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北疆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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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映月和白經年的喪事被擱置到了白雨柔入主東宮為太子妃的婚事後麵。
    紅綢如血,密密麻麻纏滿了白府的飛簷鬥拱、朱廊畫柱,連院中的梧桐枝椏都被纏得嚴實,風一吹,便簌簌落下細碎的紅屑。
    管事們指揮著傭人擺置嫁妝,金銀器皿碰撞的脆響在空曠的府邸裏回蕩,卻沒一個人敢高聲言語——傭人們垂著頭,袖口擦過紅綢時動作輕緩,臉上不見半分嫁娶的喜色,眼底反倒凝著化不開的沉鬱,像是被這漫天紅綢壓得喘不過氣。
    妝奩室內,菱花銅鏡映出滿室紅妝。
    白雨柔端坐鏡前,烏發如瀑鋪散在肩頭,管事嬤嬤正用犀角梳細細梳理,木梳劃過發絲的沙沙聲,襯得室內愈發靜。
    嬤嬤的手指粗糙卻穩健,將她的發挽成繁複的淩雲髻,發間依次插上珍珠釵、點翠簪,最後拿起那支赤金點翠鳳凰步搖,鳳首銜著一串東珠,尾羽綴著細碎的紅寶石,一簪入發,流光溢彩。
    按大梁的習俗,新娘出嫁時,其母親應當為其梳好發髻,戴好頭飾,但如今這一切便隻能由陪她長大的管事嬤嬤代勞了。
    管事嬤嬤見白雨柔落淚,拍拍她的肩膀,看著鏡子裏那張美豔卻又有些憂傷之意的麵龐柔聲道:“小姐莫要哭,明日之後你便是東宮的女主人了。”
    白雨柔垂眸,輕撫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道:“是啊,入了東宮,我要讓整個王家為我母親痛哭流涕,我要讓王羨之匍匐在我母親的墓前祈求原諒!”
    說罷,她抬手撫上那支鳳凰步搖,鳳首的東珠硌得指尖生疼,卻讓她的眼神愈發銳利。
    太子大婚的旨意傳遍梁京,東宮驟然熱鬧起來。
    養在太後跟前的皇孫玉長明,還有長公主膝下的玉樂安,都被宮人護送著回了東宮,預備著參加太子妃的冊封大典。
    但慈寧宮中也迎來了一位久違的故人。
    掀開寬大的帽簷,白經年的臉在燭火下忽明忽暗。
    屏風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太後身著一襲香雲紗睡袍,緩緩走出———睡袍以銀線繡著纏枝蓮紋,在燭火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滑動,無聲無息。
    見太後被元恒攙扶著落座在主位上,白經年正欲行禮,卻被她老人家開口打斷:
    “如今你腿腳不便,倒也不必在乎這等虛禮。”
    白經年下意識看向自己被硬生生踩斷的右腿笑了笑,笑中帶著幾分苦澀。
    但她立馬便隱去情緒,微微彎腰作揖道:“謝娘娘。”
    太後接過元恒遞來的小暖爐抱在手心:“喚上一聲娘娘倒也可,如今若再喚哀家一聲皇祖母,哀家倒是有些不敢應了。”
    元恒再次跪在一旁,幫太後揉腿。
    白經年麵上並無異色,而是依舊低眉順眼道:“娘娘說笑了,是臣女沒有福分。”
    太後嘴角噙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似是覺得暖爐有些燙,抬手鬆了鬆衣領,將暖爐放到旁邊的八仙桌上:“你可知你父親瘋了?”
    元恒連忙起身,給太後斟了一杯熱茶,茶湯在杯中輕輕晃動,映出燭火的倒影。
    白經年的眸色微微一動,黑沉沉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情緒,隨即又恢複了平靜,依舊垂著頭,沒有任何過激的舉動。
    太後捧著茶杯,啜飲一口後繼續說道:“你應當不知,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梁京有多熱鬧,用一句“翻了天”來說也不為過。”
    “臣女知錯。”
    白經年恭敬道。
    但太後的眸底卻閃過一絲殺意,她太知曉這張乖巧皮囊下藏著怎樣的反骨。
    “哪裏來的錯,先帝在時曾經囑咐哀家一定要立你為後,如今看來是瀾兒沒有這個福氣了。”
    白經年沒有接茬,垂頭等待太後娘娘的下文。
    “隻是哀家實在是喜歡你喜歡的緊,”太後的語氣愈發慈愛,仿佛真的疼愛她一般,“不如你便留在哀家身邊做做事,正好過些時日,長明和樂安也該去上太學了,哀家再讓陛下封你個女傅當當。既能日日看見這兩個喜人的孩子,也權當打發時間了,你看如何呢?
