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長握緊了拳頭。
    “剛剛，燕京來了電話。”
    他看著陸揚，一字一頓地把電話裏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關於那個所謂的雲爆彈，性質不明，威力過大，在沒有經過軍委專家組的理論安全評估之前，我命令，立刻停止一切試驗！”
    周副部長的辦公室裏氣氛緊張。
    他捏著話筒，壓著火氣說：“報告可以補！但試驗不能停！前線等不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帶著命令的口吻。
    “老周，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安全問題是紅線，這麽大威力的東西，必須有詳盡的理論評估報告。這是程序，你們要遵守。”
    “前線有前線的打法，你們有你們的規矩。”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語氣加重，“我更關心失控的後果。在燕京的專家組拿出明確的評估意見之前，十五號試驗場，必須封鎖。就這樣。”
    哢嗒。
    電話被掛斷。
    周副部長握著冰冷的話筒，手臂停在半空。幾秒後，他猛地將電話砸回機座，發出一聲巨響。
    “欺人太甚！”
    消息傳到李師長那裏時，他正在地圖室。
    聽完匯報，他一句話沒說，隻是看著地圖上代表南疆的區域，那些密集的紅色箭頭。
    一分鍾後，他猛地轉身，一掌拍在辦公桌上。
    “評估？他們在辦公室裏評估！前線的戰士還在爛泥地裏用命填貓耳洞！他們等得了評估嗎！”
    李師長幾步走到周副部長麵前，指著那台電話機。
    “你現在就打回去！告訴他們！出了任何事，我李向前一個人扛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陸揚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屋裏兩個臉色鐵青的領導。
    “首長，我聽說試驗停了。”
    周副部長看著他，歎了口氣，正想解釋來自上層的阻力。
    陸揚卻沒等他開口，繼續說了下去。
    “首長，武器的價值，要用事實說話。所有的安全冗餘和極限參數，在設計之初，我都推演過了，不會有問題。”
    他的話語平靜，讓兩位領導狂躁的心情平複下來。
    周副長心裏被壓下去的火氣，又一次升騰起來。他猛地轉頭，看向李師長。
    兩人對視，瞬間下定了決心。
    “老李！備車！我們兩個，親自去現場！”
    周副部長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晃動。
    “這個項目，今天必須看到結果。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
    夜幕降臨。
    幾輛吉普車沒有開車燈，借著月光，在山路上行駛。車隊停在了紅星廠最偏遠的十五號試驗場外。
    這裏早已清場，周圍的山頭上，全是荷槍實彈的警戒哨。
    靶場中央，一座用鋼筋混凝土澆築的碉堡，在黑暗中顯出輪廓。這個碉堡，完全模擬了南疆戰場上最棘手的那種。
    百米外的觀察哨裏，非常安靜。
    陸揚將一枚外形像大號火箭筒的單兵雲爆彈，遞給了一名從一線部隊裏選出來的戰士。
    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發射筒上的儀表，然後伸手，拍了拍那個戰士的肩膀。
    “記住，發射後，立刻臥倒。”
    “是！”戰士的聲音沉穩。
    陸揚轉身，大步返回觀察哨。
    哨所內，所有人都舉起了望遠鏡。周副部長、李師長、穀總師、陳康年、王教授……所有參與項目的核心人員，一個不落，全都擠在這裏。
    孫教授也舉著望遠鏡，手心全是汗。
    他看著那個戰士肩上略顯粗糙的發射筒，想起陸揚說的“一個炮兵連”的說法。他幾十年的知識體係告訴他這不可能。
    可他又想起那台重生的PzH2000，和那台怒吼的豹2坦克。
    最終，他選擇閉嘴，看著前方。
    靶場上，那名戰士已經完成了瞄準。
    他扣動了扳機。
    咻——
    一聲破空聲響起。
    一枚彈頭拖著淡淡的尾焰，劃出一條直線，精準地射向遠處的碉堡。
    觀察哨裏，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停止。
    就在彈頭即將撞上碉堡外牆的前一刻，奇怪的一幕出現了。
    嘭！
    一聲悶響。
    彈頭沒有爆炸，而是在距離碉堡十米遠的半空中，炸開一團濃稠的黃色霧氣。
    那團霧迅速擴散，將整個碉堡連同周圍的地麵，全部籠罩了進去。
    這就是第一次引爆。
    代號“魔鬼的呼吸”的高能燃料，與空氣完成了致命的混合。
    觀察哨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黃色的煙霧籠罩著目標區域，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現場沒有任何聲音，沒有爆炸沒有火光。
    一些年輕技術員的臉上露出了失望，孫教授握著望遠鏡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他心裏一個聲音在說，果然，這種超越時代的東西，怎麽可能一次就成功。
    可另一個聲音，卻又讓他感到一陣失落，就在所有人的心，都一點點沉下去的那一刻，那團看似無害，甚至開始隨風飄散的黃色煙霧中心。
    一個白色的光點，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可緊接著，所有人的視野，都被那片純粹到極致的白光徹底吞噬。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灼熱感，即使隔著近百米的距離，也狠狠撲在觀察哨的防彈玻璃上，讓厚重的玻璃發出不堪重負的嗡嗡悲鳴。
    幾秒鍾後，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雷鳴，才姍姍來遲。
    轟隆——！
    那聲音沉悶而悠長，不像是爆炸，更像是天空被撕裂，大地在哀嚎。一股肉眼可見的衝擊波橫掃而過，整個觀察哨都在劇烈地搖晃，仿佛隨時都會散架。
    所有人的五髒六腑，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從喉嚨裏被震出來。
    當視野中的白光漸漸散去，所有人下意識地將望遠鏡重新舉到眼前。
    靶場中心，一朵小型的，夾雜著暗紅色火焰與黑色塵土的蘑菇雲，正帶著一股毀滅的氣息，緩緩升起。
    觀察哨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長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那朵在夜空中冉冉升起的死亡之花，大腦一片空白。
    哐當。
    李師長手裏的望遠鏡掉在了水泥地上，他自己卻毫無察覺。他的嘴唇在哆嗦，嘴裏隻是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
    我的天……我的老天爺……
    周副部長緩緩放下望遠鏡，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他想起了幾個小時前，那個從燕京打來的電話，想起了電話那頭那個不容置疑的“安全評估”命令。
    他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