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蒼梧秘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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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金燭火斜舔燈芯,把洛王影子投在《江州輿圖》上。
    “周文斌到庫房看了草席就回了,再沒從宅裏出來。”
    小吏躬身時,夜風溜進窗縫,帶初夏涼絲絲的氣息漫過案上紙卷。
    洛王不耐煩地揮揮手,玉扳指在紫檀木案上劃出細痕:“下去。”
    待腳步聲消失在回廊盡頭,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叩在案上,青銅鎮紙頓時震得嗡嗡響:
    “無雙,周文斌這是何意?”
    計無雙慢悠悠搖著折扇,扇麵 “天下歸心” 的墨字在火光裏忽明忽暗:“王爺,不過是以拖待變。”
    “以拖待變?”
    洛王霍然起身,玉帶扣撞在案角,“可本座的黑雲騎快斷糧了!上月從密庫調的三百石糙米,撐不過旬月!”
    “王爺勿慮。”
    計無雙折扇輕點掌心,“江州各處糧倉都有咱們的暗樁,十年根基的老弟兄,多年經營豈是周文斌能輕易撼動的?黑雲騎餓不著。”
    洛王卻盯著輿圖上的 “洛城” 二字,指節泛白:
    “可也不能這麽耗著!他堵著漕運,卡著糧草,分明是逼本座動手!”
    計無雙忽然笑了,眼角細紋裏盛著燭火:
    “王爺還記得,周文斌在龍江用《烈陽焚天訣》當懸賞,引得江湖人搶破頭圍剿羅千絕嗎?”
    洛王皺眉:“那是他對付羅千絕的手段,與咱們何幹?”
    “大有幹係。” 計無雙俯身,折扇在輿圖上圈出洛城範圍。
    “周文斌想以拖待變,逼您倉促舉事。咱們自不能如了他的意,不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什麽意思?”
    洛王聲線驟沉,燭火舔過鬢角新添的銀絲,在夏夜泛著冷光。
    “洛城以西三十裏蒼梧山,有上古宗門遺跡傳聞。”
    計無雙的聲音裹在夜風裏,輕得像一片槐花瓣,“咱們就放出消息,說遺跡裏藏著神兵‘玄黃鼎’、先天功法《太初感應篇》,還有突破先天的丹藥 —— 青冥丹。”
    他頓了頓,折扇在掌心轉了半圈,扇骨暗紋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不僅如此,那宗門按境界分層藏寶,從入門到先天的機緣應有盡有。”
    洛王眼中精光更盛,案上茶盞輕顫。
    “你是說……”
    “誘虎入柙。”
    計無雙折扇 “唰” 地合上,“江湖人趨利若鶩,定會蜂擁而入洛城。到時候讓玄陰教的人混在裏頭,挑唆各門各派火並,再放點‘官匪勾結’的風聲,保準洛城大亂。”
    燭花 “啪” 地爆開,映得他眼底寒光乍現:
    “等城內生靈塗炭,王爺再親率黑雲騎以‘平亂’之名入城。屆時出示幾份‘州牧蕭衍縱匪誤國’的偽證......”
    洛王手指在案上急促點動,指節繃緊:
    “繼續說。”
    “控製洛城後,便上表朝廷請罪。”
    計無雙慢條斯理地續上茶,水汽模糊了他的側臉,“若朝廷識趣,便暫斂鋒芒;若非要降罪 ——”
    他猛地抬眼,燭火在瞳孔裏炸開:
    “那就揭丞相王晏把持朝政的罪證,以‘清君側’為名,趁機舉事。”
    “好!”
    洛王重重一拍案,震得茶盞傾翻,茶水在輿圖上漫開,浸濕的 “洛城” 二字像洇了血。
    窗外的初蟬忽然噤了聲,隻有夜風卷著槐花,仍在窗紙上簌簌地響。
    簷角鐵馬叮咚,似已有江湖客策馬奔向洛城。
    夜風卷著槐花漫過三街五巷,月上中天時,沈默正剔著牙從沈府側門出來。
    槐葉篩出冷綠月光,碎銀似的落滿地。
    他跨進小院時,肚子挺得像揣了個小南瓜,皂衫領口還沾著沈府宴席上的蜜餞渣。
    “喲,回來啦”
    許銘斜倚在竹榻上,手裏正給大黃順毛。
    大黃耷拉著舌頭,見沈默進來,尾巴尖晃了晃又蔫下去,喉嚨裏擠出兩聲委屈的嗚咽。
    沈默手一頓,牙簽從嘴角掉下來。
    瞅著大黃眼巴巴的眼神,尷尬一笑:“那啥,家主太熱情,非要留著吃晚飯,吃著吃著就......”
    許銘冷笑一聲,手指頭戳了戳大黃耷拉的耳朵:
    “某些人啊,剛沾點富貴氣,就把院裏的老夥計拋腦後了。大黃啊,還是你胡子哥靠譜,不然你早餓死了。”
    大黃適時嗚咽兩聲,尾巴徹底垂到地上。
    沈默趕緊賠笑:“哎呀,老許,你這話說的,不過一頓飯,至於嘛!”
    許銘噗嗤一笑,從榻邊竹籃裏摸出個油紙包,“啪” 地拍在石桌上:
    “逗你呢。不過今天真有不少達官貴人找你。”
    “都誰呀?”
    沈默湊過去,瞥見油紙包裏滾出的拜帖,最上麵那張印著 “州牧府” 三字。
    “拜帖 —— 州牧公子,別駕公子,都尉公子。”
    許銘數著帖子,突然抽出張素箋擠眉弄眼:“還有這個,春韻樓的小凰姑娘托人送的,說是‘願以春風一度求詩一首,以續未竟之圓’,還附了兩句詩,文縐縐的:‘昨夜葡萄香未散,青箋盼續舊時吟’。啥意思?”
    沈默一聽嚇一大跳,一把搶過素箋攥在手心,心想還好許大胡子是個粗人。
    “這…… 這就是要我寫詩。”
    “寫個詩你緊張個啥?”
    許銘撇撇嘴,又從籃底摸出張紙條,“還有這個,說要‘麵拆’。”
    沈默聲音發顫:“又是啥?”
    許銘把紙條遞過去:“自己看。”
    沈默一把奪過拆開,字跡娟秀卻帶著幾分英氣,墨跡還透著淡淡的鬆煙香:
    “球場一別,甚是思念。聞君再立大功,恰阮雪崧返京,明晚聽鬆閣設宴,盼君務必賞光,一敘近況。”
    最後那個 “盼” 字,筆畫微微重了些,像蘸了點說不清的情意。
    沈默捏著紙條愣在原地,晚風吹過槐樹葉,簌簌聲裏竟像是藏著心跳。
    大黃用腦袋蹭他手背,喉嚨裏呼嚕呼嚕的。
    許銘踹了踹狗肚子:“別舔他,忘恩負義的貨。”
    沈默沒應聲,指尖反複摩挲著紙條上的 “思念” 二字,耳根悄悄紅了。
    遠處更夫敲了兩下梆子,蟬鳴突然低了三分,倒像是在催著誰趕緊應下這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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