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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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凡神色一正,從懷中取出幾張折疊好的紙,上麵密密麻麻抄錄著從戶部賬冊上記下的關鍵數據。
    “殿下先看看這個。”
    朱標接過,展開細讀。
    起初還有些不解,但隨著目光掃過那些關於鹽鐵稅收的異常數字,他的臉色漸漸變了。
    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將紙張邊緣捏得發皺。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這……鹽鐵之稅,為何會短缺如此之巨?!”
    “曆年皆有定例,即便有所波動,也不該相差這般懸殊!”
    葉凡冷笑一聲,低聲道:“官營產出有數,銷售渠道亦多受管控。”
    “能造成如此巨大缺口的,唯有大規模走私一途。”
    “而能將鹽鐵這等朝廷嚴控之物,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重重關卡,銷往各地……”
    “殿下以為,僅憑一兩個地方小吏,能做得到嗎?”
    朱標不是愚鈍之人,瞬間就明白了葉凡的暗示。
    他的臉色由震驚轉為鐵青。
    一股被背叛的怒火在胸中升騰,拳頭重重砸在床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是他們…淮西那幫人?!”
    “他們怎敢!父皇待他們不滿,賜予高官厚祿,他們竟敢如此挖我大明的根基!”
    “蛀蟲!國之蛀蟲!!!”
    他氣得渾身微微發抖,蠟黃的臉上因憤怒而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葉凡等他發泄了一下怒火,才平靜地開口:“殿下息怒,現在,確實還不是動他們的時候。”
    朱標霍然轉頭看向葉凡,眼中滿是不甘:“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們繼續蠶食國本,中飽私囊嗎?!”
    “老師,此風斷不可長!”
    “自然不能任由他們無法無天。”
    葉凡目光銳利。
    “這個賬本,就是未來的***。”
    “殿下如今‘病’著,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暗中命可靠之人,順著這些賬目往下查,搜集更確實的證據。”
    “但切記,要隱秘,打草驚蛇反為不美。”
    “所有這些證據,都需妥善保管。”
    “待到他日……”
    葉凡意味深長地頓了頓。
    “殿下再與他們一一清算舊賬,豈不更好?”
    “屆時,人證物證俱在,誰也保不住他們。”
    朱標沉默了,他明白葉凡的意思。
    現在翻臉,時機未到,反而可能引發朝局動蕩,甚至逼得狗急跳牆。
    他將那幾張紙緊緊攥在手裏,指節發白,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壓下翻騰的怒火,沉聲道:“老師所言…學生明白了。”
    “隱忍,是為了將來更徹底地清除積弊。”
    葉凡見他冷靜下來,點了點頭。
    這才從另一個袖袋中,取出一個用厚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以及一張寫滿了字的紙。
    “這,便是我今日冒險前來的第二件事。”
    葉凡將東西遞過去。
    朱標疑惑地接過,先打開油紙包。
    當那雪白晶瑩、細膩如雪的鹽粒呈現在眼前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眼睛瞪得老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這…這是……鹽?”
    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入口中,那純粹至極的鹹味讓他渾身一震!
    “如此潔白…毫無苦澀!”
    “這……這是何處的貢鹽?學生從未見過!”
    葉凡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非是貢鹽。”
    “這是我用最普通廉價,以往隻能用於喂養牲口的鹽礦,提煉而成。”
    “礦鹽?!”
    朱標失聲驚呼,看看手中的鹽,又看看葉凡,臉上的震驚比剛才看到賬本時更甚!
    “這怎麽可能?!礦鹽苦澀有毒,怎能變成這般……”
    “這便是我寫在紙上的方法。”
    葉凡指了指那張紙。
    “殿下請看,此法並不複雜,所需不過是鹽礦、清水、木炭等尋常之物,但經過特定步驟處理,便可去除雜質毒素,得到這雪花鹽。”
    “成本極低,產量卻可觀。”
    朱標迫不及待地展開那張紙,快速瀏覽著上麵的步驟。
    越看眼睛越亮,呼吸也再次急促起來。
    但這一次,是因為極度的興奮和激動!
    他是儲君,太明白鹽對於國家,對於百姓意味著什麽了!
    如果此法可行,能夠推廣……
    葉凡適時開口道:“殿下請想,若此法獻於陛下,由朝廷組織生產。”
    “屆時,如此潔白美味之鹽,價格卻可遠低於現今官鹽,天下百姓,誰還會去冒險購買那些來路不明,品質低劣的私鹽?”
    “私鹽沒了市場,那些依靠走私牟利之輩,豈不是自斷財路?”
    “屆時,殿下再獻上此鹽與製法,於國於民乃是曠世奇功,陛下龍心大悅之下,或許…對某些人的過往,也能網開一麵。”
    朱標緊緊握著那包鹽和那張輕飄飄卻重如千鈞的紙,激動得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他重重地頷首,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振奮!!
    “老師…老師真是……此舉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學生…學生代天下百姓,謝過老師!!!”
