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黑龍之罪:階下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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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
    隨著那名龍族隊長一聲令下,洞穴中那最後些許夢幻般的靜謐,被瞬間撕裂。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那些搖曳的海草和發光的苔蘚,都在這一刻停滯了。那幾個巡邏兵的動作,沒有絲毫的猶豫或遲疑,他們的配合,如同經過千百次演練的精密機械,每一個轉身,每一次揮動,都充滿了冰冷的、屬於軍人的殺伐之氣。
    “吼!”
    燼那屬於神祇的、早已習慣了俯瞰眾生的靈魂,無法容忍這種螻蟻般的挑釁。他發出一聲稚嫩,卻蘊含著無盡憤怒與不屈意誌的龍吟。那聲音,在這幽閉的洞穴中回蕩、碰撞,帶著一種與這具幼小身軀完全不符的、來自太古洪荒的、足以讓星辰都為之顫抖的威嚴。
    他不再試圖調動這具身體裏那微弱的、屬於“龍”的原始之力。他本能地,從自己那浩瀚如煙海的神魂深處,調動起了一絲……混沌之氣。
    那是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黑白二色氣流。它剛一從燼的龍吻前凝聚成形,一股撕裂般的劇痛,便從他的神魂深處傳來。這具幼小的身軀,就像一個脆弱的瓷瓶,而他試圖倒入的,是整片狂暴的海洋。但他顧不了那麽多,他將這絲混沌之氣,視作他最後的尊嚴,他身為燭龍後裔最後的驕傲,準備發出他重生以來的、第一擊。
    然而,那兩名手持索鏈的巡邏兵,顯然不是普通的士兵。他們看到燼龍吻前那絲一閃而逝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混沌氣息,眼中非但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閃過一種更加濃重的、近乎厭惡的警惕。
    “果然是魔族的妖法!布‘天羅鎖龍陣’!”
    隊長的聲音,如同兩塊巨大的冰塊在摩擦,冰冷而刺骨。
    那兩名手持索鏈的巡邏兵,身形在水中一晃,原本盤在手臂上的索鏈,瞬間被抖開,化作一張由無數金色符文構成的、巨大的光網,朝著燼當頭罩下!那光網之上,每一道符文,都散發著一種與燼體內的混沌之力截然相反的、冰冷而絕對的“秩序”威壓。那感覺,就像是無數個微小的、不容置疑的“規則”,在宣告著:“混沌,在此處,無效。”
    “不好!”
    燼心中一凜。他能感覺到,這股秩序之力,正是他混沌之力的天然克星!它就像是一把專門用來刪除“錯誤代碼”的格式化工具。
    他想要躲閃,但這具身體的反應速度,根本跟不上那光網籠罩的速度。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大網,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牢籠,將他牢牢地罩住。
    “滋啦——!”
    一陣令人牙酸的、法則層麵的對峙聲響起。那聲音,不像是物理的摩擦,更像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概念”在相互湮滅。燼龍吻前那絲微弱的混沌之氣,在接觸到金色光網的瞬間,便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迅速地消融、瓦解,沒有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緊接著,那張金色光網,猛地一收!
    “噗!”
    燼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山嶽狠狠地撞了一下,全身的骨骼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他口中噴出一小股混雜著混沌氣息的鮮血,那鮮血在水中迅速散開,如同幾朵淒美的、黑色的梅花。整個身體,被那光網死死地捆住,動彈不得。
    那索鏈,並非凡物。它是由天外玄鐵混合深海寒晶打造,上麵流轉的,是直接從天界“秩序神殿”中複刻下來的、專門克製混沌與魔氣的“秩序符文”。這些符文,如同無數個微型的、不斷運轉的“格式化”程序,瘋狂地侵蝕、壓製著燼體內的力量。
    燼感覺自己的血脈,像是被無數根冰冷的、帶著倒鉤的針管刺入,他體內的混沌本源、燭龍血脈,乃至那屬於“龍”的原始生命力,都在被這些符文強行地“分離”、“封印”、“格式化”。
    他引以為傲的、曾能焚天滅地的力量,在這條鎖鏈麵前,脆弱得如同一個笑話。
    “帶走!”
