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礦洞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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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的清晨,薄霧像一層輕紗,籠罩著黑風嶺的山脊。刑捕司的馬蹄聲打破了山林的寧靜,林越勒住韁繩,望著前方被雨水衝刷得油亮的青石路,眉頭微蹙。
    三天前,一個渾身泥濘的獵戶跌跌撞撞衝進城西分署,語無倫次地說在黑風嶺深處的廢棄礦洞附近,夜裏總能聽到“像野獸又像人”的吼聲,有時還夾雜著鐵器碰撞的脆響。當時林越正忙於處理張猛案的收尾事宜,便讓周平先派兩個捕快去探查,結果那兩人在礦洞外圍轉了一圈,隻發現些散亂的腳印,回來稟報說是“山精作祟的謠言”。
    可今日一早,那獵戶又找了來,這次帶了塊從礦洞外撿到的碎布,布角繡著個模糊的狼頭圖案——與狼牙幫嘍囉衣物上的標記如出一轍。
    “頭兒,那礦洞在黑風嶺北麓,十年前就因為塌方封了,按理說不該有人去。”周平跟在林越身後,手裏攥著那塊碎布,“不過這狼頭標記……會不會是狼牙幫的餘黨?”
    林越點頭,目光掃過隨行的十名捕快——都是他精挑細選的好手,每人腰間除了佩刀,還別著兩柄短斧,以備礦洞內地形複雜時使用。“狼牙幫主力在黑風嶺被打散後,一直銷聲匿跡,若真藏在礦洞,倒是個隱蔽的去處。”他翻身下馬,將韁繩遞給身後的捕快,“都把馬蹄裹上布,隨我步行進去,動靜越小越好。”
    黑風嶺北麓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難走,雨後的泥土濕滑,藤蔓纏繞著嶙峋的怪石,稍不留意就會滑倒。林越走在最前麵,《磐石煉體訣》運轉間,體內氣血沉穩如鍾,腳下踩著濕滑的石頭也穩如泰山。他注意到沿途的灌木叢有被刻意撥開的痕跡,斷口還很新鮮,顯然近幾日確實有人頻繁出入。
    “這裏有血跡。”一個眼尖的捕快忽然低呼。
    林越走過去,隻見一叢野薔薇的刺上掛著幾滴暗紅的血珠,旁邊的泥土裏還有個深深的腳印,鞋紋是粗麻材質,與狼牙幫嘍囉常穿的草鞋一致。他用指尖蘸了點血珠,放在鼻尖輕嗅,眉頭皺得更緊:“不是人血,是獸血,而且……帶著股腥臊味,像是狼血。”
    狼牙幫以狼為號,豢養野狼並不奇怪,可在礦洞附近殺狼,是為了充饑,還是另有目的?
    再往前行半裏,一道被藤蔓半掩的洞口出現在眼前。洞口約兩人高,岩壁上還能看到當年塌方時留下的裂痕,上麵覆蓋的青苔有明顯被踩踏的痕跡。一股混雜著黴味和血腥氣的冷風從洞裏湧出,吹得人脊背發涼。
    “點上火把,兩人一組,保持警惕。”林越從腰間解下火折子,“周平,你帶三人守在洞口,若有異動,立刻發信號。”
    “是!”周平領命,迅速在洞口兩側隱蔽起來,手裏的弩箭蓄勢待發。
    林越舉著火把,率先走進礦洞。洞內比想象中寬敞,頂部不時有水珠滴落,砸在積水裏發出“滴答”聲,與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詭異。岩壁上能看到當年挖礦留下的鑿痕,地上散落著生鏽的鐵鎬和礦車殘骸,顯然廢棄後再無人打理。
    “頭兒,這邊有新的腳印!”一個捕快指著地上的水漬。
    林越俯身看去,火把的光線下,一串清晰的腳印從主洞延伸向右側的岔路,腳印很深,似乎是攜帶者重物走過。他順著腳印往裏走,越往裏走,空氣越發汙濁,那股腥臊味也越來越濃。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岔路突然開闊起來,像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石室。石室中央堆著十幾具狼屍,皮毛已被剝去,血肉模糊,顯然是被宰殺不久。旁邊還散落著幾個啃得幹幹淨淨的骨頭,上麵甚至能看到牙印。
