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副總捕頭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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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三刻的晨霧還沒散盡,刑捕司分署門前的大鼓就被敲得“咚咚”作響,那急促的節奏裏裹著的驚惶,幾乎要把初升的日頭都震得躲回雲層裏去。
林越剛從卷宗堆裏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眉心,值夜的捕快小王就撞開公房的門衝了進來,臉上的驚色還沒褪去:“頭兒!城西亂了套了!打寅時末開始,已經有九戶人家來報案,都說家裏五六歲的娃娃不見了!”
“九戶?”林越猛地站起身,腰間的佩刀隨著動作輕響一聲,他眼底的倦意瞬間被銳光取代,“都是什麽情況?進屋看看現場,有沒有撬鎖或者打鬥痕跡?”
“報上來的人家都查過了,”小王咽了口唾沫,聲音發緊,“門窗都好好的,屋裏也沒亂,就像是……就像是娃娃自己走出去的。有戶人家說,夜裏好像聽見院裏有銅鈴鐺響,當時以為是風吹的,沒在意,天亮才發現娃沒了。”
林越快步走出公房,分署院裏已經擠滿了哭天搶地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是孩子的父母,眼圈紅腫,聲音嘶啞。見林越出來,人群頓時像潮水般湧上來,有人撲通跪倒在地:“林大人!求您發發慈悲,救救俺們的娃吧!”
“林大人,俺家柱子昨天還跟我要糖吃,今天就沒影了,您一定要找到他啊!”
林越扶住最前麵的老漢,沉聲道:“都起來說話。孩子們失蹤不到三個時辰,現在追還來得及。你們仔細想想,最近幾天城西有沒有生麵孔出現?或者有沒有什麽反常的動靜?”
人群裏忽然有個婦人哭喊著開口:“前兒個我去買菜,看見街口有個貨郎,挑著個大木箱,箱子上掛著串銅鈴鐺,叮鈴叮鈴響。我家妞妞還指著鈴鐺要摸,那貨郎笑盈盈地給了顆糖,現在想來,他看妞妞的眼神怪怪的!”
“貨郎?”林越追問,“什麽樣的貨郎?多大年紀?穿什麽衣裳?”
“四十來歲,留著山羊胡,穿件灰布短褂,”婦人努力回憶著,“挑的箱子特別沉,他挑著的時候腰都壓彎了,可箱子上就擺了些針頭線腦,看著不值當那麽沉。”
另一個漢子也接口道:“我也見過!昨天傍黑在巷口轉,我問他有梳子賣嗎,他說賣完了,可我明明看見箱子縫裏好像塞著塊小孩的虎頭鞋!當時沒多想,現在……”
林越心頭一緊,快步走到牆邊掛著的西城輿圖前,手指點在城西街口的位置:“這貨郎出現的地方,正好是九戶失蹤人家的中心地帶。小王,帶兩個人去查這貨郎的蹤跡,看看他昨天在哪落腳,有沒有同伴。其他人跟我走,去街口看看有沒有留下痕跡!”
趕到城西街口時,晨霧已經淡了些,青石板路上還留著露水。林越蹲下身,仔細查看地麵,忽然指著一處淺淺的壓痕道:“看這裏,是挑子的壓痕,左右深淺不一樣,左邊箱子比右邊沉得多。還有這鈴鐺聲,夜裏安靜,鈴鐺響能吸引孩子注意,給糖是為了讓孩子放下戒心……他們不是硬搶,是誘拐!”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周圍的街巷:“城西通往城外有三條路,一是走南門,二是穿護城河的水閘,三是繞到北門。這夥人販子帶著十幾個孩子,肯定不敢走水閘,那邊水深,孩子容易哭鬧出動靜。南門盤查嚴,他們未必敢碰。”
小王剛帶人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頭兒,查到了!那貨郎昨晚住在街口的破廟裏,附近人家說,後半夜看見有輛馬車停在廟後,好像有人往車上搬東西!”
“馬車?”林越眼睛一亮,“這就對了。他們用貨郎身份踩點誘拐,夜裏用馬車轉移孩子。現在剛過卯時,他們帶著孩子,走不快,必然會選最穩妥的路線——北門!”
北門是新近修的,守城的衛兵換了批新人,盤查不如南門嚴,而且通往城外的官道寬敞,方便馬車快跑。林越當即轉身:“小王,你帶一隊人去南門,告訴衛兵仔細盤查所有帶箱子、趕馬車的人。老張,你帶兩個人去水閘,守住進出口,別讓人鑽空子。剩下的人跟我走,去北門!”
一行人策馬直奔北門,路上林越已經讓人飛鴿傳書給北門衛所,讓他們先穩住,不要打草驚蛇。等趕到北門時,守城的衛兵悄悄朝林越比了個手勢——果然有輛蓋著黑布的馬車正準備出城,趕車的漢子神色慌張,車轅邊還站著個留山羊胡的男人,正是那貨郎。
“攔住那輛馬車!”林越一聲令下,捕快們立刻上前圍住馬車。貨郎見狀不妙,突然從懷裏掏出把短刀就想衝,被林越一腳踹翻在地,反手扣上了鐐銬。
趕車的漢子揚起鞭子要抽馬,林越眼疾手快,甩出腰間的鎖鏈,精準地纏住了他的手腕。“打開車廂!”林越沉聲道。
兩個捕快合力掀開黑布,打開箱板,裏麵的景象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十幾個孩子擠在裏麵,大多還在昏睡,嘴裏塞著布條,手腳被軟繩捆著,正是失蹤的那些孩童。有幾個醒著的,看見外麵的人,嚇得嗚嗚直哭。
“娃!俺的娃!”人群裏突然衝出個老漢,一把抱住從車廂裏抱出來的孩子,老淚縱橫。其他家長也紛紛湧上來,辨認出自己的孩子,一時間哭喊聲、感謝聲交織在一起。
林越讓人把人販子押回分署,又吩咐捕快們找些熱粥給孩子們暖暖身子,再派人逐一送回家。他站在城門下,看著百姓們抱著孩子喜極而泣的模樣,腰間的佩刀仿佛都輕了幾分。
等處理完所有事,已是午時。林越走出北門衛所,卻見城門內外站滿了百姓,手裏捧著自家做的饅頭、鹹菜,見他出來,紛紛往他手裏塞。
“林大人,您是俺們的再生父母啊!”
“多虧了林大人,不然俺們這輩子都見不著娃了!”
有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顫巍巍地端來一碗熱湯:“林大人,喝口熱的吧,看您忙了一早上,連口水都沒顧上喝。您真是咱西城的青天啊!”
“林青天!林青天!”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跟著呼喊起來,那聲音裏的感激與敬重,像春日的暖陽,驅散了林越一身的疲憊。
他握著老婆婆遞來的湯碗,看著眼前一張張真摯的笑臉,忽然明白了“副總捕頭”這四個字真正的分量。不是案牘上的卷宗,不是腰間的佩刀,而是百姓眼裏的信任,是肩上那份“護一方安寧”的沉甸甸的職責。
陽光穿過人群,落在林越挺直的脊梁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座穩穩紮根在這片土地上的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