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噩夢與鋼鐵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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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沉如墨。
    海州,共和國的臨時首都,在這深沉的夜色中,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每一扇窗戶裏透出的燈火,都是它明滅不定的呼吸。
    總統府,位於城市的最中心,戒備森嚴,萬籟俱寂。
    主臥室內,奢華的絲綢被褥之下,那個主宰著半個世界命運的女人,卻正經曆著一場無法與外人道的煉獄。
    沐瑤的眉頭緊緊蹙起,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呼吸急促而紊亂。
    她做了一個夢。
    一個無邊無際的,血色的夢。
    她站在一片屍山之上,腳下是粘稠的,散發著腥甜氣息的血海。血海之中,無數殘缺的、扭曲的、蒼白的手臂伸出,仿佛垂死掙紮的水草,想要將她拖入那無盡的深淵。
    天空是暗紅色的,沒有太陽,沒有月亮,隻有無數雙怨毒的眼睛,在雲層之後閃爍。
    “還我命來……”
    “你這個魔鬼!”
    “為什麽……我們做錯了什麽……”
    “殺人凶手!!”
    數不清的冤魂,從血海中爬出。他們是盧梁海峽沉沒的一萬八千名海軍將士,是江戶城內被屠戮的十萬平民,是歐羅巴大陸上被當做炮灰消耗的百萬“民主軍”,是相箕山下被重機槍撕碎的工農軍戰士……
    他們每一個人,都死在她的命令之下。
    他們的麵容,在血霧中扭曲、融合,最終變成一張張猙獰的鬼臉,嘶吼著,咆哮著,向她撲來。
    沐瑤一開始感到了恐懼,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久違的恐懼。她連連後退,想要逃離這片由她親手造就的地獄。
    可屍山沒有盡頭,血海無邊無際。
    她被包圍了。
    一隻冰冷的,由白骨組成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緊接著,成千上萬隻手纏上了她的身體,將她狠狠地向下拉扯。
    冰冷粘稠的血液,瞬間淹沒了她的口鼻。窒息感,與無數冤魂的怨念,一同湧入她的四肢百骸,啃噬著她的意誌。
    就在她即將被拖入血海深處,被這無盡的罪孽徹底吞噬的瞬間,一絲瘋狂的,決絕的厲色,驟然在她眼底亮起。
    怕?
    我為什麽要怕?
    “是我殺了你們,那又如何?”
    一個冰冷的聲音,不是從她口中,而是從她的心底響起,卻清晰地回蕩在整個血色空間。
    “你們的死亡,鑄就了共和國的榮耀。你們的白骨,鋪就了新世界的基石。你們應該感到榮幸!”
    “有本事,就在這裏將我埋葬!隻可惜……”
    被拖入血海的沐瑤,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在現實中總是古井無波的鳳眸,此刻在血海之下,卻燃燒著神明般的金色火焰。
    “……你們,不過是我心底滋生的幻象!”
    “這裏是我的夢境,我的世界!在這裏,豈能容你們這幫魑魅魍魎放肆?!”
    她猛地掙脫了所有束縛,在血海中傲然挺立。
    “劍來!!”
    一聲清叱,如九天驚雷,炸響在這片死寂的地獄。
    天空那暗紅色的雲層,被一道貫穿天地的白光瞬間撕裂。一柄通體散發著聖潔白光的巨劍,從天而降,帶著淨化一切的威勢,狠狠地插入血海的中央。
    嗡——!!!
