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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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威脅下,他的潛能被徹底激發,戰力不減反增。
他狀若瘋魔,揮舞長刀,一招緊似一招,招招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瘋狂地向項充攻去。
項充沉著應對,刀法大開大合,卻又滴水不漏。
周虎的每一刀,都抱著玉石俱焚的決心,悍不畏死的氣勢竟在短時間內彌補了武藝上的巨大差距。
但項充如同一座礁石,任憑風浪如何狂暴,我自巋然不動。
他雖然穩占上風,卻也無法快速將其斬殺,二人就此戰成一團,刀光閃爍,殺氣四溢。
就在兩人激鬥不休之時,整個戰場的局勢,卻在悄然發生著決定性的變化。
雙方兵馬早已戰成一團,喊殺聲震天。
但山匪畢竟是山匪。
欺負百姓尚可,一旦對上真正的有陣法的精銳,烏合之眾的本質便暴露無遺。
在後方軍師蔣敬的從容調度下,葉軍的盾陣如同一麵麵不可逾越的鐵壁,一杆杆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刺出,組成致命的槍林。
葉軍士兵們進退有據,配合默契,結成一個個小型的絞殺戰陣。
那不是在戰鬥,那是在屠殺。
山匪們被切割、被包圍、被洞穿,發出絕望的慘叫,卻無法撼動那台高效運轉的戰爭機器分毫。
反觀山匪,早已不成陣型。
他們亂作一團,各自為戰,僅憑著一股亡命的血氣胡亂衝殺。
隨著時間流逝,這股血氣在葉軍那堵冰冷的鋼鐵陣線前,被撞得粉碎,被消磨殆盡。
身邊的同夥成片倒下,耳邊淒厲的慘嚎從未停歇。
山匪們攻勢的銳氣終於被徹底磨平,嗜血的凶性開始被求生的本能壓倒。
不少人握著刀的手開始發抖,眼神躲閃,腳步下意識地向後挪動,尋找著逃跑的縫隙。
這一切,都被正在與項充死鬥的周虎用眼角餘光瞥見。
他看見自己的弟兄被長槍串成糖葫蘆,看見原本還算擁擠的隊伍變得稀稀拉拉,甚至已經有人扔下武器,扭頭就跑。
周虎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一點點擰緊。
絕望,如寒冬的冰水,從頭頂澆灌而下,讓他渾身僵直。
他後悔了。
他就不該來招惹這群披著商隊的袁軍!
“與我交手,還敢分神?”
項充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鐵,在他耳邊炸響。
周虎那瞬間的晃神,那瞳孔深處一閃而過的死灰色,被項充精準地捕捉到了。
這是一個絕殺的機會!
項充不帶任何情緒地暴喝一聲:“結陣,圍殺!”
這聲命令仿佛一個期待已久的信號。
那十名始終遊離在戰圈之外、保持著高度警惕的親衛猛漢,動作整齊劃一,瞬間啟動。
他們的移動快得驚人,陣型變換隻在呼吸之間。
五人向外,盾牌“哐哐”相連,如鐵壁合攏,雪亮的長矛從盾縫中齊齊伸出,瞬間組成一個半月形的防禦陣,將幾名試圖衝上來救援的山匪頭目死死擋住。
另外五人則向內,與項充一同,形成了一個更小、更致命的絞殺之陣,將周虎徹底鎖死在中央!
這五名對內的猛漢,一人與項充共同主攻,另外四人則手持長矛,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封死了周虎所有騰挪閃避的路線。
局勢驟變!
周虎隻覺頭皮一炸,全身的寒毛根根倒豎。
四麵八方都是冰冷的金屬鋒芒,每一個角度都透著致命的威脅,他已然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憤怒、恐懼、不甘的情緒在他胸中炸開。
“狗娘養的!憑人多算什麽本事!”周虎目眥欲裂,聲音嘶啞地咆哮,“有種的,跟你家爺爺再戰三百回合!”
回應他的,隻有項充嘴角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諷。
對一個將死之人的咆哮,他連半句廢話都懶得說。
戰場,不是江湖。
勝利,才是唯一的道義。
項充抬起左手,做了一個向下劈砍的手勢,眼神再無波瀾,隻剩下一片漠然。
“殺。”
“喏!”
