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太子敖烈:魔鬼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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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條小龍,本王要了。”
    慵懶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如同最上等的、用月光浸染過的黑色絲綢,在刑龍台那凝重如鐵的空氣中,輕輕滑過。它沒有刻意地提高音量,卻像一把無形的、淬了劇毒的、由混沌魔氣打造的鋒利刀刃,瞬間切斷了敖洪那即將落下的、代表著“秩序”與“權威”的巨錘的軌跡,也切開了現場所有龍族那麻木而冷漠的神經。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按下了慢放鍵。
    那柄閃爍著森然寒光的巨錘,停滯在距離燼脊骨不足三寸的地方,錘尖上凝聚的寒氣,甚至讓燼漆黑的鱗片上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劊子手那麻木的表情,凝固成了一尊因驚愕而扭曲的雕像,他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在渾濁的海水中,如同幾縷黑色的煙霧。刑台周圍那些原本還在竊竊私語、準備欣賞一場血腥“正義”的龍族,臉上的表情,從麻木、好奇,瞬間轉變成了震驚、恐懼,以及些許……連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混亂”的隱秘期待。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聚焦在了那個從刑台下方那片深不見底的陰影中,緩緩走出的身影上。
    三太子,敖烈。
    他與這片充滿了“秩序”與“規則”的東海,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混亂”,一種“叛逆”,一種對現有權力結構的公然挑釁。
    他的龍軀,並非尋常龍族的青、金、赤、白,而是一種深邃的、如同午夜星空被最純粹的黑暗浸染過的暗紫色。每一片鱗片,都仿佛是用最精純的混沌魔氣,經過萬年的捶打與淬煉而成,邊緣處,還纏繞著些許不祥的、如同黑色火焰般不斷跳動著的紋路。他的龍角,不像其他龍族那樣或如鹿角、或如珊瑚,而是如同兩柄從眉骨處野蠻生長出來的、扭曲而鋒利的黑色利刃,直指蒼穹,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仿佛要將神明都從寶座上拽下來的狂傲姿態。
    他的眼神,更是與眾不同。那是一雙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血紅色的瞳孔。瞳孔的中央,沒有瞳仁,隻有一團緩緩旋轉的、小小的黑色漩渦,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在其中被撕成碎片。當他看過來時,你感覺到的不是被“注視”,而是被“審視”,被“剖析”,仿佛你內心最深處的、最肮髒的秘密,都在他那雙眼睛麵前無所遁形。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群氣息詭異的龍族。他們不再是純粹的龍族形態,有的身上長滿了猙獰的、如同黑曜石般的骨刺,有的鱗片下透出暗紅色的、如同岩漿般流動的魔氣,有的甚至半邊身體都已經魔化,變成了如同深淵魔石般的、布滿了詭異符文的黑色甲殼。他們就像是一群從地獄深淵中爬出來的、墮落的龍族騎士,每一步,都在水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充滿了怨念與殺氣的黑色軌跡,讓周圍的海水都變得腥臭而汙濁。
    “敖烈!你……你敢擅闖刑龍台,劫走重犯!”敖洪的臉色,瞬間由鐵青變成了豬肝色。他握著戰戟的手,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手背上的青筋,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蚯蚓般暴起。敖廣不在,他便是這東海龍宮的執法者,是“天律”的化身。敖烈的行為,無疑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狠狠地抽他的臉,是在挑戰整個東海龍宮的“秩序”!
    “擅闖?”敖烈笑了,那笑容,邪魅而優雅,如同暗夜中盛開的、最毒的罌粟花,美麗,卻致命。他緩緩地遊到刑台之上,用他那血紅色的瞳孔,輕蔑地瞥了一眼敖洪,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條對著獅子狂吠的、愚蠢的土狗,“敖洪將軍,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這刑龍台,是我東海龍宮的刑龍台,不是你大太子府的後花園刑場。我身為龍族三殿下,來看看我東海的‘正義’是如何被執行的,看看我龍族的勇士,是如何被自己人當成垃圾一樣處決的,有何不可?”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了躺在刑台上、被鎖龍索捆得結結實實的燼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發現了絕世珍寶般的驚豔與貪婪。那目光,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即將屬於自己的藝術品。
    “更何況……”他伸出那長著黑色利爪的龍指,輕輕地、帶著一種玩味的姿態,劃過燼那漆黑的、冰冷的鱗片,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眼中的貪婪之色更濃了,“這條小龍,身負混沌,血脈不凡。如此有趣的‘玩具’,就這麽被你們用這麽粗暴的方式敲碎了,豈不是太……浪費了?”