    無盡的白光,以巨劍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去。
    血海,在白光中蒸發。屍山,在白光中消融。那些猙獰的冤魂,在接觸到白光的瞬間,便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化為飛灰。
    僅僅是幾個呼吸之間,整個血色的世界,便被徹底淨化,變成了一片純粹的,虛無的白。
    沐瑤懸浮在這片白色空間之中,看著那柄懸浮在不遠處的巨,神情複雜。
    當那淨化一切的光芒漸漸散去,巨劍的本體也逐漸清晰。
    劍身修長,閃爍著金屬的冷光,劍格處鑲嵌著一顆仿佛蘊含著星辰大海的藍色寶石,劍柄古樸而又華貴。
    正是那柄在喬利亞聖島,由聖女艾可裏裏拔出的,傳說中能斬斷一切“妖法”的神之劍——“破曉”。
    是了,她想起來了。在火刑架上,艾可裏裏最後望向她的眼神,沒有恨,隻有一種悲憫的敬意。而這條被她移植過來的,屬於聖女的左臂,在與她融合之後,也帶來了這股不屬於凡俗的力量。
    她用敵人的武器,斬殺了自己滋生的心魔。
    何其諷刺。
    “總統……總統您醒醒!”
    一聲輕柔而又焦急的呼喚,從遙遠的世界傳來,帶著一絲暖意,將她從這片虛無的白色空間中拉扯出去。
    沐瑤猛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天花板,鼻尖縈繞的,是名貴的安神香。窗外,海州的燈火依舊璀璨,將夜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黃。
    哪裏有什麽血海屍山,哪裏有什麽神劍破曉。
    “呼……呼……”
    她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經曆了一場殊死搏鬥。她抬起手,才發現自己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絲綢的睡衣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總統,您沒事吧?”
    春禾端著一杯溫水,快步走到床邊,臉上寫滿了擔憂。她剛剛在隔壁的秘書室處理文件,聽到主臥傳來模糊的囈語和掙紮聲,便立刻趕了過來。
    “我沒事。”
    沐瑤的聲音有些沙啞,她接過水杯,卻沒有喝,隻是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
    “您……又做噩夢了。”春禾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和那雙布滿血絲的鳳眸,心疼地說道,“從歐羅巴回來這半年,您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總統,您太累了,需要休息。”
    “休息?”沐瑤自嘲地笑了笑,“春禾,你覺得,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休息嗎?”
    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那是一條完美無瑕的手臂,肌膚細膩白皙,仿佛天生的藝術品。若不是她自己知道,誰也看不出,這曾是屬於另一個人的肢體。
    此刻,這條手臂的深處,正傳來一陣陣微弱的刺痛感。仿佛是在回應她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夢境。
    艾可裏裏……
    沐瑤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金發聖女在烈焰中坦然赴死的身影。
    “幾點了?”
    沐瑤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絲夢魘未散的疲憊。她沒有睜眼,隻是感覺到了左臂深處傳來的一陣陣微弱而又尖銳的刺痛,如同艾可裏裏那不屈的靈魂在她的血脈中發出無聲的警告。
    “回總統,卯時剛過,天剛蒙蒙亮。”
    春禾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生怕驚擾了這位剛剛從煉獄中掙紮出來的君主。她將溫水放在床頭櫃上,又取來一條用熱水浸過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為沐瑤擦去額頭和脖頸的冷汗。
    這半年來,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夜都會上演。總統的噩夢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駭人。有時候她會囈語著“血海”、“冤魂”,有時候又會猛地坐起,口中喊著一個春禾聽不懂的名字——“艾可裏裏”。
    春禾不敢問,她隻能默默地守在隔壁的秘書室,豎著耳朵,隨時準備著衝進來,用一杯溫水,一條熱毛巾,將她的總統從那無邊的罪孽深淵中,拉回這個同樣冰冷的現實世界。
    沐瑤緩緩睜開眼,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鳳眸此刻布滿了血絲,眼底深處殘留著血海屍山的倒影,以及那柄貫穿天地的神聖巨劍“破曉”的殘光。
    她用敵人的武器,斬殺了自己滋生的心魔。
    何其諷刺,又何其孤獨。
    她坐起身,接過春禾遞來的絲綢睡袍披上,動作間,左臂的刺痛感再次傳來。這隻完美無瑕的手臂,是聖女的遺物,是她力量的延伸,也是一根永遠紮在她靈魂深處的刺。
    “‘盤古’的研發,怎麽樣了?”沐瑤沒有提及噩夢,她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冷漠,仿佛剛剛那個在夢中掙紮的脆弱靈魂,隻是一個與她無關的幻影。
    春禾的心微微一緊,她知道,總統又要開始工作了。
    “回總統,裝備部的李部長昨夜十一點發來電報,代號‘盤古’的第一台原型機,已經……完工了。”春禾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隻是……李部長說您太過勞累,他不敢驚擾您,準備今天一早再向您匯報。”
    沐瑤的眼中,終於亮起了一絲光芒。那不是喜悅,而是一種看到了棋盤上關鍵棋子落位的,冰冷的滿意。
    她掀開被子,赤著雙足走下地毯,徑直走向那間寬大的,用白色大理石鋪就的盥洗室。
    “通知備車,十分鍾後,出發去西郊裝備部。”
    冰冷的水流衝刷著臉龐,帶走了最後一絲睡意和夢魘的餘溫。沐瑤看著鏡中那個臉色蒼白、眼帶血絲,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眼神銳利如刀。
    陳慶之,你開始玩遊擊戰了,對嗎?
