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想的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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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乾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
臉上露出一絲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捋了捋胡須。
“哎,葉主事此言差矣。”
“戶部掌天下錢糧,工部用度,豈能不聞不問?”
“如今是非常時期,工部人手不足,我戶部協理監督,正是分所應當。”
“再說了,”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敲打的意味。
“上次馬三刀一案牽扯太大,戶部差點背不住鍋,陛下震怒,部裏上下可都提心吊膽。”
“如今工部動用的銀錢、物料數以萬計,咱們戶部若是不緊緊盯著,賬目對不對得上,將來出了岔子,你我誰擔得起?”
“所以,讓你去協助查驗,既是磨礪,也是責任。”
“新都之事,關乎國運,若是出了差錯,嗬嗬……別說你了,就是本部堂,恐怕也難逃其責啊。”
他這話說得冠冕堂皇。
將一頂信任和重任的高帽子扣了下來。
末尾卻又暗藏機鋒,點明了此事辦不好的嚴重後果。
葉凡聽著這番話,心中頓時雪亮!
這哪裏是什麽信任和磨礪?
分明是故意刁難!
遷都物料采購,水極深!
其中貓膩眾多!
工部、供應商、甚至可能還有背後的勳貴勢力,盤根錯節。
讓他一個戶部的主事去現場盯著,分明是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
查得嚴了,必定得罪一大幫人。
查得鬆了,萬一真出了問題,他葉凡就是第一個背黑鍋的!
而且,這趙乾是淮西人……
葉凡立刻想到了不久前,自己與劉伯溫同車而行被湯和、藍玉等人撞見的事情。
看來,消息已經傳開,淮西集團這是把他劃到了“劉伯溫一黨”,開始給他穿小鞋了!
想通此節,葉凡心中湧起一股荒謬和怒意,但臉上卻沒有顯露分毫。
他深知,此刻若是推辭,立刻就會被扣上“畏難”、“不堪重用”的帽子,以後在戶部更是舉步維艱。
他臉上擠出一絲無奈的苦笑,將那賬冊收好,對著趙乾躬身道:“趙大人言重了,下官…遵命便是。”
“定當謹慎行事,盡力而為。”
趙乾見葉凡服軟,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麵上卻依舊嚴肅:“嗯,如此甚好。”
“記住,此事關係重大,務必仔細,莫要辜負部堂期望。”
說完,便轉身踱著方步離開了。
看著趙乾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葉凡臉上的苦笑漸漸收斂,化作一絲冷意。
他重新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那本厚厚的賬冊。
“無妄之災……還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他低聲自語,語氣帶著幾分自嘲。
自己隻是想低調苟著,輔佐太子,一步步實現計劃,卻總被卷入這些是非之中。
淮西這幫人,睚眥必報,手段倒也直接。
不過……
葉凡眼中閃過一絲銳芒。
你們現在還能借著權勢刁難我,等那造鹽之法呈到禦前,引起軒然大波,看你們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到時候,私鹽之路被斷,老朱震怒清查,你們自身難保,還有心思來給我穿小鞋?
想到這兒,葉凡的心情平複了許多。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憋悶壓下。
眼下,這差事推不掉,隻能接著。
但也不能任人拿捏,得想個法子,既要把差事應付過去,又不能真把自己陷進去。
他拿起賬冊,仔細翻閱起來,腦中飛快地盤算著。
工部……
物料驗收……
這裏麵的門道,或許也能利用一下。
片刻後,他合上賬冊,整了整官袍。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躲不開,那就去會會這工部的“龍潭虎穴”吧。
他倒要看看,這趟渾水裏,究竟藏著些什麽魑魅魍魎。
……
工部衙門的院落比戶部更顯雜亂些。
空氣中彌漫著木材、石粉和淡淡的桐油氣味。
葉凡按著指引,找到負責對接的廨房。
推門進去,卻見一個麵容尚帶幾分青澀,眼神卻頗為明亮的年輕官員正伏案疾書,聽到動靜連忙抬起頭。
“可是戶部的葉主事?”
那年輕官員見到葉凡,立刻放下筆,站起身。
臉上露出熱情甚至帶著幾分恭敬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下官吏部清吏司主事李進,奉上官之命,協同葉主事辦理新都物料查驗核賬事宜。”
葉凡聞言,略感詫異。
李進?
這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
略一思索便想了起來。
是之前那個因叔父馬三刀案被牽連,後又因太子朱標過問得以參加科舉,並最終入選的年輕人。
沒想到他被分配到了工部,而且和自己一樣,被塞了這麽個“好差事”。
不用說,這背後定然有楊憲的手筆。
“原來是李主事,不必多禮。”
葉凡拱手還禮,打量了一下對方。
李進年紀雖輕,但舉止得體,眼神清澈,並無尋常官吏的油滑之氣,反而帶著一股書生般的誠懇。
李進顯得很是客氣,甚至有些拘謹:“葉主事,您快請坐。”
“下官…下官早就聽聞過您的大名,乃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半個良師,學識淵博。”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顯然對葉凡頗有好感。
也因太子的關係,對葉凡保持著下級對上級般的尊敬。
盡管葉凡的品級與他相同甚至可能還略低半階。
他一邊給葉凡倒茶,一邊繼續說道:“此次能與葉主事一同辦差,是下官的榮幸。”
“不瞞您說,這是下官入仕以來,第一次獨立負責如此重要的差事,心中實在有些忐忑。”
“隻盼著能不出差錯,將上官交代的事情辦好。”
他臉上露出一絲初涉官場的緊張和鄭重,“尤其是這賬目記錄,關乎錢糧巨萬,更是重中之重,還望葉主事多多指點,務必記錄得清晰準確才好。”
葉凡接過茶杯,看著李進那一臉“把事情簡單辦好”的認真模樣,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年輕人,倒是質樸得可愛,還沒領略過官場的險惡。
他輕輕吹開茶沫,呷了一口,放下茶杯,看著李進,語氣帶著幾分玩味和不易察覺的提點。
“李主事,你把這事…想得太簡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