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心理側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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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拳館內堂,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凝重。
李青衫一襲青衫,手持折扇,指尖卻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劍;張明遠身著素色長袍,麵容清臒,手指撚著胡須,眉頭微蹙;趙猛則坐立不安,魁梧的身軀幾乎要將木椅壓垮,時不時發出一聲沉悶的哼氣。
林越站在堂中,麵前攤開著三張紙——分別是三名死者的卷宗副本、凶手留下的羽毛樣本草圖,以及黑風嶺的簡易地圖。
“諸位,”林越的聲音打破沉寂,“在製定營救計劃前,我們必須先搞清楚一件事:凶手到底是誰?他想要什麽?”
趙猛甕聲接話:“還能是誰?無非是修煉邪功的瘋子!想要的就是氣血,是人命!”
“不盡然。”林越搖頭,指尖點向卷宗上的死者信息,“第一位死者孫三,煉肉境後期,無門無派,以護送商隊為生,性格孤僻,獨來獨往;第二位死者劉武,青鋒劍派外門弟子,煉肉境中期,喜好夜遊,常去城西煙花巷;第三位死者錢磊,流雲拳社記名弟子,煉肉境初期,負責看守拳社倉庫,深夜換班。”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人:“這三人修為有別,所屬勢力不同,活動範圍也無交集,唯一的共同點是——深夜獨行,且身邊無人護衛。”
李青衫折扇一合:“林捕頭的意思是,凶手並非隨機作案,而是刻意挑選了易於得手的目標?”
“不僅如此。”林越走到牆邊,拿起炭筆,在空白的宣紙上緩緩勾勒,“從作案地點看,孫三死於城西亂葬崗,劉武死於煙花巷後巷,錢磊死於倉庫後院,全是偏僻、監控薄弱之地。這說明凶手極度謹慎,熟悉郡城地形,甚至可能提前踩點數日,摸清目標的作息規律。”
張明遠撚須道:“如此說來,此人不僅心狠手辣,還極有耐心?”
“是,且偏執。”林越在宣紙上寫下“偏執”二字,“噬血功修煉需循序漸進,強行吸食高境界修士氣血極易走火入魔。但他從煉肉初期殺到煉肉後期,跨度極快,甚至開始擄走煉肉後期修士,這說明他急於求成,對力量的渴望已到了不顧風險的地步。”
趙猛皺眉:“那他為何不直接對鍛骨境下手?以他的手段,未必沒有機會。”
“這正是關鍵。”林越的炭筆重重一點,“他不敢,或者說,他在畏懼。畏懼鍛骨境修士的反擊能力,畏懼暴露實力。這意味著他的修為,大概率在煉骨境初期,且根基不穩,否則不會如此忌憚同階修士。”
“煉骨初期?”李青衫眼中精光一閃,“若真是如此,我三人聯手,拿下他並非難事。”
“難的是找到他,以及應對他的後手。”林越話鋒一轉,繼續分析,“從他留下的墨羽鷲羽毛和‘蝕骨香’來看,他擅長追蹤與隱匿,很可能出身旁門左道。尤其是那‘鬼影迷蹤步’,雖不精妙,卻帶著殘陽教的影子。”
“殘陽教?”張明遠臉色微變,“那不是十年前就被剿滅的邪派嗎?”
“教滅,人未必盡絕。”林越沉聲道,“我查過卷宗,殘陽教覆滅前,曾有一批弟子逃亡,其中不乏修煉噬血功的好手。凶手若真是其殘餘,行事風格必然帶著邪教的狠戾與詭詐——比如這次擄人,明著是要人質,暗著或許是想引我們入黑風嶺圍殺。”
他放下炭筆,轉身麵對三人,目光銳利:“綜合這些線索,我試著為他做一個側寫:男性,年齡約在二十五到四十歲之間,相貌普通,不引人注意,可能在郡城潛伏多年,甚至有正當職業作為掩護。”
“他曾在修煉上遭遇重大挫折,或許被門派驅逐,或許天賦不足停滯不前,因此心懷怨恨,對主流武館有天然的敵意——這也是他為何選擇三大武館弟子下手的原因。”
“他性格孤僻,沒有朋友,日常行蹤隱秘,不喜與人交流,卻極擅長觀察,能從細微處捕捉他人弱點。作案時冷靜狠辣,作案後又極度謹慎,會反複清理現場,甚至故意留下錯誤線索誤導追查。”
趙猛聽得咋舌:“林捕頭,你這是……未卜先知?僅憑這些零碎線索,就能把人畫像畫得這麽清楚?”