    白經年抬眼,看向榻上的太後。
    太後慈眉善目,眼角的皺紋裏都似盛滿了笑意,說的話更是處處為她考慮。可白經年心裏門清,這不過是太後監視她的借口罷了——留在慈寧宮,既能保證她這位從前的太子妃不會出去瞎說,就連她的命也攥在了太後的手裏。
    但二人默契的是,都沒有提起白經年為何失蹤的原因。
    “臣女多謝娘娘恩賞。”
    “先不必急著謝,哀家還有件事要麻煩於你。”
    白經年抬眸,迎上太後的目光,燭火在她眼中跳躍,看不清深淺。
    太後娘娘嘴角上揚,神態慈祥。
    ......
    百裏之外的青州蘇城,正是一年中氣溫最適宜的時候,雖已經入冬,但是卻比不得梁京冷,這季節反而驅散了青州的燥熱,不熱不冷剛剛好。
    驛站外,一個身著狼皮大氅的男子負手而立,大氅上還沾著北疆的風雪氣息,與這江南的溫熱格格不入。
    他抬手脫下大氅,隨手扔給身後的隨從,露出裏麵一襲深藍長袍。
    袍子上用銀線繡著黑金色的暗紋,是北疆地域獨有的圖騰,麵料考究,卻依舊顯得厚重。
    男子身形挺拔如鬆,肩寬腰窄,墨發用一根玉簪束在腦後,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飽滿的額頭上。他的五官深邃立體,劍眉入鬢,眸如寒星,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下頜線線條鋒利,周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氣息。
    驛站的驛卒遞上一杯溫茶道:“殿下,站裏的夥計已經去尋快馬了,屬下聽說您這一路已經跑死三匹了,這是何等要緊的事情?”
    此時青州如何也算不上冷,尤其現在午時還有些熱。
    男子穿的衣裳有些厚重,他飲下那杯茶後開口道:“若是是梁京那位派你來問本王,你回信於她,告訴她大可放心,本王此次回來隻為一人。”
    那驛卒擺出一個討好的笑:“殿下給小的說糊塗了,青州比不得北疆,如今正是青州熱的時候,可需小的給您尋一身涼快些的衣衫?”
    男子把空茶杯遞還給那驛卒,正欲開口時,一個與他差不多打扮的人跑過來,滑跪在地上,臉上滿是悲愴:“殿下,白家已為太子妃辦了葬禮.......”
    驛卒沒來得及接住的茶杯落在地上。
    男子的瞳孔驟然收縮,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寒刺骨,方才還帶著一絲疲憊的臉上,此刻隻剩下滔天的急切與驚痛。他二話不說,轉身便翻身上了驛卒身後的那匹駿馬:“等不得了,這馬記在本王賬上,再傳信讓下一個驛站讓他們提前備好快馬!”
    話音未落,他雙腿一夾馬腹,手中韁繩一揚,駿馬發出一聲長嘶,四蹄翻飛,卷起漫天塵土,朝著梁京的方向疾馳而去。
    風掀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背影決絕而急切。
    驛卒彎腰作揖:“恭送北疆王!”
    直到北疆王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隨從們也盡數離去,驛卒才直起身,目光落在那匹剛剛還神駿非凡、此刻卻轟然倒地的汗血寶馬上——它已經沒了生息,嘴角溢出白沫,顯然是被硬生生累死的。
    這等寶馬,一匹便可抵千萬兩白銀,竟就這般殞命於此。
    “陸大人,北疆王呢?”
    一個師爺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來,額頭上滿是汗水,看著遠處揚起的飛塵,焦急地問道。
    那驛卒看著那匹死馬道:“給宮裏傳信,北疆王已經過了蘇城,大抵...是奔著太子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