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因為他們會避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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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場內。
數十位獲得資格的商賈按照名帖落座,彼此之間眼神交錯。
既有打量,也有警惕。
更多的是一種誌在必得的灼熱!
台上。
劉伯溫強迫自己忘掉之前的屈辱和忐忑,腦海中隻剩下葉凡那句“事事以朝廷的利益為先”,和太子殿下離去時那平靜卻充滿信任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有力。
“諸位,承蒙陛下天恩,太子殿下信賴,今日於此,競拍雪花鹽製造售賣之資格。”
他沒有絲毫寒暄,直接切入正題。
“規矩,想必諸位已了然於胸。”
“價高者得,須嚴守朝廷定價,不得泄密,按時繳納權費與賦稅。”
“若有違背,嚴懲不貸!”
他的目光掃過台下那一張張或精明、或激動、或深沉的麵孔,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絕不能透露一共有多少名額!
要讓每個人都覺得機會稍縱即逝!
“現在,開始競拍第一個資格!”
劉伯溫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起拍價——白銀一萬兩!”
“每次加價,不得低於五千兩!”
這兩句話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整個會場!!!
雖說起拍價和加價的價碼都不低,但任誰都知道一旦獲得這個資格之後,所帶來的利潤,遠比付出的還要恐怖!
“兩萬!”
幾乎是劉伯溫話音剛落的瞬間,一個來自蘇州的絲綢巨賈便迫不及待地舉起了號牌,聲音洪亮,帶著勢在必得的急切。
“三萬!”
他旁邊一位徽州茶商毫不示弱,立刻跟上,眼神銳利。
“五萬!”
“八萬!”
“十萬!”
價格如同脫韁的野馬,在幾個呼吸間就翻了一番。
叫價聲此起彼伏。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商賈們仿佛不是在喊出白花花的銀子,而是在爭搶通往金山的天梯。
他們的臉因激動而漲紅。
手臂揮舞著號牌,眼神死死盯著劉伯溫,生怕慢了一步就與這潑天富貴失之交臂。
劉伯溫站在台上,表麵維持著主持官的威嚴和平靜,但寬大官袍下的手,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他的心隨著那一個個驚人的數字劇烈地跳動著。
十萬兩!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要知道,這僅僅是一個資格,後續每年還要繳納五千兩使用權費和比例不低的賦稅!
這些商賈……
這些商賈簡直是瘋了!
然而,瘋狂的競價才剛剛開始。
“十五萬兩!”
一個一直沉默寡言,經營錢莊的山西商人突然開口。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金石般的堅定。
會場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但僅僅是一瞬。
“十八萬兩!”
徽州茶商咬牙切齒,顯然已經到了他的心理極限。
“二十萬兩!”
山西商人眼皮都沒抬一下,再次報出一個讓全場倒吸冷氣的價格。
二十萬兩!
雪花鹽的利潤再大,這也是一個足以讓任何豪商肉疼不已的數字。
會場內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隻能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那徽州茶商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頹然放下了號牌。
劉伯溫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幹,他強作鎮定,按照流程問道:“甲字三號,出價二十萬兩!還有沒有更高的?”
他的目光掃視全場,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二十五萬兩!”
一個坐在角落,此前從未出聲的,經營海外貿易的閩商。
用帶著濃重口音的官報出了新的天價!
“轟!”
會場徹底炸開了鍋!!
竊竊私語聲,驚歎聲不絕於耳。
二十五萬兩!
這已經不是在買一個造鹽資格,這是在買一個與皇室合作的通天招牌!
是在買一個未來可能壟斷大明高端食鹽市場的無限可能!
那山西商人眉頭終於皺了起來,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放棄了角逐。
劉伯溫連問三聲,再無人應價。
“當!”
他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讓那定音槌穩穩地敲下,發出清脆而悠長的一聲響。
“甲字七號,二十五萬兩!成交!”
劉伯溫感覺自己後背的官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一片。
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努力平複著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目光掃過台下那些因為第一個資格的天價而眼神更加熾熱,甚至帶著一絲瘋狂的商賈們。
他知道,真正的廝殺,或許才剛剛開始!
他沒有絲毫停頓,用盡可能平穩的聲音宣布:“現在,競拍第二個資格!”
“起拍價,依舊是一萬兩!”
