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雨夜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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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如注,砸在郡城西門外的青石官道上,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
三更剛過,巡夜的兩名鄉勇舉著油紙燈籠,在泥濘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燈籠的光暈被狂風撕扯得忽明忽暗,照見前方官道旁的老槐樹下,似乎蜷縮著一團黑影。
“張哥,那是啥?”年輕鄉勇聲音發顫,攥緊了腰間的鐵尺。這雨下了整整一天,夜裏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總讓人心裏發毛。
被稱作張哥的鄉勇咽了口唾沫,將燈籠舉高些:“去看看,別是哪個醉漢掉溝裏了。”
兩人躡腳走近,燈籠光終於穿透雨幕,照亮了那團“黑影”——那竟是一個人!
準確說,是一具屍體。
死者穿著灰布短打,看衣料像是尋常武館弟子,卻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蜷縮在樹根旁。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他的模樣:全身皮膚幹癟得像曬了十年的枯樹皮,緊緊貼在骨頭上,眼窩深陷成兩個黑洞,嘴唇萎縮,露出森白的牙齒,仿佛臨死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娘咧!”年輕鄉勇嚇得跌坐在泥地裏,鐵尺“哐當”掉在地上。
張哥也渾身發抖,卻強撐著細看了兩眼,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死者脖頸處的皮膚下,隱約能看到青黑色的血管暴起,像是有無數小蛇在皮下蠕動。更詭異的是,這屍體周圍的雨水都像是被染了色,泛著淡淡的暗紅,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腥甜氣。
“快!快回城裏報刑捕司!”張哥扯著年輕鄉勇就跑,燈籠在狂奔中搖搖晃晃,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奇形怪狀。
半個時辰後,郡城西門外的官道被臨時封鎖。
林越披著蓑衣,踩著及踝的泥水走到老槐樹下時,眉頭幾乎擰成了疙瘩。他剛從城南處理完一樁失竊案,還沒來得及喝口熱茶,就被王烈派來的人火急火燎地叫了過來。
“頭兒,你可來了。”刑捕司的老捕快李忠迎上來,臉色凝重如鐵,“這死狀……太邪門了。”
林越沒說話,蹲下身仔細勘察。他揮了揮手,身後的捕快立刻撐開一塊油布擋在上方,盡量不讓雨水衝刷現場。借著燈籠的光亮,他看清了屍體的全貌——正如鄉勇所說,死者全身幹癟,仿佛體內的血肉都被抽幹了,隻剩一副空架子。
“查過身份了?”林越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查了,”李忠遞過一塊被油紙包好的腰牌,“是城西‘鐵拳館’的弟子,名叫孫三,煉肉境後期修為。今天傍晚他告假出館,說是去給鄉下的老娘送藥,之後就沒回去。”
林越接過腰牌,上麵刻著“鐵拳館”三個字,邊角磨損得厲害,看得出有些年頭了。他指尖在腰牌上摩挲片刻,目光重新落回屍體上。
“戴手套,把他的袖子卷起來。”林越吩咐道。
兩名捕快立刻戴上特製的薄皮手套,小心翼翼地將死者的袖口卷起。當死者的手臂暴露在燈光下時,連見慣了凶案的老捕快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的手臂上布滿了細密的青黑色瘀痕,像是被無數根細針反複穿刺過,又像是有什麽東西順著經脈在體內遊走,硬生生將血肉精氣吸食殆盡。這些瘀痕從手腕一直蔓延到肩頭,在幹癟的皮膚下勾勒出扭曲的紋路,宛如一張猙獰的網。
“尋常凶殺案,要麽是利器傷,要麽是鈍器傷,就算是修士動手,也多是經脈斷裂或內髒震碎,”林越伸出手指,隔著半寸距離懸在瘀痕上方,“你看這痕跡的走向,完全順著經脈分布,而且深淺一致,不像是外力擊打,更像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語:“像是被某種邪術,強行抽走了氣血。”
“邪術?”李忠臉色一白,“頭兒,這……這會不會是哪個邪修幹的?”
