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排查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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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葬崗的風帶著腐土與骨灰的氣息,刮過破敗的山神廟斷牆時,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無數冤魂在低語。
林越站在廟內那處被撬開的密室入口旁,火把的光芒在他臉上跳躍,映出眼底的凝重。密室不大,僅能容下兩人,角落裏堆著幾件沾血的破布,地麵上散落著幾枚銀針——那是錢通用來暫時壓製傷勢的東西。
“他傷得不輕。”趙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位鐵拳館館主剛帶著弟子搜完廟外的墳塚,鐵拳上還沾著些許泥濘,“右手腕的護腕斷了,應該是剛才逃的時候被狗洞邊緣的碎石刮掉的,順著血跡追了半裏地,到那片老槐樹林就沒了蹤跡。”
林越轉身,將那枚從地道裏找到的黑色令牌遞給趙猛:“趙館主,您看看這個。”
趙猛接過令牌,入手的冰涼讓他眉頭一挑,看清上麵扭曲的“影”字時,臉色驟變:“這是……血影門的信物?!”
“手劄裏提到過。”林越點頭,“錢通的噬血功和鬼影迷蹤步,恐怕都來自這個血影門。”
“該死!”趙猛一拳砸在旁邊的斷柱上,石屑飛濺,“三年前我就該查清楚這雜碎偷學的是什麽功法!若不是我一時疏忽,也不會有後來這麽多弟子遇害!”他眼中滿是懊悔與怒火,鍛骨後期的氣息翻湧,讓周圍的弟子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趙館主不必自責。”林越沉聲道,“血影門行事詭秘,當年能讓錢通隱藏得如此之深,恐怕背後另有推手。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他,阻止他明天繼續作案。”
李青衫折扇輕敲掌心,接口道:“林捕頭說得是。錢通要等十五月圓吸處子氣血,必然會在郡城周邊尋找目標。我們現在分兵,一是封鎖亂葬崗通往郡城的所有路徑,二是在城內加強巡邏,尤其是那些有年輕女眷的府邸和繡坊,絕不能讓他再有可乘之機。”
“我同意。”林越看向兩人,“鐵拳館弟子熟悉城外地形,負責封鎖亂葬崗周邊的三條小路;青鋒劍派弟子身法迅捷,可分管城南、城西的街道巡邏;流雲拳社擅長感知氣息,麻煩張長老帶人守在城北的幾處繡坊,那裏是女修士聚集之地,最可能成為目標。”
他頓了頓,補充道:“刑捕司的人會配合各方,隨時傳遞消息。我會帶著楚楓在亂葬崗附近潛伏,錢通若想回城,必然會經過這裏。”
趙猛與李青衫對視一眼,皆點頭認可:“就依林捕頭的安排。”
三人不再耽擱,立刻分派弟子行動。亂葬崗周圍很快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火把的光芒如長龍般蔓延開,將這片陰森之地照得如同白晝。
林越留下十名捕快配合趙猛的人守在路口,自己則帶著楚楓,換上一身便於隱匿的黑衣,潛入了亂葬崗深處的老槐樹林。
“林捕頭,這邪修真的會回來嗎?”楚楓握緊腰間的佩刀,聲音壓得極低,月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滿是緊張。他雖是煉肉中期修士,但畢竟年輕,何曾在這種地方蹲守過?
“大概率會。”林越靠在一棵老槐樹的樹幹上,目光掃視著周圍的墳包與雜草,“他傷勢不輕,需要盡快找到安全的藏身地,而亂葬崗人跡罕至,又是他熟悉的地方,最適合暫時蟄伏。更重要的是,他急著突破,不會輕易離開郡城範圍。”
他從懷中摸出那枚瑩白的玉佩,借著月光端詳——剛才在地道裏,玉佩與血影門令牌產生異動的感覺還縈繞在心頭,那道微弱的暖流雖轉瞬即逝,卻讓他確定,這玉佩絕非凡物。
“這玉佩……”楚楓好奇地探頭看來,“林捕頭一直帶在身上,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嗯,原身留下的。”林越將玉佩收好,沒有多說,“打起精神,錢通的隱匿功夫不弱,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他繞過去。”
楚楓連忙收斂心神,運轉氣血提升感知。
時間一點點流逝,月上中天,林間的風越來越冷。偶爾有夜鳥被驚起,撲棱棱地掠過樹梢,都讓兩人心頭一緊。
直到三更天,周圍依舊一片死寂,別說錢通,連隻野狗都沒出現。
楚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低聲道:“林捕頭,他會不會……真的跑了?”