    龍族隊長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仿佛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用三叉戟的末端,挑起被捆得像個粽子般的燼,轉身向著洞穴外的通道遊去。
    燼被拖在後麵,身體與粗糙的洞穴地麵摩擦著,漆黑的鱗片被刮得一片狼藉,幾片鱗片甚至被直接掀翻,露出底下嫩嫩的、血肉模糊的皮膚。他沒有再掙紮,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每一次掙紮,都會引來鎖鏈上秩序符文更瘋狂的壓製,那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被“刪除”的痛苦,比任何肉體的折磨都更難以忍受。
    他隻能用那雙充滿了無盡憤怒與屈辱的、漆黑的龍瞳,死死地盯著那個龍族隊長的背影。那背影,如同一個巨大的、充滿了嘲諷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他,堂堂燭龍後裔,曾能口吐混沌之火、吞噬秩序核心的存在,如今,卻像一條死魚一樣,被一個連他一成都算不上的小兵,隨意地拖行。
    這恥辱,比死亡更讓他難以忍受。它像一根毒刺,深深地紮進了他的驕傲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一陣錐心刺骨的痛。
    他們穿過那條狹窄的、如同腸道般的通道,進入了真正廣闊的東海。
    燼這才第一次,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全貌。
    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珊瑚林,如同海底的城市,有的如同綻放的煙花,有的如同螺旋的尖塔,色彩斑斕,美不勝收。成群結隊的、身軀龐大的海洋巨獸,從他們頭頂緩緩遊過,投下巨大的、如同移動山脈般的陰影,它們的每一次呼吸,都卷起強大的暗流。各種奇形怪狀的、散發著光芒的海底生物,將這片深海世界,點綴得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不似人間的夢境。
    然而,這片美麗的景象,在燼的眼中,卻充滿了諷刺。
    他看到,當他們這些身穿鱗甲的巡邏兵經過時,那些原本自由自在的海洋生靈,都驚恐地四散奔逃,仿佛見到了最可怕的天敵。他看到,一些看起來像是龍族附屬種族的、長著魚尾和人身的魚人,在看到他們時,會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地、畏懼地,深深地低下頭,直到他們走遠,才敢敢抬起頭來,繼續那單調而麻木的工作。
    這所謂的“東海龍宮”,與其說是一個王國,不如說是一個……等級森嚴、充滿了壓抑與恐懼的……巨大囚籠。
    他們一路向著東海的更深處遊去,周圍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荒涼,海水中的靈氣,也變得稀薄而渾濁。原本五彩斑斕的珊瑚,變成了灰敗的、如同枯骨般的顏色。海水中,開始彌漫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鐵鏽般的血腥味。
    最終,他們來到了一座由黑色的、巨大的礁石構成的、如同堡壘般的建築前。建築的大門上,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由不知名獸骨製成的牌匾,上麵用龍文寫著兩個冰冷而威嚴的大字:“水牢”。
    這裏,就是關押所有觸犯了龍族“天律”的囚犯的地方。
    燼被粗暴地扔進了水牢深處的一個獨立囚室。囚室很小,僅能容他盤踞。四周是由一種特殊的、能夠隔絕神魂探查的“玄冥石”構成,那石頭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黑色,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和希望。隻有一個小小的、用堅固的柵欄封住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麵渾濁的海水,以及偶爾遊過的、眼神空洞的、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守衛。
    鎖龍索,並沒有被解開。它像一條有生命的、冰冷的毒蛇,緊緊地纏繞在燼的身上,不斷地折磨著他,削弱著他。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覺到那些秩序符文,像無數隻螞蟻,在他的血脈中爬行,啃噬著他的力量。
    燼蜷縮在囚室的角落,一動不動。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忽略身體上的痛苦和靈魂上的屈辱。他開始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被俘了。
    他被關進了東海龍宮的水牢。
    他被當成了“魔族奸細”。
    這一切,都源於他的弱小。源於他這具該死的、弱不禁風的幼龍之軀。
    他必須盡快恢複力量,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師尊的遺言,青鸞的囑托,還在等著他去完成。他不能死在這裏,更不能像這樣,屈辱地死在這裏。
    就在他冷靜地思考著對策時,隔壁囚室裏,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充滿了不甘的咒罵聲。
    “該死的敖廣!該死的親天派!為了討好天界那幫偽君子,竟然連我們這些為龍族流過血的功臣都關!總有一天,三太子會回來,把你們這些賣族求榮的家夥,全都碎屍萬段!”
    聲音很年輕,充滿了衝動的怒火,像是一團即將爆炸的火焰。
    緊接著,另一個蒼老而疲憊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像是一口即將幹涸的古井,深沉而無奈:“閉嘴吧,小龍。喊有什麽用?三太子……自身都難保了。如今這東海,早已經不是老龍王在時的那個東海了。”
    “老將軍,難道我們就這麽認命嗎?我們可是‘龍驤軍’啊!是守護東海最精銳的部隊!就因為三殿下當初與魔界的一些……‘交易’,我們整個軍團,都被打上了‘親魔’的烙印,被發配到這‘北海礦場’做苦役,現在又因為一點小小的摩擦,就被關進這水牢……我不甘心!”