    你想化整為零,將你的理想像種子一樣撒遍這片廣袤的大地,想用人民的汪洋大海,來拖垮我這台精密的戰爭機器。
    很好的戰術,子由哥哥。
    隻可惜,時代變了。
    當獅子學會了用陷阱和毒藥,獵人就必須換上更厚的鎧甲,和更鋒利的刀。
    而我,為你準備的,是一座會移動的,鋼鐵堡壘。
    十分鍾後,沐瑤已經換上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金色的麥穗肩章在晨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她沒有佩戴任何多餘的飾品,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幹練地束在腦後,整個人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劍,鋒利,且致命。
    車隊無聲地駛出總統府,穿過海州寂靜的街道。
    這座曾經的南境首府,在沐瑤的統治下,早已脫胎換骨。寬闊的馬路,林立的工廠煙囪,以及在街道上往來穿梭的、冒著白煙的蒸汽卡車,都昭示著這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台為戰爭服務的巨大機器。
    淩晨的街道上,已經能看到成群結隊的工人,他們穿著統一的藍色工裝,臉上帶著疲憊,卻步履匆匆地趕往各自的工廠。在沐瑤製定的《戰時勞動法》之下,休息,已經成為一種奢侈。
    每個人,都是這台戰爭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
    而她沐瑤,就是唯一那個,擰動所有螺絲釘的人。
    西郊的共和國第一裝備研發部,與其說是一個部門,不如說是一座壁壘森嚴的軍事要塞。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高聳的圍牆上架設著重機槍,數座巨大的廠房如同蟄伏的巨獸,沉默地矗立在晨霧之中。
    當沐瑤的車隊抵達時,裝備部部長李振國早已帶著一群頭發花白、眼窩深陷的工程師和設計師,在門口恭敬地等候。
    “總統!”看到沐瑤下車,李振國立刻挺直了腰板,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東西呢?”沐瑤的目光越過他,直接投向了那座最大、戒備也最森嚴的中央廠房。
    “在……在裏麵!總統,請!”李振國連忙在前麵引路。
    巨大的鋼鐵閘門發出“嘎吱”的轟鳴,緩緩升起。一股混雜著機油、鋼鐵和炙熱氣浪的味道撲麵而來。
    當沐瑤走進廠房的那一刻,饒是她早已通過設計圖紙對“盤古”有了千百次的構想,卻依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心神。
    那是一頭真正的,由鋼鐵與火焰鑄就的,匍匐在地的史前巨獸。
    它通體覆蓋著厚重的,泛著幽幽冷光的傾斜裝甲,冰冷的鉚釘如同巨獸身上猙獰的鱗片。車體前方,一門長達數米、口徑駭人的主炮,像一根蓄勢待發的毒刺,沉默地指向前方,散發著足以撕裂一切的恐怖氣息。車體兩側和正前方,還分別裝有三挺與共和國陸軍製式相同的重機槍,構成了毫無死角的火力網。最令人心驚的,是它那兩條寬闊的,由無數塊鋼板鏈接而成的履帶,仿佛巨獸的利爪,緊緊地抓著地麵,光是看著,就能想象出它碾過壕溝、撞碎城牆時那無可匹敵的恐怖力量。
    它靜靜地停在那裏,就像一頭沉睡的戰爭巨神。周圍那些忙碌的工程師和巨大的機械,在它的襯托下,都顯得如此渺小。
    “總統……”李振國看著沐瑤那雙映照著鋼鐵巨獸的鳳眸,小心翼翼地介紹道,“這就是‘盤古’一號原型機。全重三十五噸,正麵裝甲厚度達到七十五毫米,可以有效抵禦目前已知的所有穿甲武器。裝備一門七十五毫米口徑線膛炮,和三挺七點六二毫米口徑重機槍。采用一台五百匹馬力的柴油發動機,最大公路時速可達四十公裏,最大越野時速二十五公裏。車組成員五人,分別是車長、炮手、駕駛員、裝填手和通訊兵……”
