,臉上卻刻滿了沙場的風霜。
    宛城一戰,曹氏宗親死傷慘重,他作為僥幸活下來的大將,胸口至今堵著一口化不開的惡氣。
    聽完門外衛士的通報,他那兩道濃眉瞬間擰成了一個疙瘩。
    “壽春來的密報?”他聲音低沉。
    “那人什麽來路?具體什麽事?”
    “回將軍,”衛士躬身道,“他沒說名字,隻說事關袁術逆賊,十萬火急。”
    曹洪的手指,在地圖上“壽春”那兩個字上,輕輕敲擊著。
    袁術稱帝,主公氣得頭風病都犯了。
    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來自壽春的消息,都不能小覷。
    是真是假,總要親眼看看。
    至於刺客?他曹洪在刀山血海裏滾了半輩子,還怕一個來路不明的貨色?
    “帶他進來。”
    曹洪揮了揮手,語氣裏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很快,孔亮被帶了進來。
    他一進大廳,目光就和堂上那道魁梧的身影對上了。
    那眼神,銳利得讓他皮膚生疼。
    孔亮立刻確定,此人就是曹洪。
    他不敢有絲毫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麵上。
    “小人孔亮,拜見曹將軍!”
    曹洪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沒有溫度,像是在審視一具屍體。
    “起來。”
    “你說有壽春的密報,現在,說。”
    “記住,我的時間很金貴。敢有一句假話,這府裏的刑具,會讓你把真話吐出來的。”
    一股寒氣順著孔亮的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連忙將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說辭,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回將軍!袁術那狗賊僭越稱帝,正準備派使者去徐州,和呂布結親!”
    “他想讓他的兒子袁耀,娶呂布的女兒!”
    “一旦事成,兩家合流,呂布的並州狼騎就會變成袁術捅向許都的刀子!”
    “到那時,南北夾擊,許都危矣!天下危矣!”
    “此事千真萬確,還望將軍早做決斷!”
    孔亮話音剛落,大廳內的空氣陡然凝滯。
    “你說什麽?”
    曹洪的聲音很輕,卻比咆哮更加駭人。
    他緩緩站起身,魁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要將孔亮整個吞噬。
    “袁術,要和呂布聯姻?”
    下一刻,一隻鐵鉗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孔亮的衣領,將他半個人都提了起來!
    濃烈的血腥氣和殺伐之氣撲麵而來,孔亮幾乎窒息。
    “此事當真?!”
    曹洪的咆哮聲在整個大廳裏回蕩。
    “你從何處得知!說!敢有一個字撒謊,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這個消息,對元氣大傷的曹軍來說,不啻於滅頂之災!
    呂布的勇,天下無雙。
    袁術的錢,富甲淮南。
    這兩個瘋子要是湊到一塊兒,後果不堪設想!
    孔亮被晃得七葷八素,但他死死撐著一口氣,用盡全力喊道:“千真萬確!小人……小人本是太傅袁渙府上的護衛,這是袁渙獻給袁術的毒計,被小人無意中聽到!”
    “小人知道袁術是塚中枯骨,不想跟著他陪葬!聽聞曹司空是匡扶漢室的大英雄,這才冒死前來投奔,隻求日後能有個富貴前程,絕無虛言!”
    曹洪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那裏麵除了恐懼,還有一種賭徒般的渴望。
    這說辭,合情合理。
    為了富貴出賣舊主,在這亂世,再正常不過。
    他手上的力道緩緩鬆開,孔亮癱倒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
    曹洪冷冷地看著他:“你先在這裏待著。這事太大,我必須立刻稟報主公!”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的富貴,少不了!”
    說罷,曹洪轉身就要走。
    “曹將軍留步!”
    孔亮掙紮著,急忙叫住了他。
    曹洪停步,回頭,眼神中帶著不耐煩:“還有什麽?”
    孔亮壓低了聲音,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將軍,袁呂聯姻,成與不成,關鍵不在呂布那個莽夫。”
    “而在徐州的陳珪、陳登父子!”