    “放肆!”敖洪怒吼一聲,他身後的親天派士兵,也立刻擺出了戰鬥姿態,金色的秩序之力在他們身上流轉,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護盾,與敖烈等人身上那陰冷的魔氣,形成了鮮明的對峙。金與黑,秩序與混亂,在這片小小的刑龍台上,展開了無聲的、激烈的碰撞。
    “三殿下,請你立刻離開!否則,休怪我等執行天律,連你一同拿下!”敖洪色厲內荏地喝道。他知道,自己必須強硬,否則,他敖洪,乃至整個大太子一派的顏麵,將蕩然無存。
    “拿下我?”敖烈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放聲大笑起來,那笑聲,充滿了不屑與狂傲,在水中回蕩,震得周圍的海水都泛起了陣陣波紋,“敖洪,就憑你這幾條被天界洗腦了的家犬?”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血紅色的瞳孔瞬間變得冰冷而銳利,如同兩把淬了毒的匕首。
    “我再說一遍。這條龍,本王要了。誰敢攔我,死。”
    最後一個“死”字,他說的很輕,很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最終裁決般的殺意。一股強大的、屬於魔龍的威壓,從他身上轟然爆發,如同一場無聲的、卻足以毀滅一切的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刑龍台。
    那些原本還氣勢洶洶的親天派士兵,在這股威壓之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們手中的兵器,都在“嗡嗡”作響,連站立都有些不穩,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敖洪更是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一座無形的大山狠狠地撞了一下,喉頭一甜,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他知道,敖烈說的是實話。這些年來,敖烈與魔界勾結,實力早已今非昔比。他手下的這些“墮龍”,每一個都擁有著不亞於普通龍族將領的戰鬥力。真打起來,他這邊,占不到任何便宜。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在這裏,和敖烈發生內鬥。那隻會讓敖烈抓住把柄,讓老龍王更加失望,讓大太子敖廣的地位更加被動。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
    躺在刑台上的燼,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沒有絲毫的感激。他知道,敖烈救他,絕非出於善意。他隻是……一件被爭奪的物品。一件可以被敖廣用來“殺雞儆猴”、鞏固權力的工具,一件可以被敖烈用來對抗敖廣、攪亂東海的……利刃。
    他的目光,在敖洪那張寫滿了“正義”與“憤怒”的臉上,和敖烈那張寫滿了“邪魅”與“玩味”的臉上,來回掃視。
    一個,是虛偽的、冰冷的、將一切都視為“秩序”下可犧牲的棋子的“秩序”。
    一個,是危險的、混亂的、將一切都視為可以利用的“玩具”的“自由”。
    這兩者,都讓他感到發自靈魂深處的……惡心。
    “夠了。”
    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如同暮鼓晨鍾,從遠方傳來,瞬間驅散了刑龍台上那股凝重的殺氣。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刑龍台的另一端。
    那是一個身穿灰色道袍、麵容枯槁、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的老者。他的氣息,深不可測,仿佛與這片大海融為了一體,又仿佛淩駕於這片大海之上。他是東海龍宮的太上長老,也是整個龍族中,唯一一個保持中立、連敖廣和敖烈都不敢輕易得罪的存在。
    “太上長老!”敖洪和敖烈,同時躬身行禮,態度都無比恭敬。那股劍拔弩張的氣勢,在老者出現的瞬間,便煙消雲散。
    太上長老沒有看他們,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燼。他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在燼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有驚訝,有惋惜,也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期待。
    “此龍來曆不明,身負混沌,事關重大。不宜在此處處決,也不宜由任何一方單獨帶走。”他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緩緩說道,“將他暫時押入‘玄冰獄’,待老龍王出關之後,再行定奪。”
    玄冰獄,那是比水牢更恐怖的地方,是東海龍宮用來關押最危險囚犯的絕地。那裏,不僅能夠封印力量,更能凍結神魂,讓時間都變得緩慢。將燼關在那裏,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更高級的囚禁。