五名親衛齊聲沉喝,聲調低沉而壓抑。
五杆長矛,如同五條從陰影中竄出的毒蟒,配合著項充大開大合的刀勢,從五個截然不同的角度,同時刺向周虎周身要害!
周虎本就已是強弩之末,此刻被六人合圍,瞬間便隻剩下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
他狀若瘋魔,揮舞著大刀,卻隻能狼狽地格擋。
“當!”
他擋住了項充的正麵劈砍,左肋下卻被一杆長矛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他扭身避開刺向後心的矛尖,右肩又被另一杆長矛帶出一串血花。
他爆吼連連,咒罵聲淒厲無比,卻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他心裏比誰都清楚,兩軍交戰,優勢方用戰術圍殺敵將,是再正常不過的選擇。所謂的單挑,不過是弱者一廂情願的幻想。
外圍,那些山匪小頭目眼看首領被圍,急得雙眼通紅,嘶吼著猛衝。
但他們那點散兵遊勇的衝擊力,在那五人組成的鋼鐵盾陣麵前,如同浪花拍打在礁石上,除了撞得自己頭破血流,毫無用處。
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包圍圈中的周虎,正被一點點地淩遲。
周虎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鮮血浸透了衣甲,整個人成了一個血葫蘆。
“噗嗤!”
一杆長矛終於抓住了他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空檔,狠狠刺穿了他的大腿!
“啊!”
劇痛讓周虎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形猛地一個趔趄。
破綻!
就是此刻!
項充的眼神驟然銳利,腳下發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欺身而上。
他手中的長刀,劃出一道死亡的軌跡,沒有絲毫花巧,快到極致地一刀,從周虎的心口捅了進去,刀尖自後背透出!
“呃……”
周虎的身體猛然僵住,所有的咆哮和動作戛然而止。
他緩緩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穿透自己胸膛的刀鋒,嘴裏“咕嘟咕嘟”地冒出大股大股的血沫。
生命力如開閘的洪水般飛速流逝。
“轟隆!”
周虎那魁梧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濺起一圈混著血水的泥漿。
項充麵無表情地抽出長刀,甩掉上麵的血珠。
這個最硬的骨頭,終於被敲碎了。
他沒有片刻耽擱,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哢嚓!”
周虎那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的頭顱,被幹淨利落地砍了下來。
項充一把抓住那尚在滴血的頭發,將人頭提在手中,大步流星地衝向戰場邊緣一個凸起的小土坡。
他站上高處,將那顆猙獰的人頭高高舉起,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一聲驚雷般的怒吼:
“賊首周虎已死!降者不殺!”
聲音滾滾蕩開,壓過了整個戰場所有的喊殺與哀嚎。
所有還在負隅頑抗的山匪,動作都是一滯,駭然地望向那個土坡。
當他們看清項充手中那顆熟悉無比的頭顱時,心中最後一根名為“戰意”的弦,應聲繃斷。
首領死了!
他們的天,塌了!
“大當家死了!大當家被殺了!”
“跑啊!快跑啊!”
恐慌,在一瞬間引爆。
山匪們發出絕望的尖叫,再也顧不上戰鬥,瘋了一般丟下兵器,轉身就跑,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
潰敗,如山崩海嘯,一發不可收拾。
除了少數亡命徒衝進了旁邊的山林,大部分山匪,要麽在混亂中被葉軍的追兵砍翻在地,要麽就跪在泥地裏,高舉雙手,抖如篩糠。
縱橫黑水寨數年,令周遭百裏聞風喪膽的周虎勢力。
今日,煙消雲散。
葉晨的身影,如一尊雕像,佇立在小丘之上。
他是名義上的最高統帥,從廝殺到終局,卻始終未曾踏前一步。
他背負著雙手,極力維持著主帥應有的沉穩與淡然,任由山風吹拂著衣袍,獵獵作響。
若非袖袍遮掩下那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一絲不為人知的緊張,他此刻真有幾分臥龍崗上智計定乾坤的神韻。
偽裝終究是偽裝。
山風帶來的並非清爽,而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鐵鏽與腥臊混合的氣味,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直衝天靈蓋。
那是血的味道。
他來自二十一世紀,何曾見過這般原始而野蠻的屠宰場?
