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難道他們就是老師指的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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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哥,咱有時候躺在這皇宮裏,就會想起當年……”
    “想起咱爹娘走的時候,家裏窮得叮當響,連塊埋骨的薄地都尋不著……”
    提到往事,朱六九的眼神也黯淡下來,唏噓道。
    “是啊,那時候……難啊。”
    朱元璋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朱六九,語氣帶著沉重的追憶和無比的真誠。
    “那時候,要不是老哥哥你,念著親戚情分,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給咱爹娘尋了那塊安身之地……”
    “咱朱元璋,怕是連爹娘最後一點身後事都辦不妥當!”
    “這份恩情,咱記在心裏,一輩子都不敢忘!”
    朱六九被他這番話勾起了心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都是應該的,應該的……說這些幹啥。”
    “不,要說!”
    朱元璋語氣陡然加重,帶著一股凜然之氣!!
    “正因為咱是從那苦日子裏爬出來的,咱才知道百姓的苦,才知道一口糧食,一寸土地對他們有多金貴!”
    “所以咱坐了這天下,最恨的,就是那些黑了心肝的貪官汙吏,恨那些欺壓百姓,魚肉鄉裏的惡霸豪強!”
    他的聲音如同悶雷,在亭中回蕩。
    目光不經意間,再次掃過朱桓。
    朱六九聽得連連點頭,臉上也湧起憤慨之色。
    “該恨!這些人就該千刀萬剮!重八你做得好!”
    朱元璋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將目光正式投向朱桓,語氣變得異常語重心長,幾乎是一字一頓。
    “桓兒啊,你聽著。”
    “你是咱朱家的子弟,雖然不在朝為官,但更要謹言慎行,潔身自好!”
    “千萬,千萬不能做那違法亂紀,欺壓百姓之事!”
    “否則,害的不單單是你自個兒,更是會寒了天下人的心,壞了咱朱家這大明朝的根基和名聲啊!”
    “你,明白嗎?”
    這番話說得極其嚴肅,甚至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
    朱桓心中猛地一咯噔,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但他臉上那謙和溫良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破綻,立刻站起身,躬身行禮,聲音清晰而懇切。
    “叔叔的教誨,桓兒銘記於心!”
    “請叔叔放心,桓兒自幼蒙父親教誨,深知禮義廉恥,斷不敢行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
    “定當時時自省,絕不敢有負叔叔期望!”
    朱六九在一旁聽著,絲毫沒有聽出朱元璋話語中的深意。
    反而為自己兒子這番“得體”的回答感到無比欣慰和自豪。
    他笑著對朱元璋說。
    “重八,這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咱桓兒為人最是平和,對咱也孝順,對鄉鄰也客氣,絕不會幹出那些喪良心的事!”
    “咱可以打包票!”
    朱元璋看著朱六九那全然信任,毫無雜質的笑容。
    又看向朱桓那副恭敬誠懇,無可挑剔的姿態,胸腔裏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堵住,又悶又痛。
    他強行扯動嘴角,臉上擠出的笑容顯得無比僵硬和苦澀,仿佛咽下了一枚黃蓮。
    “好……好……如此,咱……咱也就放心了。”
    他的聲音有些發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沉重。
    他猛地端起麵前的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心底那股翻湧的寒意與痛楚。
    “吃飯,吃飯!”
    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聲音提高了些許,試圖打破這瞬間凝滯的氣氛。
    但那雙握著筷子的手,指節卻微微泛青。
    而一旁。
    朱標臉上也一直維持著溫和的笑意。
    但他那顆七竅玲瓏的心,卻早已掀起了波瀾。
    他坐在下首,目光看似平靜地掃過談笑風生的父皇,淳樸憨厚的朱六九,以及那位舉止謙恭,言談得體的堂兄朱桓。
    父皇那句:“千萬不能做違法亂紀之事,否則害的不單單是你自己,更是咱朱家的大明朝啊!”
    如同一聲驚雷,在他耳邊反複回響……
    以他對父皇的了解。
    這絕不僅僅是尋常的告誡。
    那語重心長背後壓抑的沉重,那看似隨意掃過朱桓的目光深處隱藏的銳利和痛心。
    都讓朱標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朱桓。
    此人麵容白淨,應對得體。
    一舉一動都合乎禮儀。
    甚至帶著幾分讀書人的清雅之氣。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位謙謙君子。
    可不知為何,朱標總覺得那謙和的笑容底下,似乎隔著一層看不透的霧。
    那低垂的眼簾後,隱藏著與表麵截然不同的東西。
    “若朱桓表兄,真的幹了什麽惡事……”
    朱標不敢再想下去。
    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
    朱六九大伯,那是父皇的恩人,是當年在朱家最困頓時伸出援手的長輩。
    那份雪中送炭的情義,重如泰山!!
    他朱標自幼受教,深知感恩圖報之理,對這位老實巴交的朱大伯,亦是心懷敬重與感激。
    若他的兒子,真的做出了什麽十惡不赦之事,那對父皇,對朱大伯,乃至對整個皇室聲譽,都將是一場巨大的打擊和煎熬!
    忽然,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葉凡那日在他府中,帶著神秘笑容說過的話。
    “劉伯溫那邊,很快還有一場大戲要上演!”
    “到時候,你那幾位皇弟,自然有他們的‘用武之地’……”
    當時他還不解其意,隻當是老師又在賣關子。
    可此刻,將父皇異常的態度,以及葉凡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聯係起來……
    一個讓他心驚肉跳的念頭不可抑製地冒了出來!!
    難道……
    老師所指的“大戲”是指……
    眼前這位堂兄朱桓?!
    畢竟,此刻劉伯溫,就在滁州!!
    朱標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但願是自己想多了。
    但願這隻是他過於敏感的猜測。
    但父皇那壓抑的情緒,葉凡那篤定的預言,都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僥幸的幻想。
    他不能再等,不能再僅僅依靠猜測。
    必須弄清楚真相!
    趁著父皇與朱大伯回憶往昔,氣氛正濃時。
    朱標悄然起身,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低聲道。
    “父皇,母後,朱大伯,兒臣方才多飲了幾杯,有些頭暈,想先出去透透氣。”
    朱元璋正與朱六九說到動情處,聞言隨意擺了擺手。
    “去吧。”
    馬皇後則關切地看了他一眼。
    “標兒,若不舒坦,就早些回去歇著。”
    “謝母後關心,兒臣無礙。”
    朱標躬身行禮,又對朱六九和朱桓禮貌地點了點頭,這才轉身,步履平穩地走出了亭子。
    一離開禦花園,走到無人僻靜處,朱標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沉的肅然!
    他停下腳步,對如同影子般跟在身後的心腹太監沉聲吩咐,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
    “立刻傳令東廠,動用一切能動用的力量,給孤秘密徹查滁州全椒縣,朱六九之子,朱桓!”
    “給孤查清楚,他在地方上所有行徑,結交何人,有無劣跡,尤其是……”
    “有無涉及人命、貪墨、對抗朝廷新政等事!”
    “要快,要密,一有消息,即刻直接報於孤!”
    那太監感受到太子語氣中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寒意,心頭一凜,毫不遲疑地躬身領命。
    “奴婢遵旨!”
    隨即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