    敖烈眉頭微皺,似乎想說什麽,但看到太上長老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他知道,這是太上長老在給雙方一個台階下,也是在給老龍王留出處理這件事的時間。
    “好,就依太上長老所言。”敖烈邪魅一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燼,那眼神,仿佛在說:“小家夥,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希望到那時,你能做出一個……更聰明的選擇。”
    說完,他便帶著他那些墮龍騎士,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陰影之中。
    敖洪也鬆了一口氣,他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燼押走。
    一場即將爆發的內鬥,就這樣被太上長老強行壓了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關於這條“黑龍”的爭奪,才剛剛開始。而風暴的中心,正是那個被押往玄冰獄的、弱小得如同螻蟻般的……幼龍。
    玄冰獄,位於東海龍宮的最深處,是一個由萬年玄冰構成的、永恒冰封的世界。
    這裏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無盡的、刺骨的寒意。那寒意,不僅能夠凍結你的身體,更能滲透進你的神魂,讓你的思維都變得遲緩,讓你的記憶都變得模糊,最終,讓你在永恒的寂靜中,徹底忘記自己是誰。
    燼被關押在一個獨立的冰牢之中。這裏的牆壁、地麵、甚至空氣中,都充滿了這種來自太古的、純粹的寒氣。鎖龍索,依舊纏繞在他的身上,與玄冰的寒氣交相輝映,讓他體內的力量,被壓製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幾乎完全消失的程度。
    他現在,比一條普通的魚,還要弱小。
    他蜷縮在冰冷的角落,一動不動。他在思考,在分析。
    敖烈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顯然對自己身上的“混沌”和“燭龍血脈”很感興趣。他救自己,目的隻有一個——利用自己,去對抗敖廣,去實現他那混亂的“自由”。
    而敖廣,則視自己為“不祥”,為“魔族奸細”,必欲除之而後快。他的“秩序”,不容許任何“異常”的存在。
    太上長老,他的態度最是耐人尋味。他似乎知道自己的來曆,但又不願明說,將自己關進玄冰獄,更像是一種……保護,一種為了不讓自己被任何一方過早地控製住的……保護。
    這三股勢力,如同三張巨大的、無形的網,將他牢牢地困在其中。他現在,就像一隻蛛網上的飛蛾,無論怎麽掙紮,都隻會越纏越緊,最終被吸幹所有的生命力。
    他必須找到一個突破口。一個能讓他從這三張網的縫隙中,鑽出去的突破口。
    就在他沉思之際,冰牢的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腳步聲。
    燼抬起頭,看到敖烈,正獨自一人,站在冰牢之外。
    他換上了一身紫色的絲綢長袍,上麵用金線繡著繁複的雲紋,將他那優雅而邪異的氣質,襯托得更加突出。他臉上帶著那標誌性的、玩味的笑容,仿佛不是在看一個階下囚,而是在欣賞一件有趣的、剛剛到手的藏品。
    “小家夥,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敖烈的聲音,通過玄冰的傳導,顯得有些失真,卻依舊充滿了磁性,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力。
    燼沒有理他,隻是用那雙漆黑的、死寂的龍瞳,冷冷地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別這麽看著我。”敖烈笑了笑,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燼的冷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你從刑台上救下來,又把你扔進了這個鬼地方。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今天不出現,你現在,已經是一堆被敲碎了骨頭的、無用的肉泥了。而你的仇恨,你的憤怒,你的複仇,也將隨著你的死亡,變得毫無意義。”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沉而富有誘惑力,如同魔鬼在信徒耳邊低語。
    “燼……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麽。我知道,你很痛苦,很憤怒。你恨天界,恨他們奪走了你的愛人,將她變成了一個冰冷的、沒有靈魂的傀儡。你恨這個世界,因為它對你如此不公,讓你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痛苦。”
    燼的心,猛地一顫。他……他怎麽會知道?!
