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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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步是劈半扇。常四兒示意彪子和張老五扶穩了。
    他雙手握緊那把厚背砍刀,高高舉起,對準豬脊梁骨正中的縫隙,“嘿!”地一聲大喝,刀光落下!“哢嚓!”一聲脆響,整頭豬被幹淨利落地從中間劈成了兩扇白條肉!
    粉紅的瘦肉,雪白的肥膘,清晰分明,冒著絲絲熱氣,顫巍巍地攤在案板上。
    “好!”眾人又是一陣喝彩。這手劈豬的功夫,沒幾年火候真不行。
    “老少爺們兒辛苦!搭把手,把肉掛起來晾晾!”李衛東大手一揮。
    早有小夥子們把院子裏早就架好的結實木杠子清理出來。
    彪子和張老五一人扛起半扇肉,掛在了杠子上。
    沉甸甸的兩大片豬肉,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著誘人的油光。
    “爹,這肋巴扇咋整?現在就卸下來?”李山河指著那肥瘦相間、骨頭整齊的部位問。
    “卸!前槽、後鞧、五花三層、裏脊,都分出來!”李衛東指揮若定,“老四,你掌刀,彪子、二河,你們打下手,聽四哥吩咐!”
    “得嘞!”彪子和李山河應聲。
    常四兒又叼上一根煙,眯著眼打量著掛著的兩扇肉,像欣賞藝術品。他拿起一把細長的尖刀和一把小斧頭。
    “先整後鞧,肉厚!”常四兒說著,在豬後臀上比劃了幾下,尖刀精準地順著肌肉紋理和骨頭縫隙切入,“唰唰”幾刀,一大塊肥瘦相間、帶著厚厚脂肪的後臀尖就被剔了下來。
    “這塊好,炒菜、燉肉都香!”圍觀的老爺子點評道。
    “這塊五花三層,肥瘦七層,絕了!留著過年包酸菜餡餃子!”常四兒熟練地剖開腹部,卸下了一大條層次分明的五花肉。
    “裏脊!最嫩乎的!”他小心翼翼地從脊骨內側剔下兩條長長的、幾乎純瘦的裏脊肉,“整個溜肉段,美得很!”
    “肋巴扇來嘍!”彪子幫著固定住半扇,常四兒用尖刀配合小斧頭,沿著肋骨縫隙,“哢嚓哢嚓”,一整扇排骨就被完整地卸了下來,骨頭斷口整齊。
    案板旁邊,分門別類的肉堆越來越多:肥膘雪白的板油、油光水滑的後鞧、層次分明的五花、鮮紅細嫩的裏脊、整齊的肋排、連著棒骨的前肘後蹄……
    空氣裏彌漫著新鮮豬肉特有的、帶著一絲鐵腥氣的濃烈肉香。
    那邊廂,幾個老娘們兒正圍著大木盆熱火朝天地翻洗豬腸子。
    一人揪住腸子一頭,另一人用筷子頂著往裏捅,把腸子整個翻過來,露出裏麵滑膩的粘膜和內容物。
    “哎呀媽呀,這味兒!快,多倒點堿麵!”
    “使勁搓!用鹽粒子搓!把粘液都搓掉!”
    “清水!再換一盆清水!洗它個七八遍!”
    孩子們在院子裏追逐打鬧,時不時湊到掛著的豬肉前,好奇地戳一戳那涼下來的豬皮。
    王淑芬已經開始指揮人把分好的肉往倉房搬。
    “老四啊,豬血差不多凝上了!”看管血盆的嬸子喊了一聲。
    那盆豬血已經凝固成了深紅色的、顫巍巍的血豆腐。
    “好!準備灌血腸!腸子拾掇好了沒?”常四兒高聲問。
    “快了快了!再衝一遍水就成!”洗腸子的媳婦兒們回應。
    常四兒終於把最後一塊骨頭——豬大腿棒骨也剁了下來,扔進裝骨頭的筐裏。
    他長長舒了口氣,用胳膊抹了把額頭的汗,看著掛著的精光溜淨的骨頭架子(豬腔骨)和案板上分門別類、堆得像小山似的各色豬肉,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他拍了拍油亮的圍裙,對著李山河說:“山河,肉都給你整利索了!骨頭架子熬湯,下水拾掇幹淨,血腸一灌,大鍋一架,酸菜一下……這殺豬菜,齊活兒!就等著晚上老少爺們兒敞開造吧!”
    院子裏頓時充滿了歡快的笑聲和七嘴八舌的議論,年的味道,肉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在這熱氣騰騰、忙碌喧鬧的農家小院裏,濃鬱得化不開。
    院子當間兒,早支棱起一口尺八的大鐵鍋,底下鬆木絆子燒得劈啪響,通紅的火苗舔著鍋底。
    鍋裏,奶白色的骨頭湯正“咕嘟咕嘟”翻著大花兒,濃鬱的肉香混著酸菜特有的發酵酸香,霸道地直往人鼻孔裏鑽,勾得滿院子人肚子裏饞蟲直鬧騰。
    “嫂子,酸菜夠酸不?再添點?” 劉寡婦圍著鍋台轉,手裏拎著半棵剛撈出來的酸菜幫子,扯著嗓子問外屋地的王淑芬。
    李山河見此一幕,搖頭失笑,這輩分,也是夠亂的。
    “夠夠夠!酸溜溜的正對味兒!趕緊的,血腸該下鍋了!”王淑芬在灶房門口探出頭,手裏端著一個大笸籮,裏麵盤著剛灌好的、紫紅油亮的血腸,一根根粗壯飽滿,還帶著溫乎氣兒。
    “來嘍!”李衛東眼疾手快,接過笸籮,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小心翼翼地把那顫巍巍的血腸貼著鍋邊溜進翻滾的湯裏。
    那血腸一入熱湯,顏色瞬間變得更加深沉誘人,在乳白的湯和翠綠的酸菜間沉沉浮浮。
    “白肉片!大片兒的!”張老五端著一大盆切得厚薄均勻、肥瘦相間的五花白肉片湊過來。
    李山河接過盆,用笊籬托著,把那一片片油光水滑、紋理分明的白肉,“刺啦”一聲全給推進了鍋裏。
    白肉在滾湯裏迅速變色,肥肉部分變得透明晶瑩,瘦肉則染上了湯汁的醇厚。
    “蒜醬!搗好的蒜醬端上來沒?”李山河喊了一嗓子。
    “來了來了!”吳白蓮帶著張寶寶琪琪格還有薩娜端著好幾個粗瓷碗跑出來,碗裏是搗得稀爛、還汪著醬油和香油的蒜泥,辛辣衝鼻的蒜香瞬間加入這香氣大合唱。
    大鍋裏,酸菜吸飽了肉湯的精華,變得油潤金黃;
    白肉片舒展著,肥而不膩;
    血腸在湯裏穩穩地浮著,用筷子一戳,能感覺到裏麵嫩滑的質感;
    拆骨肉和大塊的棒骨在鍋底沉浮,釋放著最後的鮮味。整個鍋,就是一個熱氣騰騰、五彩斑斕、香氣四溢的“年”!
    “老少爺們兒,抄家夥,開造!”李衛東大手一揮,聲如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