    他小心翼翼地將鹽和紙張貼身收好,如同守護著稀世珍寶。
    收好東西後,朱標又想起眼前的困境,歎了口氣,問道:“老師,學生這般病著,究竟還要裝到何時?”
    “整日躺在這榻上,實在是……煎熬。”
    葉凡笑了笑,眼神中帶著一絲深意:“殿下莫急。”
    “怎麽著,也得等你的那些弟弟們,得知消息後,有所‘表示’吧?”
    “否則,你這番辛苦,豈不是白費了?”
    “不親眼看看,如何能知冷暖,辨忠奸?”
    朱標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和複雜的神色。
    他自然明白葉凡指的是什麽。
    試探兄弟之情,這本非他所願,但現實卻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他苦笑道:“也隻能如此了。”
    “隻是不知,這般裝下去,還能瞞過父皇和太醫們多久。”
    “殿下放心,既然開了頭,戲總要唱完。”
    葉凡寬慰道,“殿下隻需‘安心靜養’,其他的,靜觀其變即可。”
    “切記,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要沉住氣。”
    朱標點了點頭,重新躺了回去,閉上雙眼,臉上恢複了那副病弱的模樣。
    但緊握的拳頭,卻顯示著他內心遠非表麵這般平靜。
    葉凡看了看他,不再多言,悄然退到一旁,等待著王太醫送藥前來。
    ……
    時近正午。
    坤寧宮偏殿內暖意融融,膳食已布好。
    馬皇後見朱元璋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臉上竟帶著一種罕見的,幾乎有些少年氣的興奮神色。
    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針線,奇道:“重八,你這是遇著什麽喜事了?”
    “瞧你這眉飛色舞的。”
    朱元璋嘿嘿一笑,也不直接回答,拉著馬皇後走到膳桌旁坐下,指著滿桌的菜肴,語氣帶著幾分賣關子的得意。
    “妹子,快,快嚐嚐!”
    “嚐嚐今天這菜,跟往常有什麽不一樣?”
    馬皇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式。
    無非是些尋常的禦膳,清蒸魚、紅燒肉、時蔬小炒,並無什麽特別。
    “這不還是老樣子?禦膳房的手藝,還能變出花來不成?”
    她說著,還是依言拿起銀箸,夾了一筷子清炒豆苗送入口中。
    細嚼了幾下,馬皇後的動作微微一頓,鳳目中閃過一絲訝異。
    她又嚐了嚐旁邊的紅燒肉,眉頭輕輕挑起,看向朱元璋:“咦?這味道…是有些不同。”
    “似乎……更鮮亮了些,鹹味也格外純正,沒有一點澀口或苦尾。”
    “今天的鹽,用的是新貢上來的?”
    朱元璋見妻子果然嚐出來了,更是得意,撫掌大笑:“哈哈哈!咱就說嘛,妹子的舌頭最是靈光!”
    他像是獻寶似的,從袖中取出那個小小的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裏麵雪白晶瑩的鹽粒。
    “瞧瞧!不是貢鹽,是這好東西!”
    馬皇後湊近細看,隻見那鹽細膩如雪,毫無雜質,在光下閃著微光,不由得驚歎!!
    “這鹽……竟如此潔白?”
    “我還從未見過成色這般好的鹽!”
    “這是從何處得來的?”
    朱元璋壓低聲音,臉上洋溢著一種發現寶藏的喜悅,又帶著對獻寶之人的驚歎。
    “是葉凡那小子!”
    “你猜他怎麽弄出來的?”
    “用的就是西市上那些最不值錢,往常隻能喂牲口的鹽礦!”
    “他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能把這等粗鄙之物,變成這般堪比雪花的細鹽!”
    “咱剛才嚐過了,滋味純得很!”
    他指著桌上的菜,興致勃勃:“今兒個這桌菜,全是用這鹽做的!”
    “你品品,是不是滋味大不相同?”
    “以往咱們吃的鹽,總帶點雜味,遮掩了食材本身的鮮甜。”
    “用了這鹽,菜的本味都顯出來了!”
    馬皇後又夾起一塊魚肉品嚐,細細感受著那純粹鹹味襯托下的魚肉鮮嫩,連連點頭,眼中滿是讚許!
    “果然!果然不同!”
    “這葉凡……當真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
    “前番是鐵船、世界圖,如今連這關乎百姓日常的鹽,他都能弄出這般花樣來!”
    “重八,此人之才……”
    她頓了頓,由衷歎道,“恐真如你所說,深不可測,於國於民,乃是天大的福氣!”
    朱元璋重重地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將那點鹽重新包好,如同對待什麽易碎的珍寶,感慨道:
    “是啊,若此法真能推行開來,讓天下百姓都能吃上這般便宜又好的鹽……”
    “妹子,你想想,那是何等光景!”
    “這小子,又立下一件大功!”
    他語氣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和對葉凡的激賞。
    連日來因太子“病重”而積壓的陰霾,似乎都被這雪白的鹽粒驅散了不少。
    這一頓飯,朱元璋吃得格外香甜,眉眼間難得帶著幾分鬆快。
    就在這時,他卻瞥見毛驤的身影靜默地候在殿門外廊下,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