    “很驚訝,是嗎?”敖烈似乎很享受燼此刻的震驚,他緩緩地踱著步,紫色的衣袍在水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在這個東海,沒有我敖烈想知道,而不知道的秘密。天界那些偽君子,總喜歡標榜自己的‘正義’與‘秩序’,但他們背地裏做的,又是什麽勾當?他們為了維持自己的統治,可以隨意地犧牲任何他們認為‘有價值’或者‘無價值’的生靈。他們口中的‘大義’,不過是滿足他們私欲的遮羞布罷了。”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在冰牢的牆壁上輕輕一點。
    “不如今日,本王就讓你開開眼,看看你所向往的‘天界’,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嘴臉。”
    隨著他話音落下,那厚厚的玄冰牆壁,竟然變得如同水波般透明起來。一幅清晰的、動態的畫麵,瞬間出現在了燼的眼前。
    畫麵中,是一片荒蕪的、被魔氣侵蝕的海域。一支由十幾名龍族士兵組成的小隊,正在與一群猙獰的、長滿了觸手的魔物,進行著慘烈的戰鬥。他們浴血奮戰,有的龍族士兵被魔物的觸手洞穿了胸膛,有的被魔氣腐蝕了半邊身體,但他們沒有退縮,依舊用他們的龍息、他們的利爪,守護著身後的那片……屬於龍族的領地。
    最終,在付出了七八條生命的代價之後,他們成功地將那群魔物全部殲滅。
    然而,就在他們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體,準備返回龍宮複命時,天空中,突然降下了一道金色的、如同神罰般的光柱。
    光柱中,一個身穿天界鎧甲、麵容冷峻的神將,緩緩地降落。他看著那些渾身是血的龍族士兵,眼神中沒有絲毫的讚許或同情,隻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待螻蟻般的漠然。
    “奉天帝之命,此區域已被劃為‘淨化區’,所有生靈,無論善惡,皆需清除。爾等,雖有小功,但目睹了天界‘淨化’的過程,已無存在的必要。”
    話音落下,無數道金色的、由純粹秩序法則構成的鎖鏈,從天而降,將那些剛剛還在浴血奮戰的、滿心歡喜的龍族士兵,全部捆住。
    “不!我們是為龍族而戰!你們不能這麽做!”一名年輕的龍族士兵,發出了絕望的嘶吼。
    然而,回應他的,是金光鎖鏈的瞬間收緊。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海域。那些龍族士兵,在金光的灼燒下,他們的鱗片、他們的血肉、他們的骨骼,都被活活地燒成了灰燼。他們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不解,到最後的絕望、怨恨,隻持續了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
    而那個下達命令的天界神將,燼認得。
    正是之前,在忘川墟上,被自己吞噬的……昊天座下的一名大將。
    畫麵,到此為止。玄冰牆壁,再次恢複了它那死寂的、不透明的樣子。
    “看到了嗎?”敖烈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在燼的耳邊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狠狠地紮在燼的心上,“這就是你想要守護的‘秩序’。這就是你想要討回公道的‘天界’。在他們眼中,我們龍族,和那些魔物,沒有任何區別。都隻是可以隨意清除的、妨礙他們‘淨化’宇宙的……垃圾。”
    燼的拳頭,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緊緊地攥了起來。他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那畫麵,讓他想起了青鸞,想起了師尊,想起了自己所經曆的一切。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中,如同被澆上了汽油,熊熊燃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都燒成灰燼。
    “而我,和他們不一樣。”敖烈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真誠的……誘惑,“我承認,魔界是混亂的,是危險的。但至少,在魔界,力量,就是唯一的真理。隻要你足夠強,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沒有人會用‘大義’來綁架你,沒有人會用‘秩序’來束縛你。你可以自由地,去愛,去恨,去複仇。你可以親手,將你的敵人,撕成碎片。”
    他走到冰牢前,隔著厚厚的玄冰,用他那血紅色的瞳孔,深深地注視著燼。
    “我可以幫你,燼。”
    “我可以幫你恢複力量,甚至,可以幫你找到救回你愛人的方法。我這裏有關於‘歸墟’的古老資料,有關於‘格式化’程序的破解之法。隻要你……加入我。”
    “成為我的劍,我的盾。和我一起,推翻敖廣那個偽君子,帶領龍族,走出天界的陰影,去奪回屬於我們自己的……榮耀與自由。”
    “怎麽樣?這是一筆很劃算的交易,不是嗎?”
    敖烈的聲音,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他描繪的藍圖,對於此刻的燼來說,就像是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絕望的沙漠中,出現了一片綠洲。
    他需要力量。
    他需要複仇。
    他需要救回青鸞。
    而敖烈,恰好能給他這一切。
    燼的心,劇烈地動搖起來。他甚至開始覺得,或許,接受魔界的力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隻要能達到目的,過程,又有什麽重要的呢?師尊的“道法自然”,或許……也包含著“順勢而為”的智慧吧?
