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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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指令下達,官員們無論內心如何翻江倒海,都隻能躬身退出。
寒風吹過。
刺骨的冰涼,讓他們混沌的頭腦稍稍清醒幾分。
殿內餘下崇禎與幾位貼身太監。
崇禎緩緩閉上雙目,盤膝沉靜,進入修煉狀態。
高起潛、曹化淳等宦官趨步上前,想要詢問陛下是否需要茶水、暖爐或是其他伺候。
尚未開口,崇禎便道:
“出去。隻留王承恩。”
曹化淳恭敬應“是”。
高起潛臉上閃過嫉恨,故意在轉身之際,動作幅度稍大,令拂塵長柄戳在王承恩的腰眼處。
“唔!”
王承恩險些叫出聲。
他咬緊牙關,剮了高起潛一眼,滿是怒火與警告。
高起潛理都不理,施施然走出殿門。
崇禎恍若未覺眼前齟齬。
他藏於道袍袖中的右手,正握著塊靈石,從中汲取靈力。
此番施展大範圍的定身術震懾群臣,加駕馭冰雪雲霧自靈陣飄然而降,看似瀟灑從容,實則對胎息一層而言負擔著實不小。
崇禎很少動用靈石補充消耗。
此舉於功法精進無實質助益,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隻能單純“為電池充能”,而不能“給電池擴容”。
另外,他並未將第五項國策——
【徙星巡日】的真實用意和盤托出。
為何一定要以地球撞擊水星?
隻因,在此時的星象分野與世俗稱謂中,水星又名——
‘辰星。’
而他朱幽澗前世主修,今生亦作為修煉基石的功法,名叫:
《辰星歸藏太和長生訣》。
當然,《辰星歸藏太和長生訣》在前世修真界,所指向、所感應、所汲取的“辰星”,絕非此方宇宙這顆渺小、荒蕪的近太陽行星。
然意象玄妙,重名與信。
名正則言順。
言順則可引動冥冥中的法則關聯。
他完全可以用數百上千年的時間,通過不斷強調、執行【徙星巡日】之策,在百萬修士集體意識中,將此世水星與前世辰星進行認知綁定。
不僅如此,【徙星巡日】還是一份契約。
一份由崇禎帶領整個大明仙朝,與尚在孕育、懵懂混沌的【天道】,提前訂立的、不容反悔的大道契約:
“仙朝助天道誕生,天道攜位麵升格。”
當地球轟然撞向水星的那一刻,崇禎將同時達成兩個目的:
其一,在意象層麵擊碎虛假辰星,將其碎片吸收融合,開辟洞天。
其二,憑履信之舉召【信道】果位,順勢晉升金丹。
這才是崇禎仙朝計劃的完整設想。
‘但願你們不會讓朕失望。’
崇禎默念完,抬眸望向距離最近的值房。
此處可供歇腳,被地位最高的四位閣臣——韓爌、錢龍錫、成基命、李標,帶領東林黨占據。
眾人關上房門,隔絕外間的寒氣與窺探。
文震孟剛想開口說話,錢龍錫便抬手製止,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他示意保持安靜,迅速取過值房內備有的筆墨紙硯,鋪在桌上,以口型表示:
“筆談。”
眾人會意。
宮禁深處,誰也不敢保證隔牆無耳。
李標率先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筆鋒顯出幾分猶豫:
“我等是否依原計,請那人入宮?”
氣氛變得頗為壓抑。
此之前的二十多天裏,他們這些服用了種竅丸、初步接觸仙法玄妙的東林核心,在最初的震撼過後,熱衷於“眾正盈朝”的心再度活絡起來。
他們幾經密議,認為憑借綿延千年的祖宗禮法、儒家綱常,或許可以拓寬陛下的底線;
爭取將種竅丸的分配權拿到手中,從而擴大東林一係在未來仙朝中的影響力。
當然,他們並不會愚蠢到親自上陣。
萬一觸怒天顏,後果不堪設想。
為此,他們精心在地方挑選了一位身份特殊,陛下可能不會加以嚴懲的“外援”。
屆時,無論雙方氣氛如何緊張,他們東林黨人都可進可退;
或假裝居中調停,或可順勢撇清關係。
人算不如天算。
萬萬沒想到,今日陛下一開場,便拋出五項石破天驚、動輒百年計的宏大國策,以雷霆口吻重定“忠奸”。
當頭棒喝,將他們因獲仙緣而膨脹的欲念,又一次狠狠打壓了下去。
此刻,麵對李標的詢問,東林眾人再無猶豫,紛紛提筆:
“萬萬不可!”
“陛下天威難測,再行此事,無異於火中取栗!”
“陛下主動提及種竅丸分派,可見聖心已有考量,切不可節外生枝。”
“速速取消為宜!”
錢龍錫看著紙上迅速增加的勸阻之言,點了點頭,提筆寫道:
“需即刻派人將消息送出宮去,告知那人,取消原定的麵聖之請。”
侯恂想了想,寫道:
“我方才瞥見田錄在附近當值。”
田錄是他平日裏用銀錢收買的幾名宦官之一,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錢龍錫立即寫道:
“事不宜遲,速尋田錄出宮傳訊。”
侯恂見狀,對文震孟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同出了值房,去找那名宦官。
風險之事暫時得到解決,首輔韓爌這才鬆了口氣,想轉身找個火盆,將桌上這些寫滿密議的紙張焚毀。
可他四下張望,發現值房內雖有火盆,卻沒有炭。
韓爌看向錢龍錫。
錢龍錫點頭。
銷毀是必須的,絕不能讓任何痕跡留下。
他目光在房內逡巡,很快落在沏茶的水壺上。
錢龍錫先過去將壺提起。
很好,裏麵還有水。
接著把水壺放在眾人麵前,拿起幾張紙,一下一下仔細撕成小的碎條。
意思不言而喻。
眾人看著墨跡未幹的碎紙條,不免露出抗拒之色。
理智告訴他們,將這些涉及密議的字條帶在身上風險極大,待會兒還要回到文華殿繼續議事,難保不會被陛下以神妙手段察覺。
隨意丟棄更是不可能。
似乎……
隻有這個笨拙的辦法最保險。
沉默中,不知是誰先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一小撮紙條塞進口中;
顧不得體麵,對著壺嘴便猛灌了幾口冷水,痛苦地向下吞咽。
其他人也隻能硬著頭皮效仿。
一時間,值房內隻聞艱難的咀嚼聲、吞咽聲和被水嗆到的咳嗽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