    沐瑤沒有說話,她緩步上前,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輕輕地,撫摸著“盤古”那冰冷而粗糙的裝甲。
    指尖傳來的,是鋼鐵的質感,是力量的脈搏。
    “它的名字,叫坦克。”沐瑤輕聲說道,仿佛在自言自語,又仿佛在為這頭巨獸,進行最後的命名。
    “坦……克?”李振國和身後的工程師們麵麵相覷,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取自其碾壓一切,無可阻擋之意。”沐瑤淡淡地解釋了一句,隨即抬起頭,目光如電,掃向李振國,“可靠性測試做了嗎?”
    “做了!”李振國連忙回答,“我們連夜進行了十小時不間斷的行駛測試,以及一百發炮彈的實彈射擊測試,所有數據均在設計範圍之內,沒有出現任何重大故障!”
    “我要親自試試。”沐瑤的話,簡潔而又毋庸置疑。
    “什麽?!”李振國大驚失色,“總統,這……這太危險了!這東西就是個鐵疙瘩,操作複雜,裏麵又悶又熱,您千金之軀……”
    沐瑤沒有理會他的勸阻,隻是徑直走到了“盤古”的側麵,抬頭看了一眼那離地近兩米的炮塔艙門,對身邊的親衛淡淡地說道:“扶我上去。”
    “是!”
    在場所有人都被沐瑤這個瘋狂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看到,這位主宰著半個世界命運,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如神明般高高在上的女人,此刻竟毫不猶豫地踩著親衛的肩膀,靈巧地攀上了這頭鋼鐵巨獸的脊背。
    她熟練地打開沉重的炮塔艙蓋,對著裏麵早已準備就緒的四名車組成員說道:“車長和駕駛員出來,我來開。”
    那名年輕的車長和駕駛員愣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是命令。”沐瑤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手腳並用地從各自的艙口爬了出來,在坦克堅硬的裝甲上,對著沐瑤行了一個無比別扭的軍禮。
    沐瑤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她身形一矮,便鑽進了那狹窄、悶熱、充滿了機油味的鋼鐵牢籠之中。
    她坐在了駕駛員的位置上,熟練地檢查了一下儀表盤,踩了踩離合和油門踏板,然後握住了那兩根冰冷的操縱杆。
    這一切,她早已在腦海中,用【奇門遁甲】那恐怖的推演能力,模擬了千百遍。
    “啟動引擎!”她通過車內通話器,下達了命令。
    “是!”炮手應了一聲,按下了啟動按鈕。
    “嗡——轟隆隆——!!!”
    沉睡的鋼鐵巨獸,在這一刻,終於蘇醒!
    龐大的車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五百匹馬力的柴油發動機發出了如同野獸咆哮般的巨大轟鳴,震得整個廠房都在嗡嗡作響。一股股黑色的濃煙,從車體後方的排氣管中噴湧而出,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硫磺氣息。
    廠房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臉上寫滿了敬畏與恐懼。
    隻有李振國和那些工程師,眼中閃爍著如同看著自己孩子誕生般的,狂熱的光芒。
    沐瑤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從操縱杆傳來的,那股狂野而又磅礴的力量。她猛地一推左側的操縱杆,同時狠狠踩下油門。
    “嘎吱——轟!!”