    然而,就在他即將被那誘惑吞噬,即將點頭的瞬間——
    師尊那蒼老而溫和的聲音,如同清泉,在他的神魂深處響起。
    “道法自然……燼兒,記住,走自己的路。不要被任何力量所迷惑,無論是秩序,還是混亂。”
    那聲音,像是一記警鍾,瞬間敲醒了燼。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敖烈。這一次,他注意到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隱藏在華麗外表之下的……細節。
    他看到,敖烈那優雅的紫色長袍之下,露出的手腕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黑色紋路。那些紋路,並非龍鱗,而是一種……被魔氣深度侵蝕後,留下的、無法根除的“魔紋”。
    他看到,敖烈說話的時候,雖然嘴角帶著笑意,但他的眼神深處,卻隱藏著些許……無法掩飾的、被痛苦折磨的疲憊。那是一種靈魂被不斷啃噬、意誌被不斷消磨的疲憊。
    他更看到,敖烈身上那股強大的魔氣,雖然狂暴,卻並不純粹。在那股魔氣的最深處,似乎還隱藏著另一種……更加陰冷、更加古老的、正在不斷吞噬著他自身意誌的……“虛無”氣息。
    這個男人,他自己,也是一個被利用的、可憐的傀儡。
    他所謂的“自由”,不過是從一個名為“天界”的、華麗的牢籠,跳進了另一個名為“魔界”的、更深的、更危險的牢籠。
    燼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那股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憤怒與渴望,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迅速地褪去。
    他看著敖烈,眼神中,之前的動搖與掙紮,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邃的、更加冰冷的……漠然。
    “如果我拒絕呢?”燼的聲音,沙啞而冰冷,不帶絲毫的感情。
    敖烈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似乎沒想到,燼在見識了這一切之後,竟然還能拒絕。他以為,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生靈,在經曆了這樣的背叛與不公之後,都會毫不猶豫地抓住他伸出的橄欖枝。
    “拒絕?”他緩緩地直起身,那股優雅的氣質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深淵般的、危險的壓迫感,“燼,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在這玄冰獄裏,我有無數種方法,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可以讓你看著你的神魂,被一點一點地抽離,被無數隻惡鬼分食,讓你在永恒的痛苦中,祈求我給你一個痛快。”
    “你可以試試。”燼看著他,眼神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帶著些許……憐憫,“一個連自己都拯救不了的傀儡,又如何能拯救別人?敖烈,你真的以為,你掌控著魔氣嗎?不,是魔氣,在掌控著你。你和我,沒什麽不同,都隻是……更高層次存在的棋子罷了。”
    “你……你說什麽?!”敖烈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起他被魔氣侵蝕的事情。燼的話,像是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刺中了他內心最脆弱、最不願被人觸碰的地方。
    燼沒有再說話,隻是用那雙漆黑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那眼神,像是一麵鏡子,照出了敖烈內心最深處的……虛弱與恐懼。
    “好……很好!”敖烈怒極反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心中那幾乎要爆發的殺意,“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不過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
    他轉身,準備離開。
    “不急。”他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對燼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在你做決定前,我先帶你看點好東西。我想,看完之後,你或許會改變主意。”
    他揮了揮手,冰牢的牆壁,竟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一道門。
    “跟我來。”
    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了上去。他知道,敖烈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但他也很好奇,敖烈到底想給他看什麽,能讓他如此有信心。
    敖烈帶著他,穿過幾條複雜的、由玄冰構成的通道,來到了一個更加隱秘的、被強大禁製封印的洞穴前。
    那洞穴的門口,刻著無數複雜的、充滿了道韻的符文。那些符文,燼感覺很熟悉,與師尊拂塵上留下的道韻,同出一源。
    燼的心,猛地一跳。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敖烈沒有理會那些禁製,他隻是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團黑色的魔氣,直接按在了洞穴的大門上。
    “滋啦——!”
    那些原本堅不可摧的道門禁製,在接觸到魔氣的瞬間,如同被烈火灼燒的冰雪,迅速地消融、瓦解。空氣中,傳來一陣陣法則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聲響。
    洞穴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
    一股熟悉的、讓燼感到無比親切的、屬於師尊的氣息,從洞穴深處,撲麵而來。
    燼再也忍不住,他猛地衝了進去。
    洞穴的中央,一個巨大的、由黑色鎖鏈構成的法陣上,囚禁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身穿破舊道袍、渾身是血、氣息微弱到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道門中人。
    他的身體,被無數條閃爍著魔氣的鎖鏈,死死地捆綁著。鎖鏈的末端,深深地刺入他的四肢百骸,不斷地抽取著他體內的道力,滋養著整個法陣。
    他的臉上,布滿了痛苦的皺紋,但那雙眼睛,卻依舊明亮而堅毅,如同兩顆在黑夜中永不熄滅的星辰。
    當燼衝進來的時候,他緩緩地抬起頭,看到了燼。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一絲欣慰,以及……無盡的痛苦。
    “師……叔……”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從喉嚨裏,擠出了兩個字。
    燼,徹底呆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氣息與老道同源、身受重傷的道門中人,看著他身上那熟悉的、洗得發白的道袍,看著他眼中那熟悉的、寧死不屈的堅毅。
    他終於明白,敖烈所謂的“好東西”,是什麽了。
    他不是在向自己展示善意。
    他是在……用自己師尊的同門,來要挾自己!
    這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