林越解釋道:“這不是未卜先知,是從作案細節推斷行為邏輯,再由行為邏輯反推性格與經曆。就像解不開的繩結,總得找到線頭在哪。”
李青衫撫掌讚道:“林捕頭心思縝密,佩服。照此推斷,我們該如何排查?郡城修士雖不算多,但符合‘煉骨初期’‘孤僻’‘可能與殘陽教有關’這些條件的,恐怕也有數十人。”
“範圍可以再縮小。”林越走到地圖前,指尖點向黑風嶺,“他指定黑風嶺交易,說明他對那裏極為熟悉,很可能在附近有藏身之處。我們可以重點排查近三年在黑風嶺周邊活動過的修士,尤其是那些被武館驅逐、或突然中斷修煉的人。”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有,他能弄到墨羽鷲羽毛和‘蝕骨香’,這兩種東西雖不算罕見,但需特定渠道購買。刑捕司可以去郡城的藥材鋪、獵人工會查訪,看看近半年有誰大量購買過這些物品。”
張明遠點頭:“流雲拳社在城西有不少眼線,我讓他們留意符合側寫的修士,尤其是那些獨來獨往、眼神陰鷙之人。”
李青衫也道:“青鋒劍派弟子遍布各街巷,我會讓他們以練劍為名,暗中排查與殘陽教有舊的人家,特別是十年前收留過逃亡弟子的家族。”
趙猛一拍桌子:“鐵拳館弟子多是本地人,熟悉郡城三教九流!我讓他們去酒館、賭場這些消息混雜的地方打聽,看看有沒有人見過符合描述的‘怪人’!”
見三人迅速行動起來,林越心中稍定。三大武館紮根郡城多年,人脈勢力遠非刑捕司可比,有他們協助,排查效率能提高數倍。
“至於營救計劃……”林越話鋒一轉,聲音低沉,“黑風嶺地勢複雜,瘴氣彌漫,不利於大部隊展開。凶手既然要‘十名煉肉境修士’,我們可以假意答應,派十名弟子作為誘餌,由我們三人帶隊,隱藏在側,待他現身時一網打盡。”
“誘餌?”趙猛眼神一緊,“這太冒險了!若是被他識破……”
“風險必然存在,但這是目前最穩妥的辦法。”林越看向他,“我們可以在誘餌身上藏下傳訊符,一旦遇襲,立刻發信號。同時,提前在黑風嶺外圍布置好手,切斷他的退路。”
李青衫沉吟道:“黑風嶺深處有一處‘一線天’,地勢狹窄,易守難攻,凶手很可能選擇在那裏交易。我們可以將計就計,在兩側山腰埋伏弓箭手和擅長暗器的弟子,等他進入圈套。”
張明遠補充:“流雲拳社有擅長追蹤的弟子,可以提前潛入黑風嶺,標記凶手可能設下的陷阱和埋伏點,為我們引路。”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營救計劃的輪廓逐漸清晰。從最初的憤怒與慌亂,到此刻的冷靜布局,三大武館的掌舵人展現出了應有的魄力。
林越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歎:郡城能安穩這麽多年,並非僥幸。這些武館雖有競爭,卻在大是大非麵前能放下成見,聯手抗敵。
就在這時,一名鐵拳館弟子匆匆闖入,手裏拿著一張紙條:“館主!門外賣雜貨的老王說,半個月前,他在城北見過一個人,符合林捕頭說的樣子!”
眾人精神一振,林越接過紙條,上麵是弟子匆匆記下的描述:“男子,約三十歲,麵黃肌瘦,左眉有一道疤,常穿灰布短褂,深夜在城北徘徊,曾向老王打聽黑風嶺的瘴氣如何破解。”
“左眉有疤,灰布短褂,打聽瘴氣……”林越眼中閃過精光,“符合側寫!立刻去查此人身份!”
趙猛當即吩咐:“讓城北的弟子立刻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李青衫折扇輕搖:“看來,我們的側寫方向是對的。”
張明遠也鬆了口氣:“若能提前找到凶手藏身之處,便不用冒險去黑風嶺了。”
林越卻沒有完全放鬆,他看著紙條上的“打聽瘴氣”四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凶手若真在黑風嶺有巢穴,怎會不知道瘴氣的破解之法?除非……他是故意放出這個消息,引我們去查?
“小心為妙。”林越提醒道,“派去追查的弟子不可大意,此人極擅長隱匿,若被發現,很可能狗急跳牆。”
趙猛點頭:“我會讓鍛骨境的師弟親自帶隊,確保萬無一失。”
內堂的氣氛終於緩和了些,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三人臉上,映出幾分疲憊,卻更多的是決心。
林越走出內堂,站在演武場邊,看著弟子們揮汗如雨的身影,心中思緒翻騰。
那個左眉有疤的男子,會是凶手嗎?
如果是,他為何要留下如此明顯的線索?
如果不是,那真正的凶手又在何處?
還有那枚墨羽鷲羽毛,那詭異的“鬼影迷蹤步”,以及隱隱浮現的“殘陽教”陰影……這一切背後,是否還藏著更深的秘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佩刀,冰涼的觸感讓他冷靜了幾分。無論凶手是誰,有多少陰謀,他都必須查下去。
不僅為了那些死去的修士,為了被擄走的人質,更為了郡城的安寧。
遠處,傳來刑捕司捕快急促的腳步聲,李忠正快步趕來,臉上帶著興奮與急切——顯然是查到了關於“蝕骨香”的線索。
林越深吸一口氣,迎了上去。
線索正在一點點匯聚,那張看不見的網,正在慢慢收緊。而他知道,與邪修的真正較量,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