    “呂布有勇無謀,最聽信陳家父子的話。隻要司空大人能說動他們父子從中作梗,此番聯姻,必敗無疑!”
    曹洪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深深地看了孔亮一眼。
    這個消息,比剛才的情報更有價值!
    它不僅指出了懸在頭頂的刀,還遞過來一個能擋住刀的法子!
    他對孔亮的信任,瞬間又多了三分。
    “我知道了。”
    曹洪隻淡淡地回了一句,便再不停留,大步流星地衝出大廳。
    門外,他翻身上馬,對著親兵厲聲嘶吼:
    “備快馬!去大司空府!”
    “快!”
    夜風中,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驚惶。
    這個消息,必須,立刻,馬上,送到主公的案前!
    許都,大司空府。
    府內的空氣,比曹洪府上那浸滿血腥氣的凝滯,還要沉重百倍。
    議事廳內,燭火在巨大的輿圖上投下搖曳的光影,宛如亂世浮沉的命運。
    曹操端坐主位,一張臉孔再無半分梟雄氣概,隻剩下野獸般的疲憊與暴戾。
    宛城。
    那個地名像一根毒刺,紮進了他的心髒。
    長子曹昂,愛侄曹安民,還有那個能為他擋住一切刀槍的典韋……都沒了。
    回到許都,發妻丁夫人日夜以淚洗麵,指著他的鼻子,一聲聲咒罵他是害死親兒的禽獸。
    精神上的酷刑,遠比肉體上的傷痛更折磨人。
    就在這口鬱氣堵在胸口,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撐爆的時候,壽春的消息傳來了。
    袁術,僭號稱帝。
    “砰!”
    一聲巨響,堅硬的案幾被曹操一拳砸得劇烈顫抖,筆墨紙硯齊齊跳起。
    他雙目布滿血絲,嘶啞的咆哮從喉嚨深處擠出,帶著血的味道。
    “袁術!”
    “袁公路這狗賊!”
    “四世三公的門楣,養出這等豬狗不如的大逆之徒!”
    “他這是在抽我的臉!他將陛下置於何地?!將我曹孟德……又置於何地?!”
    廳下,一眾文臣武將垂首,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主公身上那股由喪子之痛、背叛之辱、無能為力之怒混合而成的風暴,足以撕碎廳內任何一個人。
    良久。
    一個略帶酒氣的慵懶嗓音,卻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郭嘉端著酒爵,半倚半坐,仿佛沒骨頭一般,慢悠悠地開口:“主公,袁術稱帝,是蠢行,不是威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視他為仇寇。此乃自掘墳墓,我們本該立刻提兵去給他收屍。”
    他話鋒一轉,呷了口酒。
    “但,不是現在。”
    “宛城新敗,軍心動搖,我們傷不起了。再打,家底就空了。依嘉之見,忍。”
    曹操血紅的眼睛猛地轉向他,又掃過其他人。
    謀士程昱撫著長須,聲音沉穩如山:“奉孝說得對。主公,當務之急是休養,是安撫,是把散了的人心重新聚攏起來。袁術不過是具塗了金粉的骷髏,看著唬人,一推就倒。天下諸侯,沒人會真心跟他。等我們緩過這口氣,您奉天子以討不臣,一道詔書,四方響應,他袁術,死定了。”
    “嗯……”
    曹操胸中的狂怒,總算被理智的冰水澆熄了幾分。
    一直沉默的荀彧終於開口,聲音溫潤,卻字字千鈞:“主公,江東孫策,已與袁術反目。我們何不順水推舟,上表天子,冊封孫策,許其江東之地?讓這頭小老虎去南邊咬袁術,必能令其首尾不能相顧。”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就在這壓抑的氣氛稍有緩和的刹那——
    “轟!”
    議事廳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暴力撞開!
    身披甲胄的曹洪,裹挾著一身冰冷的夜風,像一頭闖入羊圈的猛虎,踉蹌著衝了進來。
    他甚至來不及行禮,聲音因極度的驚惶而變了調。
    “主公!!”