林越沒有回答,指尖在樹幹上輕輕敲擊著,腦海中回放著錢通手劄裏的內容——那字裏行間的偏執與急切,不像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突然,他眼神一凝,朝西北方向望去:“有動靜。”
楚楓立刻屏住呼吸,仔細聆聽,果然聽到一陣極輕的、踩在落葉上的腳步聲,正從西北方的墳堆後傳來,速度不快,似乎有些踉蹌。
“來了!”楚楓握緊佩刀,剛想起身,卻被林越按住。
“別衝動,”林越低聲道,“他在試探。”
果然,那腳步聲在三十丈外停下,過了片刻,一塊小石子被人從墳堆後扔出,落在兩人前方的空地上,發出“嗒”的輕響。
若是尋常人,此刻多半會被驚動,但林越與楚楓都屏住氣息,紋絲不動。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腳步聲才再次響起,這次明顯加快了些,一道黑影從墳堆後閃出,身形佝僂,正是錢通!
他穿著一身破爛的灰衣,右手腕纏著染血的布條,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傷勢比想象中更重。他不時回頭張望,腳步踉蹌,卻依舊保持著警惕,每走幾步就會停下,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
“他要往東邊去,那邊是通往城北的近路。”楚楓低聲道。
林越點頭,緩緩抽出背後的長刀,刀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寒芒:“你從左側繞過去,堵住他的退路,我正麵攔截。記住,他步法詭異,小心他的突襲。”
“明白!”楚楓低應一聲,身形如狸貓般竄出,借著墳包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向左側移動。
林越深吸一口氣,體內氣血緩緩運轉,煉肉後期巔峰的氣息被他收斂到極致,隻待最佳時機。
錢通離兩人藏身的槐樹越來越近,隻有十丈距離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停下腳步,目光掃向林越藏身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誰在那裏?!”他低喝一聲,右手悄然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縷暗紅色的真氣。
林越知道無法再隱藏,左腳猛地一跺地麵,身形如離弦之箭般竄出,長刀帶著破空之聲,直劈錢通麵門!
“是你!”錢通看清林越的臉,眼中瞬間燃起怨毒的火焰,不退反進,左手成爪,帶著腥風抓向林越的手腕,右手則屈指成彈,一道血箭射向林越心口!
“來得好!”林越不退反進,長刀橫揮,先擋開血箭,隨即手腕翻轉,刀勢陡變,劈向錢通的左爪。
“鐺!”刀爪相交,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林越隻覺一股陰寒之力順著刀身傳來,讓他氣血微微一滯。而錢通則被震得後退三步,臉色更加蒼白,顯然剛才這一擊牽動了傷勢。
“林越,你非要趕盡殺絕嗎?”錢通捂著胸口,喘息道,“我與你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林越冷笑,“被你吸幹氣血的那幾名修士,與你又有何仇?”他步步緊逼,刀勢連綿不絕,不給錢通喘息的機會,“血影門在哪裏?你背後的人是誰?”
“嘿嘿……”錢通突然怪笑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想知道?那就來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話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掌心,雙手快速結印,周身的陰氣瞬間暴漲,原本蒼白的皮膚泛起詭異的血紅。
“不好,他要燃燒氣血強行提升功力!”林越心中一凜,錢通本就有煉骨初期的修為,此刻燃燒氣血,實力必然暴漲,若是讓他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再留手,體內氣血瘋狂運轉,“裂山拳”的拳意融入刀勢之中,刀身發出輕微的嗡鳴,一道丈許長的刀氣破空而出,直斬錢通!
就在此時,楚楓已繞到錢通身後,見錢通正在燃燒氣血,毫不猶豫地拔刀砍出,刀光如練,封鎖了錢通所有退路。
前後夾擊之下,錢通卻絲毫不慌,臉上反而露出猙獰的笑容:“鬼影迷蹤!”
他身形猛地一晃,竟在刀氣與楚楓的刀光之間硬生生扭曲出一個詭異的角度,險之又險地避開攻擊,同時右手一揚,數枚染血的銀針射向林越!
這步法比之前在蘆葦蕩時快了數倍,破綻也更加明顯,但在這種搏命之際,反而顯得更加詭異難測!
