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七百多人的廠為了方便職工一共設了兩個食堂。
    季珍蘭所在的是一食堂。
    廠裏職工和家屬一日三餐都可以到食堂憑飯票打飯，或者打回去吃。
    花上兩毛錢和二兩飯票一個人就能吃飽，要是舍得錢，五毛錢就能吃上肉。
    但是，肉的片數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毛玉香打菜的時候手還要抖一抖，人家花五毛錢基本上隻有吃上兩三片肉，怎麽會不投訴。
    夏部長也是扛不住一食堂這麽多投訴才將毛玉香弄走的。
    這會兒，季珍蘭說要讓職工吃飽吃好，這個年代這個時代能吃飽就不錯了，想吃好，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你先去做個調查吧，你那個方法行不行我們再研究研究再說。”
    “行，多謝夏部長。”
    “不用謝，都是為人民服務，為職工服務。”
    “對對對，為人民服務。”
    這年頭，就是要喊口號。
    她在食堂幹了這麽久，早就覺得這樣老三樣土豆，蘿卜，大白菜為主不行了。
    這群年輕人每天打飯菜的時候伸長了脖子看，看到菜盆子裏又是老三樣就是一聲歎息。
    “你們一食堂前期問題有點多，你這個新上任的主管，是要好好想想辦法，讓務必要提高職工滿意度。”
    “好的，夏部長。”
    隻是讓季珍蘭沒想到的是，一回到食堂就聽見有人在吵架。
    “你們食堂真的太過份了，以前我打五毛錢的肉就隻有三片，現在五毛錢的肉，居然隻有兩塊了。”一個中年婦女端著土豆燒肉臉紅耳漲：“我在二食堂去打過肉，人家就都是五塊。”
    “那你就去二食堂去打呀？”
    楊大姐還慫了那女同誌一嘴。
    “同誌們，你們都來看看呀，一食堂的人就是這樣的工作態度……”
    “同誌，對不起對不起。”季珍蘭走到食堂門口一聽就知道壞事兒了，連忙大步跑了過來搶過楊大姐手上的勺子：“同誌，來，我給你補上。”
    季珍蘭在這個菜盆子裏找了好半晌，才找出十來塊肉，給那女同誌補上兩塊肉。
    “放心，不會少的，少了就補上。”
    “哼，這還差不多，不是我說你們，你們一食堂也就隻有以前的9號窗口炒的菜好吃，打菜的師傅……”看了一眼季珍蘭：“對，就是你，你公道些。”
    “一樣的，放心，同誌們，有意見可以提，我們一定虛心接受，一定改正缺點。”季珍蘭道：“今天夏部長也來檢查了我們的工作，我們正在改進……”
    官不是那麽好當的！
    季珍蘭這會兒覺得自己都變成了孫子。
    好在，那位職工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端著飯盒走了。
    “我也要你給我打菜。”
    後麵的人跟了上來，一個個表示隻認季珍蘭。
    但是，季珍蘭也頭大了啊，一共才十來塊肉，土豆還有大半盆呢。
    將這十來塊肉打完後，季珍蘭隻得對後麵排隊打肉的職工說明了原因。
    “今天的肉賣完了，還有土豆，這樣吧，你們的都按兩毛錢的素菜價收，你們看行不行？”
    “行行行，你怎麽說怎麽行，換個人我們肯定是不樂意的。”
    後麵的人純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土豆燒肉，就算是剩下土豆了，那也比普通素菜油葷大很多的。
    但是，這話，季珍蘭自己不說。
    等午飯飯點時間忙完了，季珍蘭開會了。
    “今天夏部長將我叫過去，說了我們一食堂確實存在很多的問題。”
    其實大家都是知道的，就看那意見簿上寫的投訴就知道了。
    “同誌們，既然我們是來支援三線建設的，那我們就珍惜這個崗位，好好的工作。”季珍蘭道：“采購送了多少過來我們做多少出來。”
    很顯然，今天的肉應該是被私藏了一部分。
    真的，在你看不到地方他們膽子就大得很。
    按照慣例，等她一離開，被私藏的肉就會被這幾人瓜分。而自己這個當主管的，對不起，自動被屏弊掉了，幹活有她的份，分贓絕對不會算上她的，偏偏，她還不能說出來。
    一說出來就得得罪人，一得罪就是一群。
    她又沒有權利讓人家走，這群人，她得罪不起。
    “季主管，你就是慣著他們。”
    “就是，誰能有這麽均勻，打一份肉一定就有五塊？”
    “是啊，肉多肉少不是看運氣嗎？”
    一個個這會兒都覺得自己是大度得很，不會計較肉多肉少。
    “同誌們，我們都是養家糊口的人，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打菜的是我們，拿五毛錢來想打一份紅燒肉，結果碗裏全是土豆，隻有兩三塊錢，你覺得，你心裏難不難受？”
    舍得花錢在食堂吃肉的人都是一些不會煮飯或者沒有條件開夥做飯的人，有家有室的人花上一塊二就能買上一斤的肉，一家子吃得歡歡喜喜的，誰會想不開花五毛錢到食堂來找氣受？
    “同誌們，我這樣給你們說吧。”季珍蘭想了想：“我也是在食堂幹過十多年的人，說句不好聽的話，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噗嗤”
    全都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占點便宜太正常不過了。
    “但是，同誌們啊，我們做事得看清楚形勢，不能被人抓住把柄，被人盯上了投訴了被開除或者什麽的多不值啊，那純粹是丟了西瓜撿芝麻。”
    “季主管，那你說，我們要怎麽辦才能占便宜？”
    楊大姐也是一個憨憨，張口就問了出來。
    “咳……”季珍蘭臉都紅了，她一個當主管的人教大家占便宜，這豈不是亂套了嗎？這是思想覺悟有問題。
    “我們要做的不是占便宜，而是好好工作爭取更多的福利。”季珍蘭道：“我們食堂好好幹，正大光明的發點福利，沒人會有意見的。”
    換一種方式拿，讓人抓不住錯處不香嗎？
    “季主管，要怎麽辦才有福利發？”
    孫師傅都好奇的問她。
    “我正在想辦法，你們這段時間都好好工作，努力提高我們一食堂的聲益，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大家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