電影特效堆砌的戰爭,永遠無法模擬出生命被鋼鐵輕易撕裂的廉價感,更無法傳遞這撲麵而來的死亡氣息。
喉頭一陣翻湧,有什麽東西拚命地想從胃裏衝上來。
葉晨死死咬住後槽牙,將那股惡心感硬生生壓了回去。
不能吐。
他是主帥。
他的鎮定,是身後所有人士氣的定海神針。
沙場。
這兩個字,此刻在他的腦海中被賦予了全新的、血淋淋的重量。
項充斬落周虎頭顱時,那衝天而起的血泉,在他眼前反複閃現。
一個冰冷的認知在他心底成形:這裏是強者的生存舞台,沒有僥幸,唯有更強、更狠、更果決,才能站著。
這一戰,讓他見識到了軍陣的恐怖。
蔣敬調度下的三百兵士,如同一台精密的絞肉機,將那些看似凶悍的山匪無情碾碎。
紀律,便是戰鬥力。
這從側麵印證了一名出色將領的價值,也讓他對自己未來的道路,看得更清。
同時,他也察覺到麾下那些收編來的山匪士卒,眼神變了。
原先的散漫與桀驁,被一種血與火淬煉出的堅毅與冷酷所取代。
匪氣在消散,兵味在凝聚。
這是他想要的。
一支真正能打的軍隊,才是他在這亂世安身立命,乃至問鼎天下的根基。
大局已定。
最初的狂喜如潮水湧上,卻又被眼前的景象迅速澆熄。
他的目光越過敵人,落在了自己人身上。
泥濘的血泊中,躺著他麾下的弟兄。
或痛苦呻吟,或悄無聲息。
一張上午還對他嬉皮笑臉的年輕麵孔,此刻胸口破開一個猙獰的血洞,生命的氣息已然斷絕。
僅僅一場剿匪,就付出了這樣的代價。
葉晨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堵得發慌,悶得生疼。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接受它的規則。
死亡,是懸在每個人頭頂的劍。
當葉晨強行將那份源自現代靈魂的脆弱掐滅,臉上已然恢複了平靜。
就在這時,蔣敬踩著泥濘與血水,快步走了過來。
他的神情肅穆,眼神卻清明而理智。
“寨主。”蔣敬走到葉晨身側,聲音壓得很低。
“自古征戰,沒有不死人的道理。為逝者悲戚而誤了生者,才是為帥者的失職。當務之急,是救治傷者,清點戰果。”
蔣敬的話,像一盆冷水,讓葉晨徹底清醒。
他轉過頭,看著蔣敬那張沾染了灰塵卻依舊透著智謀的臉,苦澀一笑:“讓你見笑了……今日我有些失態了。”
“寨主何出此言!”
蔣敬的腰杆猛地一挺,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
“寨主能為陣亡的弟兄心痛,恰恰說明您心懷仁德,是真正將弟兄們放在心上!”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帶著一股振奮人心的力量。
“士為知己者死!”
“一個不知體恤士卒性命的寨主,聚不起人心,更帶不出能為您效死命的兵!”
“您方才的‘失態’,並非小女兒姿態,而是仁主之風範!這,恰恰是弟兄們願意為您賣命的根由!”
一番話擲地有聲。
葉晨心中最後那點頹然被徹底擊碎。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隻是伸手拍了拍蔣敬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項充勇則勇矣,性如烈火,處理戰後瑣事,我不放心。”
葉晨的目光重新投向戰場,聲音恢複了主帥的沉穩與決斷。
“你立刻去協助他,記住,救治傷員是第一位!清點俘虜與戰利品在後!絕不可出任何亂子!”
“是,寨主!”蔣敬拱手領命,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轉身,蔣敬大步流星地奔赴混亂的戰場,洪亮而清晰的命令聲隨之響起,迅速在人群中建立起新的秩序。
葉晨看著這一幕,心中一片清明。
隨軍的十餘名醫者和大量的金瘡藥,此刻便是最大的保障。
戰場上當場陣亡的,是天命。
若有任何一個兄弟因戰後救治不力而死,那便是他這個寨主的罪過。
在蔣敬的調度下,混亂的戰場迅速建立起新的秩序。
一隊士兵上前,麻利地收繳了所有俘虜的兵器,將他們驅趕到一處空地上。
看押他們的是百餘名剛剛經曆血戰、煞氣未消的山匪士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