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一拳砸在岩壁上。
    堅硬的岩石撞得她指骨生疼，但這點痛楚，遠不及她內心的萬分之一煩躁。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抓了抓自己那頭油膩的金發，在狹窄的山洞裏像一頭困獸般來回踱步。
    這幾天，她不眠不休，像個走火入魔的科研瘋子，死磕那套該死的“伯努利原理風刃術”。
    結果呢？
    她搓出來的風刃，十次裏有九次是啞炮。
    剩下一次，是把自己都嚇出一身冷汗的亂炮。
    別說精準殺敵了，沒把自己切成兩半，都算祖上積德。
    “係統，你給的模型是不是有bug？”艾琳娜終於忍不住，開始甩鍋。
    【經檢測，“基於伯努利原理的可控翼型結構風刃術”理論模型完美無瑕，符合能量守恒與流體力學基本定律。】
    係統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冰冷得像一塊鐵。
    “完美無瑕？”艾琳娜氣笑了，“那我搓出來的風刃，為什麽跟個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失敗原因分析：宿主精神力輸出不穩定，無法對能量粒子進行持續、精確的微觀操控。】
    “我精神力都快練出肌肉了，還不夠穩定？”
    【建議：宿主可觀察其他高精神力親和單位的能量運用方式，以作參考。】
    參考？
    艾琳娜愣住了。
    這鳥不拉屎的營地裏，除了她，還有誰懂這個？
    一個名字，毫無征兆地跳進她的腦海。
    芙蕾雅。
    那個能讓枯藤複生，能把雙足飛龍從天上拽下來的小姑娘。
    她的“自然親和”，不就是一種最頂級的、最純粹的能量運用方式嗎？
    艾琳娜走出山洞，正午的烈日晃得她眯起了眼。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頭被命名為“小牙”的雙足飛龍。
    經過幾天的休養，再加上芙蕾雅源源不斷的生命力灌注，這頭巨獸的傷勢已好了大半。
    瞎掉的眼睛無法複原，但滿身的傷口都已結痂，精神頭也足了許多。
    此刻，它正溫順地趴在地上，任由芙蕾雅用一塊濕布，擦拭著它翅膀根部的傷口。
    那顆本該猙獰的龍頭，時不時會湊過去，用它那隻完好的獨眼，親昵地蹭蹭芙蕾雅的胳膊，喉嚨裏發出類似貓咪的呼嚕聲。
    這副畫麵，依舊讓路過的巴克等人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小牙，這裏還疼嗎？”
    芙蕾雅一邊擦，一邊用她那特有的軟糯嗓音輕聲問。
    “嗷嗚……”
    雙足飛龍低吼一聲，像是在回答。
    艾琳娜站在不遠處，沒有作聲。
    她開啟了自己那堪比顯微鏡的魔力感知。
    瞬間，世界在她的“視野”裏變了模樣。
    芙蕾雅的身上，正散發著一圈柔和的翠綠色光暈。
    那光暈由無數細小的、充滿活力的綠色能量粒子構成，如同春日林間的第一縷陽光。
    當芙蕾雅的手觸碰到雙足飛龍的傷口，那些綠色粒子，便如同一條條聽話的溪流，順著她的指尖，緩緩地、持續地，流入巨獸體內。
    沒有艾琳娜操控火元素時的那種狂暴與不羈。
    它們溫順，平和，充滿了治愈的韻律。
    雙足飛龍的身體，也對這種能量表現出極大的渴望，甚至主動地、貪婪地吸收著每一縷綠光。
    艾琳娜看得入了神。
    她發現，芙蕾雅在運用這種力量時，腦子裏根本沒有自己那種複雜的“科學模型”。
    她隻是……單純地想著。
    “要讓它不疼。”
    “要讓它快點好起來。”
    就這麽簡單。
    她的意誌，純粹到了極點，直接得不含一絲雜質。
    那些生命能量粒子，就像能讀懂她的心意，自發地、完美地按照她的想法去運作。
    艾琳娜的腦海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豁然洞開。
    她好像……明白了。
    科學模型，是“術”，是方法，是“如何做”。
    但這個世界的魔法，其根源卻是“道”，是意誌，是“為什麽做”。
    她一直像個最嚴謹的工程師，試圖用最精確的公式和圖紙，去搭建一座能量的大廈。
    她追求控製，追求精準，追求每一個步驟都毫厘不差。
    但她忘了。
    能量粒子，不是冰冷的機器零件。
    它們是“活”的。
    它們能直接感受到操控者的意誌。
    是恐懼，是憤怒，是喜悅，還是……殺意。