林越揮刀擋開銀針,剛想追擊,卻見錢通借著閃避的勢頭,竟直撲楚楓!他看出楚楓是兩人中較弱的一環,想先突破一人的封鎖!
“楚楓小心!”林越急喝。
楚楓雖驚不亂,橫刀護在身前,同時運轉氣血,將“鐵布衫”練至極致,渾身皮膚泛起淡淡的金屬光澤。
“噗!”錢通的爪印落在楚楓的刀背上,巨大的力量讓楚楓連退數步,虎口開裂,而錢通則借力一翻,身形如鬼魅般衝向西北方的密林,顯然是想再次遁走。
“哪裏逃!”林越豈能讓他得逞,腳下發力,緊追不舍。
兩人一逃一追,很快衝出老槐樹林,來到一片開闊的荒坡。錢通的速度雖快,但燃燒氣血的代價極大,沒跑出多遠,身形就開始晃動,嘴角不斷有鮮血溢出。
林越抓住機會,將速度提到極致,一刀劈向錢通的後心!
錢通感受到背後的刀風,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猛地轉身,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同時將殘餘的所有真氣都凝聚在雙掌之上,竟是要硬接林越這一刀!
“鐺!”
刀爪再次碰撞,這一次,錢通的雙爪直接被刀氣撕開,鮮血飛濺!他慘叫一聲,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林越快步上前,一腳踩在錢通的胸口,長刀架在他的脖頸上:“說,血影門的據點在哪裏?”
錢通咳出一大口鮮血,看著林越,眼中卻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解脫的瘋狂:“據點……嗬嗬……你們找不到的……血影門的大人……會為我報仇的……”
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抽搐了幾下,頭一歪,竟斷了氣。
“死了?”楚楓也追了上來,看著錢通的屍體,有些發愣。
林越皺眉,探了探錢通的鼻息,確實沒了氣息。他不甘心地搜查錢通的身體,除了幾枚銀針和一個空藥瓶,再也沒有任何線索。
“就這麽死了?”楚楓有些難以置信,“那血影門的事……”
“他不會這麽輕易斷氣的。”林越盯著錢通的屍體,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錢通雖然燃燒了氣血,但傷勢尚未到致命的地步,剛才那一下雖重,也不至於立刻斃命。
他忽然注意到錢通嘴角殘留的黑色血跡,心中一動,伸手掰開他的嘴,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飄了出來。
“是劇毒!”林越沉聲道,“他嘴裏藏了毒,一旦被擒就會自盡,顯然是怕泄露血影門的秘密!”
楚楓恍然大悟,隨即又皺起眉頭:“那這下線索豈不是全斷了?”
林越沒有說話,目光落在錢通那隻被劈開的右手上——在血肉模糊的指縫間,似乎夾著一小塊布片。他小心地將布片取下,展開一看,發現是一塊黑色的綢緞,上麵繡著半個殘缺的圖案,像是一朵花,又像是某種符號。
“這是……”林越仔細看著圖案,忽然想起之前在百草堂地道裏找到的手劄,其中一頁提到過“血影門分舵以‘曼陀羅’為記”。
“曼陀羅……”林越將布片收好,“至少我們知道了他們的標記。錢通隻是個小嘍囉,真正的大魚還在郡城裏。”
他站起身,看向郡城的方向,夜色中的城池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
“楚楓,派人將錢通的屍體帶回刑捕司,仔細檢查,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線索。”林越道,“另外,通知趙館主和李掌門,錢通已死,但血影門的事還沒完,讓他們繼續加強戒備。”
“是!”楚楓應聲而去。
林越獨自站在荒坡上,夜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抬頭望著圓月,明天就是十五了,雖然錢通已死,但他總覺得,事情並沒有結束。
血影門能在郡城潛伏這麽久,絕不止錢通一個棋子。那個神秘的胡掌櫃,手劄中提到的“血影門大人”,還有玉佩與令牌之間的異動……這一切都像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收緊。
他握緊腰間的長刀,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不管這血影門有什麽陰謀,不管這玉佩藏著什麽秘密,他都會查下去。
因為他不僅是刑捕司的捕頭,更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守護郡城,查清真相,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遠處,郡城的方向傳來幾聲梆子響,已是四更天。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濃重的,但也意味著,曙光即將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