    重達三十五噸的鋼鐵巨獸,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左側履帶開始轉動,龐大的車身以一種與它體型完全不符的靈活姿態,完成了一個原地轉向。
    緊接著,沐瑤同時向前推動兩根操縱杆。
    “轟隆隆隆——!!!”
    “盤古”坦克,這頭來自異世界的戰爭猛獸,終於邁開了它碾壓時代的步伐!它咆哮著,衝出了巨大的廠房,衝向了外麵那片專門用於測試的,布滿了壕溝、土坡和各種障礙物的廣闊試驗場。
    廠房外的陽光有些刺眼,但沐瑤的視線,透過駕駛窗那狹窄的觀察口,卻無比清晰。
    她看到了第一道兩米寬的壕溝。
    沒有絲毫減速,沐瑤死死踩住油門。
    “轟!!”
    坦克的前半部分猛地向下一沉,又在巨大的慣性下,被狠狠地拋起,然後重重地砸在對岸。整個車體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車艙內的人被震得七葷八素。但那兩條寬闊的履帶,隻是稍稍打滑了片刻,便再次抓緊了地麵,繼續以無可阻擋之勢,向前衝去。
    緊接著,是一座三米高的陡峭土坡。
    沐瑤換上低速檔,巨大的引擎發出更加沉悶的咆哮,兩條履帶瘋狂地刨動著泥土,龐大的車身以一個令人心驚的角度,硬生生地爬了上去。在坡頂,沐瑤甚至還操縱著坦克,完成了一個漂亮的甩尾,將無數泥土甩向半空。
    接下來,是水泥牆、廢棄車輛、鐵絲網……
    在“盤古”坦克的鋼鐵履帶麵前,這一切的障礙,都如同紙糊的一般,被輕易地碾碎、撕裂、夷為平地。
    試驗場外,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們張大了嘴巴,看著那頭在場地上肆虐的鋼鐵巨獸,看著它以一種暴力而又充滿了美感的方式,摧毀著一切。
    他們更無法想象,此刻正端坐在這頭巨獸腹中,如同臂使指般精準地駕馭著它的,竟然是他們那位平日裏看起來甚至有些纖弱的,女總統。
    這一刻,沐瑤在他們心中的形象,與這頭鋼鐵巨獸,徹底重合。
    神明。
    真正的,執掌著毀滅與戰爭的,鋼鐵神明。
    在試驗場上瘋狂馳騁了近半個小時,將所有能碾碎的東西都碾了一遍後,沐瑤才意猶未盡地,將坦克緩緩開回了廠房前。
    當引擎熄滅,世界再次陷入寂靜時,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依舊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炮塔艙蓋打開,沐瑤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她的軍帽早已在剛才劇烈的顛簸中歪到了一邊,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黑發,淩亂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臉上也沾染了幾塊油汙,讓她那張美得不似凡人的臉龐,平添了幾分野性與煞氣。
    她從艙口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
    整個試驗場,鴉雀無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那目光中,混雜著狂熱、崇拜、敬畏,與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沐瑤沒有看任何人,她隻是伸出手,摘下被油汙弄髒的白手套,扔在地上。
    然後,她轉頭,對早已驚得魂不附體的李振國,下達了她的判決。
    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如同神諭,決定了這個世界,未來戰爭的走向。
    “性能不錯。”
    “即刻起,投入量產。”
    說完,她甚至沒有再多看那頭鋼鐵巨獸一眼,便徑直走向自己的專車。
    對她而言,這不過是她龐大的戰爭棋盤上,又落下的一枚棋子。
    一枚足以改變戰爭形態,足以將陳慶之逼入更深絕境的,關鍵棋子。
    坐進車裏,沐瑤疲憊地靠在柔軟的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左臂的刺痛感,再次隱隱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