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沒有說話。
    她隻是抬起手，一個安靜的手勢。
    隨即閉上了眼。
    她的精神力如蛛網般彌散開來，無聲無息，朝著那片吞噬一切光線的深邃黑暗，一寸寸探入。
    下一瞬。
    艾琳娜的臉頰血色盡褪。
    她“看”到了。
    在那深坑的底部，沒有什麽礦洞，沒有什麽溶洞。
    那是一個活物。
    一個巨大的，正在呼吸的巢穴。
    無數散發著慘綠幽光的肉質管道，虯結盤錯，如同畸形的血管，爬滿了整個地底空間。
    它們搏動著，蠕動著，將某種能量輸送到巢穴的最中心。
    那裏懸浮著一個巨大到突破想象極限的……肉繭。
    咚。
    咚。
    那沉悶的心跳，正是從這枚巨繭中傳來。
    而那股讓所有腐化生物驚駭逃亡的恐怖威壓，也正是從這個肉繭中，如潮水般一波波擴散。
    就在艾琳娜的精神力，即將觸碰到那肉繭外壁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混雜著暴虐、癲狂、毀滅萬物意誌的洪流，循著她精神力的軌跡，悍然反衝。
    “噗！”
    艾琳娜視野中的世界瞬間崩碎成無數色塊，她喉頭一甜，噴出一口滾燙的鮮血，整個人向後軟倒。
    “大人！”
    “艾琳娜姐姐！”
    凱爾和芙蕾雅的驚呼幾乎同時響起，一左一右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沒事。”
    艾琳娜擦去唇角的血，那雙向來平靜如古井的金瞳裏，第一次，翻湧著驚濤駭浪。
    她終於明白了。
    所謂的“暗影石礦脈”，從來就不是什麽礦。
    那是一個封印。
    一個用整條礦脈作為鎖鏈，封印著某個恐怖存在的古老封印。
    而她之前，為了救莉莉絲，親手轉化了那個封印最核心的“鎖眼”——那顆巨型暗影石心髒。
    是她。
    親手，打開了囚籠。
    是她，放出了這個被囚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怪物。
    “咚……咚……咚……”
    地底的心跳聲，回應著她的明悟，變得更加強勁，更加急促。
    “大人，您還好嗎？”凱爾的聲音裏滿是壓抑不住的擔憂，他能感覺到，艾琳娜的生命氣息剛才紊亂到了極點。
    “死不了。”
    艾琳娜撐著凱爾的胳膊站穩。
    她抬頭，重新望向那個仍在吞吐黑霧的天坑，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我好像……闖了個彌天大禍。”她用一種近乎自嘲的語調，低聲說。
    凱爾和巴克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嗷嗚——！”
    莉莉絲突然發出一聲充滿威脅的咆哮，它繞著天坑邊緣焦躁地踱步，雙眼死死鎖著深淵，仿佛在與某個無形的恐怖存在對峙。
    “它在下麵。”艾琳娜的聲音，重新恢複了金屬般的冰冷與決絕，“一個大家夥。一個……我們很可能惹不起的大家夥。”
    “那……那我們怎麽辦？”巴克的大腦幾乎宕機，“撤？回城裏把所有人都叫上，再帶上投石機……”
    “來不及了。”
    艾琳娜搖頭，她的感知告訴她，那個肉繭裏的“心跳”，正在以一種非正常的頻率加速。
    它要出來了。
    “我們下去。”
    艾琳娜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骨髓凍結的決定。
    “什麽？！”巴克失聲尖叫，“大人，您瘋了嗎？下麵是什麽鬼東西都不知道，下去就是送死！”
    “在地麵上等死，和下去找一條活路，你選。”艾琳娜一個眼神掃過去，巴克瞬間噤聲。
    “我不能把一個隨時會引爆的危險，留在我家門口。”
    “我必須知道它是什麽，弱點在哪，想幹什麽。”
    “知己知彼，是活下去的唯一前提。”
    她的邏輯，簡單，粗暴，卻不容反駁。
    凱爾沉默。他知道，艾琳娜是對的。希望鎮的城牆，在這樣的怪物麵前，脆弱如紙。
    “我跟您下去。”凱爾第一個表態，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俺也去！”巴克臉上的肥肉一抖，橫下心來，“死就死！十八年後，俺又是一條好漢！”
    “艾琳娜姐姐，我也……”
    “你和巴克留下。”艾琳娜打斷了芙蕾雅，“這是命令。”
    她看向芙蕾雅：“你的藤蔓在地麵才能發揮最大作用。在坑口布防，一旦有東西衝出來，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困住它，哪怕隻是一秒。”
    她又看向巴克：“你保護芙蕾雅。你是我們最後的防線。”
    “可是，大人……”
    “執行命令。”
    艾琳娜的眼神，讓巴克把所有話都吞了回去。
    “凱爾，莉莉絲，走。”
    她不再多言，從凱爾背包裏取出堅韌的藤蔓長繩，固定在巨岩上，第一個抓著繩索，滑入了那片粘稠的黑暗。
    凱爾緊隨其後。
    莉莉絲則化作一道黑影，四爪如鉤，沿著垂直的岩壁悄無聲息地向下飛掠。
    越是下墜，那股硫磺與腐肉混合的腥臭就越是嗆人。
    空氣中，濃鬱到幾乎凝成實質的腐化能量，像冰冷的淤泥包裹住他們，瘋狂地侵蝕著肌體。
    凱爾皮膚刺痛，呼吸艱難，隻能用鬥氣在體表撐開一層薄薄的護盾，苦苦支撐。
    艾琳娜的狀態，卻截然不同。
    她體內的“科學魔法”，讓她對這些能量粒子，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
    她能感覺到，那些狂暴的暗紅色腐化粒子，在觸碰到她身體的瞬間，竟本能地……退縮了。
    就好像，一群狂吠的野狗，遇見了它們血脈源頭處的龍。
    “原來……是這樣。”艾琳娜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腐化的本質，是混亂，是無序。
    而她所學的“科學魔法”，其核心，是邏輯，是秩序。
    秩序，天生就是混亂的君王。
    她心念一動，嚐試著，將一縷由“秩序”構成的精神力，探出體外，像一隻手，抓向周圍那些狂暴的腐化粒子。
    這一次，沒有精神反噬。
    那些暗紅色的粒子，在她精神力構成的微小力場中，竟真的……安靜了下來。
    【檢測到高濃度‘原始腐化粒子’，結構極不穩定，蘊含巨量混沌能量。】
    【警告：直接吸收將導致精神海永久性汙染。】
    艾琳娜無視了係統的警告。
    她知道這很危險。
    但她更知道，這是唯一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