    “這些狼……是被自己人殺的?”一個捕快忍不住咋舌,“狼牙幫不是把狼當圖騰嗎?怎麽會……”
    “圖騰不能當飯吃。”林越蹲下身,檢查著一具狼屍的傷口,“傷口很整齊,是被利器一刀斃命,下手的人刀法很熟練。看屍體的僵硬程度,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天。”他站起身,目光掃過石室四周,忽然停在角落的一堆碎石上——那堆碎石的顏色與周圍岩壁明顯不同,而且上麵沒有積灰。
    “把這些石頭挪開。”林越沉聲道。
    幾個捕快立刻上前,用短斧撬動碎石。隨著一塊塊石頭被搬開,後麵竟露出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縫隙後隱約透出微弱的光線。
    林越示意眾人退後,自己則握緊佩刀,小心翼翼地側身鑽了進去。穿過縫隙,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一縮——這竟是一條人工開鑿的通道,牆壁上還插著幾支快燃盡的火把,地上鋪著簡陋的木板,顯然經常有人走動。
    通道不長,走了數十步便到了盡頭,一道木製暗門擋住了去路。暗門上沒有鎖,隻插著一根木棍。林越示意身後的捕快做好準備,猛地抽出木棍,推開了暗門。
    門外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建在山坳裏的山寨!
    山寨依山而建,四周用夯土築成圍牆,雖然有些地方已經坍塌,但輪廓依舊清晰。寨門早已腐朽,上麵掛著的一塊木牌歪歪扭扭,依稀能辨認出“狼牙”二字。寨內散落著數十間木屋,大多已殘破不堪,屋頂的茅草被風吹得七零八落。
    “這裏……像是個廢棄的老營寨。”一個捕快探頭探腦地打量著,“看這破敗樣,怕是荒廢了十幾年了。”
    林越卻不這麽認為。他走進寨門,腳下的泥土雖然幹裂,但仔細看去,能發現許多重疊的腳印。他走到一間相對完好的木屋前,推開門,一股淡淡的煙火氣撲麵而來——屋內的土灶裏,還殘留著未燃盡的灰燼,旁邊的石桌上放著幾個粗瓷碗,碗底甚至還有沒洗幹淨的粥漬。
    “不超過五天,這裏肯定有人住過。”林越拿起一個瓷碗,指尖拂過碗沿的水漬,“而且人數不少。”
    他轉身走出木屋,目光落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空地上有幾處明顯的打鬥痕跡,地麵被踩得坑坑窪窪,還散落著幾柄斷裂的鋼刀。林越撿起一柄斷刀,刀身上刻著的狼頭標記清晰可見——正是狼牙幫的製式兵器。
    “看這打鬥痕跡,不像是和外人交手,倒像是……內訌?”周平不知何時也帶著人進了寨,看到這場景,疑惑道。
    “有可能。”林越點頭,“狼牙幫在黑風嶺被我們擊潰後,人心渙散,為了爭奪剩下的資源,起內訌很正常。”他沿著空地邊緣往前走,忽然在一間不起眼的柴房外停下了腳步。
    柴房的門虛掩著,裏麵傳來“嗡嗡”的聲音。林越推開門,隻見裏麵堆滿了幹草,牆角卻藏著一個巨大的木箱,箱子上爬滿了蒼蠅。他走過去,掀開箱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頓時彌漫開來——箱子裏裝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十幾具屍體!
    這些屍體都穿著狼牙幫的服飾,死狀各異,有的被割斷了喉嚨,有的則是胸口被擊穿。但無一例外,他們的臉上都帶著驚恐的神色,仿佛死前看到了極其可怕的東西。
    “這些人……是被自己人殺的!”一個捕快臉色發白,“看傷口,都是被狼牙幫的製式兵器所傷!”