    “不甘心?嗬嗬……”老將軍發出一聲苦澀的、如同夜梟悲鳴般的笑聲,“在這東海,不甘心,是最沒用的東西。大太子有‘天界’的支持,手握‘天律’大權,他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哪怕你救過整個龍族,那也是錯的。他的一句‘通魔’,就能讓你萬劫不複。”
    燼靜靜地聽著,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親天派……大太子敖廣……
    親魔派……三太子敖烈……
    龍驤軍……北海礦場……
    這些零碎的信息,在他的腦海中,迅速地拚湊出了一幅關於東海龍宮內部權力鬥爭的、清晰的畫麵。
    原來,這東海龍宮,早已不是鐵板一塊。它被撕裂成了兩派,一派是以大太子敖廣為首,主張徹底倒向天界,借助天界的力量,維持龍族的“秩序”與“榮耀”;另一派,則是以三太子敖烈為首,認為天界虛偽,魔界雖然混亂,卻代表著更多的“可能性”與“自由”,主張與魔界合作,為龍族爭取更大的利益。
    而他自己,這條突然出現的、身負混沌之力的“黑龍”,正好撞在了這槍口上,被親天派當成了親魔派派來的“奸細”,成了他們打擊政敵的、一個完美的借口。
    真是……可笑至極。
    就在這時,那個被稱為“老將軍”的蒼老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他似乎是通過囚室之間那狹窄的縫隙,看到了燼。
    “嗯?這是……新來的?”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好奇。
    那個年輕的龍族士兵也湊了過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依舊充滿了驚奇:“哇!好黑的龍!我從未見過這麽黑的龍!他身上的氣息……好奇怪,既像是龍,又……又像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將軍打斷了。
    老將軍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的震驚,甚至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
    “這……這是……”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他那蒼老而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燼,盯著他身上那雖然被壓製、卻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混沌氣息,以及他那短小卻形態古樸、仿佛蘊含著太古奧秘的龍角。
    “這是……上古燭龍的血脈!”
    老將軍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在燼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燭龍血脈!
    他終於知道了自己這具身體的來曆!他不是一條普通的黑龍,他是那傳說中、開天辟地、掌控時空的燭龍的後裔!
    然而,老將軍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盆來自萬年玄冰窟的冰水,將他從那短暫的興奮中,徹底澆滅。
    “黑龍不祥……是滅世的預兆啊!”
    老將軍的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仿佛看到了什麽最可怕的東西,“傳說,當燭龍血脈再現於世之時,便是三界秩序崩塌、萬物歸於混沌之日!他……他就是那個……‘滅世者’!”
    “什麽?!”年輕的龍族士兵也嚇了一跳,看燼的眼神,瞬間從好奇,變成了深深的、發自內心的恐懼。
    “快!離他遠點!被他的氣息沾染,我們都會被當成同黨的!”
    兩個囚犯,如同見了鬼一般,迅速地縮回了囚室的角落,離燼遠遠的,仿佛他是什麽可怕的瘟疫,而不是一條弱小的、即將被處死的幼龍。
    滅世者……
    預兆……
    燼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比這萬丈深海還要沉。
    他以為,燭龍血脈,是他的榮耀,是他的根基,是他未來對抗天界的最大依仗。卻沒想到,在這東海龍族,這竟然是一個……禁忌,一個不祥的、代表著毀滅與災難的代名詞。
    他不僅身負混沌,被視為“魔族奸細”,還身負“燭龍血脈”,被視為“滅世預兆”。
    他在這東海龍宮,已經……沒有任何立足之地了。他就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孤兒,無論走到哪裏,都隻會帶來災難與恐懼。
    幾天後,水牢那扇沉重的、由整塊玄冥石雕琢而成的大門,在一陣刺耳的“哐當”聲中,被緩緩打開。
    一隊身穿更加華麗、氣息更加強大的龍族士兵,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麵容冷峻的中年龍族將領。他的鱗甲是純金色的,上麵雕刻著繁複的、象征著天界恩賜的雲紋,手中握著一柄巨大的、散發著淩厲殺氣的戰戟,戰戟的頂端,鑲嵌著一顆能夠淨化魔氣的、純淨的龍晶。
    他就是東海龍宮“親天派”的領軍人物,大太子敖廣的心腹大將——敖洪。
    “就是他?”敖洪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的燼,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
    “是的,將軍。”之前的巡邏隊長立刻上前,恭敬地回答,“此人擅闖‘涅槃之墟’,身懷魔族妖法,極其狡猾,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抓獲。”
    “哼,一條小小的幼龍,也敢在我東海放肆。”敖洪冷哼一聲,他走到燼的囚室前,隔著那冰冷的玄冥石,用他那如同實質般的目光,審視著燼。那目光,像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想要剖開燼的靈魂,看清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說,你是誰派來的?你的目的,是什麽?”