    她的風刃之所以失控，不是模型錯了。
    是她的“心”，不夠純粹。
    她一邊想著“要切割”，一邊又在潛意識裏擔心“別他媽切到自己”。
    精神力在“進攻”和“防禦”之間來回拉扯，互相幹擾。
    這風刃能穩定才見了鬼！
    “原來……是這樣。”
    艾琳娜喃喃自語，那雙灰藍色的眼眸亮得嚇人。
    她不再遲疑，轉身衝回了那個昏暗的山洞。
    這一次，她沒有去構建那個複雜到令人頭禿的“翼型結構”。
    她隻是伸出手，閉上眼。
    她將所有的精神力，都凝聚成一個最簡單、最純粹的念頭。
    一個字。
    切！
    她想象著，空氣中那些自由的風元素粒子，是她的士兵。
    而她的意誌，就是唯一的軍令。
    匯聚，壓縮，旋轉！
    隻為了一個目標——撕裂前方的一切！
    “嗡——”
    一聲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低沉而銳利的蜂鳴，在艾琳娜的掌心響起。
    沒有光，也沒有熱。
    隻有一片……扭曲的空氣。
    一道近乎透明的、巴掌大小的新月狀空氣漣漪，在她掌心上方高速震顫。
    它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可笑。
    但艾琳娜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片薄薄的漣漪之中，蘊含著何等恐怖的切割之力。
    她心念一動，手腕輕揮。
    那道透明的風刃，悄無聲息地脫手飛出。
    沒有刺耳的破空聲，也沒有任何華麗的特效。
    它隻是安靜地，劃過山洞另一側那塊一人多高的堅硬岩石。
    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艾琳娜喘著粗氣，精神力的劇烈消耗讓她一陣頭暈目眩。
    她死死盯著那塊岩石，心髒狂跳不止。
    成功了？
    還是失敗了？
    “哢嚓。”
    一聲極輕微的碎裂聲響起，細弱蚊蠅。
    那塊堅硬的岩石上，一道比發絲還細的線，緩緩浮現。
    緊接著，岩石的上半部分，沿著那道細線，無聲地，向側方滑落。
    “轟隆！”
    重達數百斤的巨石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震起滿地煙塵。
    切口處，平滑如刀削的豆腐，甚至能清晰倒映出艾琳娜那張寫滿震驚的臉。
    “操……”
    艾琳娜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個字。
    這……才是魔法。
    這才是她想要的，一擊斃命的力量。
    她成功了。
    她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獠牙。
    狂喜過後，是潮水般湧來的空虛與疲憊。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自己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剛剛那一記風刃，幾乎抽空了她全部的精神力。
    威力巨大，消耗也同樣恐怖。
    她休息了片刻，強撐著站起身。
    戰爭。
    她走出山洞，看著外麵那熱火朝天的建設場麵。
    看著那些雖然疲憊，但眼中燃燒著希望的臉。
    她不能輸。
    她輸不起。
    輸了，這裏的一切，都會化為泡影。
    “凱爾！博林！”
    她的聲音，穿透喧囂，傳遍了整個營地。
    “大人！”
    “領主大人！”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立刻從人群中跑了過來。
    “召集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
    艾琳娜的目光，掃過那片已經初具規模的營地，掃過那些簡陋的窩棚。
    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鋼鐵般的意誌。
    “從今天起，我們不挖石頭了。”
    “我們，蓋房子。”
    “我要在獅心城的雜碎們到來之前，讓所有為我流過汗的人，都住進能遮風擋雨的、真正屬於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