    林越的目光落在屍體旁的一個布包上,布包已經被血浸透,但裏麵的東西卻完好無損。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包,裏麵竟是十幾塊銀錠,錠麵上還印著“聚豐銀號”的標記——正是上次銀號劫案中丟失的官銀!
    “看來,狼牙幫的餘黨不僅藏在這裏,還把劫來的銀子也轉移到了這裏。”林越將銀錠放回布包,眼神凝重,“這些屍體,應該是分贓不均被滅口的。”
    他繼續在寨內搜查,又在幾間木屋裏發現了更多線索:一間屋裏藏著數十套嶄新的箭羽,顯然是剛運過來的;另一間屋裏的石缸裏裝滿了清水,旁邊還堆著幾袋未開封的米糧;甚至在一間破屋裏,找到了一張繪製粗糙的地圖,上麵用朱砂圈住了郡城周邊的幾個村鎮。
    “頭兒,你看這個!”一個捕快從寨牆的缺口處跑了回來,手裏拿著一塊令牌,“在牆外的草叢裏撿到的,跟我們之前繳獲的狼牙幫令牌一模一樣!”
    林越接過令牌,令牌是黑鐵打造,正麵刻著狼頭,背麵刻著一個“七”字——這是狼牙幫分舵的標記,數字代表分舵編號。他記得之前抓獲的狼牙幫小頭目交代過,總舵之下共有八個分舵,其中第七分舵負責的正是黑風嶺一帶的事務。
    “看來,這裏是狼牙幫第七分舵的老巢。”林越將令牌收好,“他們被擊潰後,很可能是退回了這裏重整旗鼓。”他站在寨牆的缺口處,望向遠處連綿的山巒,“隻是,寨裏現在空無一人,他們去哪了?”
    就在這時,一個捕快在寨後的山坡上發現了一串新的馬蹄印,足足有十幾匹,朝著東南方向延伸而去。馬蹄印很深,顯然馬匹負重不小,而且蹄鐵的樣式與郡城驛站的馬匹不同,更像是江湖上常用的劣馬。
    “他們轉移了。”林越看著馬蹄印,眼神銳利,“看這痕跡,應該是昨天夜裏離開的。”他忽然想起什麽,快步回到那間藏有地圖的破屋,拿起地圖仔細查看——東南方向的一個標記,正是鄰州與郡城交界的“落馬坡”。
    “落馬坡地勢險要,是通往鄰州的必經之路。”林越指著地圖上的標記,“他們帶著銀子和糧草往那邊去,要麽是想逃到鄰州,要麽……是要去跟什麽人匯合。”
    他將所有發現的線索在腦中過了一遍:礦洞裏的狼屍、山寨裏的內訌屍體、未開封的糧草、指向落馬坡的地圖和馬蹄印……一個大膽的推測在他心中形成:狼牙幫的主力不僅沒死,反而在第七分舵的帶領下,收攏了殘部,轉移到了這個隱秘的老巢。他們在這裏處理了內訌的叛徒,補充了給養,如今正準備前往鄰州,或許是要與其他勢力勾結,圖謀更大的動作。
    “周平,立刻帶人把這裏的銀錠和屍體都運回分署,作為證物封存。”林越當機立斷,“另外,派兩個人順著馬蹄印去落馬坡探查,切記不可打草驚蛇,一旦發現狼牙幫的蹤跡,立刻回來稟報。”
    “是!”周平領命而去。
    林越站在山寨的最高處,望著東南方向的天空。雲層漸漸散去,露出刺眼的陽光,卻驅不散他心中的陰霾。狼牙幫的餘黨遠比他想象中更狡猾,也更有組織性。他們放棄了黑風嶺,卻選擇了更靠近鄰州的落馬坡,這背後一定藏著更大的陰謀。
    “狼牙幫……你們到底在計劃什麽?”林越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知道,這場追查還遠遠沒有結束,而接下來的路,恐怕會更加凶險。
    他轉身走出山寨,沿著來時的路返回礦洞。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眼眸。一場新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而他必須在風暴來臨之前,找到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