    他的聲音,如同兩塊巨大的冰塊在摩擦,冰冷而刺骨,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燼緩緩地抬起頭,用他那雙漆黑的、如同深潭般的龍瞳,靜靜地看著敖洪。他沒有說話,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將一切都凍結的冷漠。
    這種眼神,讓敖洪心中微微一凜。他見過無數囚犯,有跪地求饒的,有破口大罵的,有裝瘋賣傻的,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個明明弱小得如同螻蟻的幼龍,眼神卻像是一位看透了生死、俯瞰著眾生的……神明。那眼神,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發自靈魂深處的……不安。
    “不說話?”敖洪的耐心顯然不多,他的聲音變得更加冰冷,“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你是不會開口的。”
    他一揮手,身後的士兵立刻打開了囚室的門。
    兩名士兵走了進來,一人一腳,將燼從囚室中踢了出來。鎖龍索上的秩序符文,因為這一踢,光芒大盛,燼感覺自己的神魂都像是要被撕裂開來,但他依舊咬著牙,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他隻是用那雙死寂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敖洪。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的幕後主使,是不是三太子敖烈?”敖洪用戰戟的末端,抬起燼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燼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充滿了無盡嘲諷的弧度。
    敖洪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感覺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屬於強者的尊嚴,被一個階下囚的眼神,給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好,很好。看來,你是鐵了心要當一條死龍了。”
    他站起身,聲音中充滿了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殺意。
    “既然你這麽嘴硬,那本將軍就隻好用上一些……特殊的手段了。”
    “來人!”
    “在!”
    “此龍,罪大惡極,勾結魔族,意圖顛覆我東海根基。念其年幼,免去死罪。但,‘剔龍骨’之刑,不可免。”
    “將他押往‘刑龍台’!”
    剔龍骨!
    當這三個字響起時,不僅是燼,就連水牢裏那些原本還在看熱鬧的囚犯,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龍族最殘酷、最屈辱的刑罰!受刑者,會被活生生地敲碎全身的龍骨,剔除龍筋,從此成為一個無法動彈、無法修煉、隻能在無盡的痛苦中苟延殘喘的……廢龍!
    這比殺了他們,還要讓他們痛苦一萬倍!
    兩名士兵,如同拖死狗一般,將燼拖出了水牢,向著東海更深處的、一座充滿了血腥與怨氣的黑色平台——刑龍台,遊去。
    刑龍台之上,早已聚集了許多聞訊而來的龍族。他們看著被拖上來的、通體漆黑的燼,眼神中,有恐懼,有厭惡,有憐憫,但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看熱鬧般的冷漠。
    一名身材高大的、手持巨錘的劊子手,走到了燼的麵前。他看著燼,眼中沒有絲毫的情感,仿佛隻是在看一塊需要被敲碎的石頭。
    他舉起了手中的巨錘,那巨錘的頂端,閃爍著冰冷的、能夠直接作用於骨骼的寒光。
    燼躺在冰冷的刑台上,感受著那股越來越近的、死亡的氣息。他沒有閉眼,隻是靜靜地看著那柄即將落下的巨錘,看著那劊子手麻木的臉,看著周圍那些冷漠的龍族。
    他的心中,沒有恐懼。
    隻有無盡的、冰冷的……恨。
    恨天界的虛偽,恨龍族的愚昧,恨這個世界的……不公。
    就在那巨錘即將落下,即將敲碎他第一根脊骨的瞬間——
    “等等。”
    一個慵懶的、富有磁性的、帶著一絲玩味笑意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從刑台的下方,緩緩傳來。
    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龍的耳中,讓整個嘈雜的刑龍台,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刑台的陰影之下,一個身影,緩緩地浮現。
    他同樣是一條龍,但他的形態,卻與在場的所有龍族,都截然不同。他的鱗片,是暗紫色的,邊緣處,還帶著些許不祥的、如同魔氣般的黑色紋路。他的龍角,如同兩柄扭曲的、黑色的利刃,指向天空。他的眼神,深邃而邪異,仿佛一個能看透人心的、優雅的惡魔。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群氣息詭異的龍族。他們有的身上長著猙獰的骨刺,有的瞳孔是血紅色的,有的……甚至半邊身體,都已經魔化,長出了黑色的、如同岩石般的甲殼。
    他,就是東海龍宮的“叛徒”,三太子,敖烈。
    敖烈緩緩地遊到刑台之上,他看了一眼躺在刑台上的燼,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豔與貪婪。
    然後,他抬起頭,看向臉色鐵青的敖洪,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用他那慵懶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緩緩地說道:
    “這條小龍,本王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