林越沒回答,轉而檢查死者的口鼻和指甲。死者嘴裏沒有異物,指甲縫裏隻有些泥土,看來死前並未經過激烈搏鬥。他又翻看死者的眼皮,眼白上布滿了細密的血絲,瞳孔卻縮成了針尖大小,透著一股極致的恐懼。
“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個時辰內,”林越站起身,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這裏離城門不遠,官道上偶爾會有夜行的商隊或趕路人,凶手敢在這裏動手,要麽是極其自信,要麽是……迫不得已。”
他指著老槐樹另一側的草叢:“那裏有被踩踏過的痕跡,去看看。”
捕快們立刻上前搜查,很快從草叢裏找出了一個摔碎的瓦罐,裏麵殘留著些許藥渣。李忠撿起一塊碎片聞了聞:“是當歸和枸杞的味道,應該就是孫三說的,給老娘送的藥。”
“看來他是走到這裏時,突然遭遇了襲擊。”林越望著城門方向,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眼神卻異常銳利,“煉肉境後期的修士,就算打不過,至少能發出求救信號。但他死在這裏,周圍沒有打鬥痕跡,說明凶手的出手速度極快,而且很可能用了某種能瞬間壓製氣血的手段。”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刑捕司司長王烈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帶著幾名精銳捕快趕到了。王烈年近五十,修為已至鍛骨境中期,臉上一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讓他看起來格外威嚴。
“情況怎麽樣?”王烈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林越將勘察結果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司長,這絕非普通凶殺案。死者體內氣血被抽幹,經脈上的瘀痕詭異,極有可能是邪修所為。”
王烈聽完,走到屍體旁蹲下身,親自檢查了一番。當他看到那些順著經脈分布的瘀痕時,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刀疤在燈光下顯得愈發猙獰:“十年前,鄰州曾出過一樁連環凶案,死者死狀與這孫三一模一樣,後來查明是一個修煉‘噬血功’的邪修所為。那邪修被正道修士圍剿時自爆了,沒想到……”
他猛地站起身,雨水從大氅下擺滴落:“看來是有人重蹈覆轍,或者……那邪修的餘孽還在。”
“噬血功?”林越心中一凜。他曾在刑捕司的卷宗裏看到過這個名字,那是一種極其陰毒的邪功,修煉者需吸食他人氣血來精進,每殺一人,功力便漲一分,但若控製不好,極易走火入魔,變成隻知吸血的怪物。
“這門邪功不是早就被列為禁功,銷毀了所有功法手劄嗎?”林越問道。
“禁功?”王烈冷笑一聲,“隻要有利益誘惑,總會有人鋌而走險。十年前那邪修就是個例子,為了突破境界,在三個月內連殺十七人,最後弄得三州震動。”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在場的捕快:“都聽著,今晚的事,誰也不許外傳,免得引起郡城恐慌。李忠,你帶人把屍體運回義莊,讓仵作仔細查驗,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能放過。”
“是!”李忠領命而去。
王烈的目光最終落在林越身上,語氣嚴肅:“林越,這案子交給你牽頭徹查。調動刑捕司所有能動用的人手,務必盡快抓住凶手。記住,不管對方是什麽來頭,敢在雲州郡犯案,就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林越心頭一震。他知道王烈的性子,若非事關重大,絕不會把這麽棘手的案子交給自己這個剛入刑捕司兩年的年輕捕快。他如今雖是煉肉境巔峰修為,但在刑捕司裏並不算頂尖,王烈此舉,顯然是對他寄予了極大的信任。
“司長放心,”林越挺直脊背,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眼神卻堅定如鐵,“屬下一定盡快破案,給死者,給郡城百姓一個交代。”
王烈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些。能在短時間內吸幹一名煉肉境後期修士的氣血,對方的修為至少在鍛骨境初期,而且手段陰毒,不可大意。”
“屬下明白。”
王烈帶人離開後,雨勢漸漸小了些。林越站在老槐樹下,望著孫三屍體被抬走的方向,眉頭緊鎖。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借著燈籠的光,在上麵寫下:
“死者:孫三,鐵拳館弟子,煉肉境後期。”
“死狀:全身氣血被吸幹,皮膚幹癟,經脈有青黑色瘀痕,呈網狀分布。”
“現場線索:藥罐破碎,無打鬥痕跡,死亡時間約在亥時三刻(晚9點45分)。”
“推測:凶手修為至少鍛骨境初期,可能修煉‘噬血功’,出手迅速,擅長壓製氣血。”
寫完,他合上本子,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雨絲落在臉上,帶著冰冷的觸感,卻讓他的頭腦更加清醒。
十年前的連環凶案,邪異的“噬血功”,突然出現的死者……這一切背後,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影。
“孫三隻是個普通的武館弟子,為什麽會被盯上?”林越喃喃自語,“是隨機選擇,還是……他發現了什麽?”
他轉身對剩下的捕快說:“分頭行動。一隊去鐵拳館,查孫三最近的行蹤,有沒有得罪什麽人,或者接觸過可疑人物。二隊去城門口,問今晚的守衛,有沒有看到形跡可疑的人進出。三隊跟我去孫三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是!”捕快們齊聲應道,迅速分成三隊,消失在雨幕中。
林越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刀鞘是普通的黑色鯊魚皮,刀柄纏著防滑的麻繩,這是他入刑捕司時,王烈親手送他的。
“噬血功……”他低聲念著這三個字,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不管你是誰,敢在雲州郡造此殺戮,我林越定要將你繩之以法!”
雨漸漸停了,天邊露出一絲微弱的魚肚白。官道旁的老槐樹下,隻剩下幾個用來標記現場的木樁,在晨風中微微晃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詭異凶案。
而一場關乎郡城安危的追查,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