……
是時。
葉凡府邸。
書房內,茶香嫋嫋。
朱標並非剛到,而是已然坐了一會兒,正與葉凡對弈。
手執黑子,眉頭微蹙。
似乎在思索棋路,又似乎在想著別的事。
“老師,”
朱標落下一子,打破了沉默,語氣帶著一絲冷意和果然如此的意味。
“今日拍賣場外,果真如您所料,有人鬧事。”
“皆是些被剔除資格,心懷怨懟,或是受人指使的商賈,汙言穢語,試圖攪亂局麵。”
葉凡眼皮都沒抬,隨手應了一子,語氣平淡:“跳梁小醜罷了,殿下處置了便是。”
“嗯,”
朱標點頭,眼神銳利。
“孤已命人將他們全部拿下,押入京兆府大牢。”
“孤打算,重重罰沒他們一筆錢財,再關上幾個月,以儆效尤!”
“看日後誰還敢妄圖挑戰朝廷威嚴!”
話語間,那股屬於儲君的決斷和狠厲隱隱透出。
葉凡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而問道:“三大營籌建之事,進展如何?”
“兵員、匠師可還順利?”
提到這個,朱標臉上才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落子的動作也輕快了些。
“勞老師掛心,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匠師名冊正在陸續匯總,學生逐一過目篩選!”
“至於兵員和部分將士……”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
“父皇為學生準備了一批,皆是老戰精銳,省了學生許多心力。”
就在這時。
一名身著東宮內侍服飾的宦官悄步而入,恭敬地將一份密封的文書呈到朱標麵前。
“殿下,劉大人那邊,第一輪競拍結果出來了。”
朱標接過,隨手拆開火漆,目光落在那些數字上。
起初是隨意。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捏著紙張的手指猛地收緊,臉上瞬間布滿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甚至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又仔細看了一遍那上麵的金額。
“二……二十五萬兩?隻是一個資格?!”
他失聲低呼,猛地抬起頭看向葉凡,眼中充滿了駭然。
“這……這些商賈,竟……竟如此豪富?!”
他知道雪花鹽是暴利。
也知道這些商人有錢。
但一個僅僅是“製造售賣資格”的拍賣,第一個就能拍到二十五萬兩白銀!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
國庫歲入雖有定數,但開支浩繁。
這二十五萬兩對於一個資格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
葉凡看著他這副震驚的模樣,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早已預料。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好整以暇地問道:“殿下如此震驚,可是從這驚人的數字裏,想到了什麽?”
朱標臉上的震驚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寒意和憂慮的凝重。
他的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棋盤,發出沉悶的聲響。
沉默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嚴肅。
“老師…我在想,這些…這些還都是經過篩選,所謂‘樂善好施’,有聲望的良善商戶。”
“他們為了一個資格,尚且能毫不猶豫地拋出數十萬兩白銀……”
“那……那些未曾被選上,或者說,那些平日裏盤剝百姓,為富不仁的奸商,他們的家財,又該雄厚到何等地步?”
“他們積累財富的速度和規模,恐怕……遠超朝廷歲入!”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是一種窺見了某種可怕真相的悚然。
士農工商。
商為末業,這是他自幼接受的觀念。
可如今,這“末業”所展現出的驚人財力,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衝擊和不安!
葉凡讚許地點了點頭,神色也變得鄭重起來:“殿下能想到這一層,可見是真用了心。”
“不錯!”
“這也正是為何曆朝曆代,大多奉行‘重農抑商’之國策!”
“商人逐利,其資本流動,聚集之速,遠非農耕可比。”
“一旦讓他們掌握了權力,或者僅僅是與權力勾連過深,其危害,足以動搖國本!”
“他們可以囤積居奇,操控物價!”
“可以賄賂官吏,敗壞綱紀!”
“甚至可以富可敵國,與朝廷爭利!”
“這,便是我一再提醒殿下,必須設立監察之製,並且要由都察院這等清流衙門牢牢盯死的根本原因!”
朱標深深吸了一口氣!
葉凡的話如同重錘,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之前對於監察的理解,還停留在防止商戶違規操作層麵。
此刻才真正明白其背後關乎國本安全的深遠意義。
但他心中還有一個巨大的疑惑。
“老師所言,振聾發聵。”
“可是……”
他臉上依舊帶著那份難以置信。
“即便行商利潤豐厚,聚集財富較快,但……但也不至於達到如此恐怖的程度吧?”
“我大明田賦、丁銀,乃是國庫根本,難道還比不上這些商賈之家?”
葉凡看著他,知道是時候點破那層窗戶紙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帶著一絲嘲諷:“殿下以為,他們賬麵上顯示的家財,就是全部了嗎?”
“他們之所以能如此豪富,除了經營得當,更重要的是——”
“他們遠比朝廷更懂得如何‘避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