    “緊急軍情!”
    “壽春密報!袁術已派使者韓胤,攜重禮前往徐州!”
    “他要……他要為子袁耀,求娶呂布之女!”
    一句話,如同一道九天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剛剛還以為找到喘息之機的議事廳,瞬間被一股名為“絕望”的寒流徹底冰封!
    曹操“霍”地一下從座位上彈起,臉上僅存的血色瞬間褪盡,隻剩下駭然與驚悸。
    “子廉!你說什麽?!”
    “千真萬確!”曹洪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哭腔,“來人是袁渙府上的護衛,將袁渙獻計的始末說得一清二楚!主公!一旦讓袁術的錢袋子,和呂布那頭瘋狼綁在一起……我們……我們就完了啊!許都,腹背受敵,危在旦夕!”
    嗡——!
    曹操隻覺得天旋地轉。
    呂布!袁術!
    一個是不講任何道義、反複無常的天下第一猛將!
    一個是野心熏天、錢糧堆積如山的淮南僭帝!
    這兩個怪物要是湊到一起,產生的破壞力,比一百個張繡還要恐怖!
    宛城之敗的傷口還沒結痂,一把更鋒利的刀,已經懸在了許都的頭頂!
    郭嘉手中的酒爵“當啷”一聲停在唇邊,那雙總是醉意朦朧的眸子,此刻亮得嚇人,再無半分慵懶。
    他幾乎是在曹洪話音落下的瞬間,便厲聲開口,聲音尖銳而急促。
    “主公!絕不能讓他們成!”
    “必須破壞!不惜一切代價!”
    曹操強行穩住心神,目光如電,掃視眾人,聲音幹澀無比:“計將安出?!”
    荀彧急促道:“以朝廷名義,下旨安撫呂布,許其高官厚祿,令其與袁術劃清界限?”
    “沒用!”曹操想也不想就否決了,他比誰都懂呂布,“那匹餓狼隻認眼前的肉,不認空頭支票!一道詔書,能比得上袁術許諾的皇親國戚和真金白銀?!”
    廳中再次陷入死寂。
    這一次,是真正的死寂,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無計可施的絕望。
    就在這時,曹洪仿佛想起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頭,將孔亮後麵的話吼了出來。
    “主公!有辦法!”
    “那人說,此事成敗的關鍵,在徐州的陳珪、陳登父子!”
    “呂布有勇無謀,最聽這父子二人的話!隻要我們能說動他們,讓他們在呂布耳邊吹風,此事……可破!”
    “陳珪,陳登?”
    曹操的瞳孔驟然收縮,一道精光自他眼中爆射而出!
    絕望的黑暗中,仿佛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裂縫!
    他想起來了,那對父子,野心勃勃,城府極深,絕非甘居人下之輩!他們輔佐呂布,本就是權宜之計!
    “妙啊!”
    郭嘉一拍大腿,猛地站直了身體,方才的凝重一掃而空,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玩弄人心的從容笑意。
    “真是天助我也!主公,呂布多疑又自負,最信陳登這種他自以為能掌控的聰明人。而陳氏父子,豈會真心願意陪著呂布和袁術這條破船一起沉沒?”
    郭嘉眼中閃動著興奮的光芒,語速極快。
    “我們立刻派人,帶上重禮,秘密聯絡陳登!告訴他,我們能給的,比呂布能給的多得多!”
    “屆時,陳登隻需在呂布麵前,點明袁術名為聯姻,實為吞並徐州的野心;再渲染一番與逆賊結親的惡名。呂布那莽夫,把臉麵看得比命都重,必然猶豫!”
    “我們再順勢送上朝廷的封賞,給他一個台階下!如此,袁呂聯姻必破!”
    “非但能破!”郭嘉的聲音裏充滿了快意,“我們還能借此在呂布身邊,楔下一根最深的釘子!日後圖謀徐州,陳登,就是我們最好的內應!”
    這一番話,讓廳內所有人眼前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