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所長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看見了。
    就在陸揚那頭烏黑的頭發裏，鬢角的位置，一縷白色頭發就那麽出現了。
    一夜之間。
    馮所長的大腦停止了思考。他想起昨天晚上，陸揚說出那個“S級項目”時平靜的臉。他原以為那隻是一個天才的設想，卻沒料到，這份平靜之下，是如此巨大的消耗。
    他下意識脫下自己的外套，放輕腳步，一點點靠近。他想給趴在桌上的陸揚披上，可伸出的手，卻停在半空。
    他不敢。
    他怕驚擾了這個正在為龍國軍工耗盡心血的年輕人。
    馮所長輕輕將外套搭在椅背上，又看了一眼那縷白發，眼眶有些發熱。他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辦公室，然後輕輕將門帶上。
    門外，清晨的陽光灑在走廊裏。馮所長靠著牆，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誤會，他沒有去澄清，也不想去澄清。
    很快，一個消息在紅星廠內部快速流傳。
    新上任的陸總師，為了攻克一項超越時代的技術，殫精竭慮，一夜之間頭發白了一縷。
    這個消息，比任何動員令都管用。整個紅星廠，從專家到工人，所有人的心裏都憋著一股勁。
    辦公室裏，陸揚醒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對身體的細微變化沒有在意。係統空間內上萬次的模擬，對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那縷白發，不過是能量過度消耗後的生理反應。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那兩份畫滿了符號和圖表的報告，推門走了出去。
    化學實驗室和材料實驗室裏，趙文博教授和林教授正帶著各自的團隊，對著一堆昨天晚上初步整理出的資料，毫無頭緒。
    他們知道方向是對的，但通往方向的路，似乎有無數條，每一條都走不通。
    就在這時，陸揚走了進來。
    他將兩份厚厚的報告，分別遞到兩位專家的麵前。
    “林教授，這是我構思的一種新型鋁鎂合金的配方和熱處理工藝，理論上強度能達到軍用鈦合金的百分之八十，但重量隻有三分之一。”
    “趙教授，這是我推導出的幾種高能燃料混合方案，代號，魔鬼的呼吸。”
    兩位頭發花白的老專家，幾乎是同時接過了報告。
    隻看了第一頁，他們的動作就停住了。
    兩人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最後，變成了呆滯。
    報告上的內容，徹底顛覆了他們數十年建立起來的知識體係。
    “這……不可能！”林教授的手指開始發抖，他指著圖紙上一張複雜的晶格結構圖，“通過三次退火和兩次淬火，來重構鋁鎂晶格，再加入微量的鈧元素作為穩定劑……這種工藝，怎麽可能讓鋁鎂合金達到這種強度！這完全違背了金屬材料學的基本原理！”
    另一邊，趙文博教授也像是看到了無法理解的東西。他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死死盯著一個化學分子式。
    “環氧乙烷和鋁粉的混合……竟然還能加入這種助燃劑來提升爆轟速度？”
    他猛地抬頭看向陸揚。
    “陸總工，你這裏加入的硝酸異丙酯，是為了提高燃料的蒸氣壓和擴散速度嗎？這個想法太絕了！”
    這個問題，問出了在場所有化學研究員的心聲。
    陸揚點了點頭，表情依舊平靜。
    “不止。”
    他上前一步，指著配方表上另一個不起眼的添加劑。
    “它還能在二次引爆時，提供額外的氧化劑，解決中心區域氧氣不足的問題，確保每一次爆炸，都能達到理論上的最大威力。”
    趙文博教授徹底愣住了。
    他看著陸揚，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是一個窮盡了化學反應所有奧秘的宗師。
    這種對化學反應鏈的理解，已經不是技術，而是藝術。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身後的團隊，下達了命令。
    “所有原定方案，全部作廢！從現在開始，我們隻有一個任務！把這份報告上的東西，給我變成現實！”
    有了陸揚提供的“標準答案”，整個項目組的氛圍徹底變了。
    他們不再需要在黑暗中摸索，他們要做的，隻是沿著這條被開辟好的路，一路狂奔。
    煉鋼車間的小型實驗電爐二十四小時沒有熄過火。
    化學實驗室裏，刺鼻的氣味幾乎沒有斷過。
    所有人都投入了工作。
    “合金樣品一號，韌性不達標！廢棄！”
    “燃料A3配比，穩定性測試通過！準備進行下一步爆速測試！”
    失敗和成功的消息，不斷在各個小組之間傳遞。整個項目組高速運轉，每一個人，都是其中全力轉動的一環。
    與此同時，在紅星廠的另一邊。
    PzH2000自行火炮的國產化工作，在陳康年和王敬之教授的帶領下，也在以驚人的速度推進。
    得益於陸揚那兩箱完整的圖紙，以及在豹2坦克上得到的技術交叉驗證，許多之前認為是無法解決的難題，都迎刃而解。
    半個月後。
    一台嶄新的，每一個零件都刻著紅星廠烙印的千馬力發動機，被穩穩地吊裝在台架上，發出了轟鳴。
    龍國重工業的心病，在這一刻，被徹底治愈。
    就在全廠都為發動機的成功而歡呼時。
    材料實驗室和化學實驗室的大門，幾乎是同時被撞開。
    林教授手裏攥著一塊隻有巴掌大小，閃爍著銀白色光澤的金屬錠。
    趙教授則用一個防爆箱，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瓶看起來有些渾濁的黃色液體。
    兩人一路跑著，衝進了陸揚的辦公室。
    他們甚至忘了敲門。
    “陸總工！成功了！”
    兩位加起來超過一百三十歲的老專家，此刻激動得像兩個孩子。
    “完全按照您的數據！我們成功了！”
    陸揚從圖紙堆裏抬起頭，看著他們手裏的東西，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個星期後。
    紅星廠最偏遠的十五號試驗場，已經全麵戒嚴。
    第一枚單兵雲爆彈的樣彈，靜靜地躺在一個木箱裏。它的外形像一個加粗的火箭筒。但所有參與了這個項目的人都知道，這個管子下麵，隱藏著足以改變一場局部戰爭的力量。
    陸揚正準備帶隊出發。
    周副部長的吉普車，卻突然一個急刹，停在了他的麵前。
    車門打開，周副部長和李師長快步走了下來。
    周副部長走到陸揚麵前，嘴唇動了動。
    最後，他還是艱難地說道。
    “陸揚，試驗……要停一下。”
    “什麽？”
    跟在陸揚身後的林教授和趙教授，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