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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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伯溫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顫抖著伸出手,接過了那個沉甸甸的食盒。
入手微涼,紫檀木的紋理清晰可辨。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穩住了幾乎要脫手而出的食盒,緩緩將其打開。
預想中熱氣騰騰的藥盅並未出現。
食盒內層,靜靜躺著的,是一個普通的白瓷藥瓶。
旁邊,還有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沒有任何標識的素白紙條。
不是毒藥?
劉伯溫猛地一怔,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內侍。
隻見那內侍臉上那刻板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而深沉的神色。
他對著劉伯溫,幾不可察地微微點了點頭,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隨即,那內侍不再多言,如同他來時一樣,躬身一禮,便轉身退出了書房,腳步輕捷,很快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書房內,隻剩下劉伯溫一人,對著食盒裏的藥瓶和紙條,心潮劇烈起伏。
難道這內侍……
他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紙條,迅速展開。
上麵是幾行清秀卻陌生的字跡,用的是最普通的筆墨,沒有任何印記!
“劉公台鑒,胡賊歹意,鴆毒已易。”
“瓶中藥液,僅為安神滋補之物,無害。”
“然胡賊既已動手,必求結果,為絕後患,亦為引蛇出洞,需請劉公暫受委屈,將戲唱完。”
“服藥後,務必示人以病危之狀,並即刻安排後事,秘不外傳。”
“屆時,自會有人暗中配合,保府上平安。”
“待到雲開霧散日,再與劉公共飲慶功酒。”
“閱後即焚——”
“奉太子殿下諭。”
紙條上的內容,如同驚雷,再次在劉伯溫心中炸響!
但這次帶來的,不再是絕望,而是絕處逢生的震撼,對太子殿下縝密安排的感佩,以及一種豁然開朗的明悟!
原來如此!
太子殿下早已洞悉胡惟庸的陰謀,不僅派人替換了毒藥,更要他將計就計,假裝中毒身亡!
這是要麻痹胡惟庸,讓其自以為得計,從而可能暴露出更多馬腳,甚至……為後續的雷霆一擊創造條件!
好一招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劉伯溫拿著紙條的手不再顫抖,反而變得堅定有力。
他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種混合著感激、決絕與智慧的光芒。
太子殿下將如此機密重任托付於他,他豈能辜負?
他迅速將紙條湊近燭火,看著它化為灰燼。
然後,他拿起那個白瓷藥瓶,拔開塞子,仰頭將裏麵略帶甘苦氣味的藥液一飲而盡。
他知道,這或許隻是安神的湯藥。
但從此刻起,他劉伯溫,在世人眼中,就必須是一個垂死甚至已死之人了。
他穩了穩心神,將空藥瓶放回食盒,蓋好。
然後,他走到書房門口,喚來一直守在附近,同樣憂心忡忡的長子劉璉。
“璉兒,”劉伯溫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與一絲刻意營造的虛弱,“為父……怕是不行了。”
劉璉大驚失色:“父親!您何出此言?方才那內侍……”
劉伯溫擺了擺手,打斷他,繼續用虛弱但清晰的聲音囑咐,眼中卻閃爍著隻有劉璉能看懂的深意。
“你聽為父說。”
“今夜之後,你需立刻閉門謝客,對外……便言為父突發急症,藥石罔效,已然……病危。”
“府中一切,由你主持,務必做出慌亂悲痛之狀。”
“但切記,暗中加強戒備,尤其保護好後院女眷和你弟弟。”
“若有任何不明身份之人試圖接觸或探查,一律擋回,但不必起衝突。”
“一切……自有安排。”
劉璉雖不明就裏,但見父親眼神堅定,語氣不容置疑,知必有深意,強忍悲痛與疑惑,重重點頭!
“孩兒……明白!定按父親吩咐行事!”
是夜。
向來門禁森嚴,行事低調的禦史中丞府邸,忽然傳出一陣壓抑的騷動與悲泣。
不多時。
便有神色倉皇的仆人連夜叩開相熟太醫家的門,聲音淒惶地求取救命良方。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悄然在金陵城中某些特定的圈子裏流傳開來——
鐵麵無私,推行新政的劉中丞劉伯溫,突染惡疾,嘔血不止,已是命懸一線,恐將不久於人世!!
而幾乎就在劉府“噩耗”隱約傳出的同時。
右相府邸,書房密室之內。
胡惟庸正聽著心腹管家的低聲稟報,臉上先是驚疑,隨即迅速被一種混合著狂喜與如釋重負的得意所取代。
“確定他喝下去了?親眼所見?”
胡惟庸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
“相爺,咱們的人雖未能跟進書房,但那名送藥的內侍回報,他親眼看著劉伯溫接過食盒,打開,然後當著他的麵,服下了藥瓶中的湯劑!”
“劉伯溫當時臉色慘白,雙手發抖,顯然是知道那是什麽,卻不得不喝!”
管家篤定地回道,“而且,就在剛才,劉府已亂,連夜請醫,風聲已然傳出!”
“好!好!好!”
胡惟庸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露出暢快而陰冷的笑容,“劉伯溫啊劉伯溫,任你智計百出,剛直不阿,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杯鴆酒!”
“你擋了那麽多人的路,早就該死了!”
“如今你一去,新政群龍無首,那些寒門清流失了主心骨,看誰還能阻我大事!”
他仿佛已經看到,掃除了劉伯溫這個最大的障礙後,自己在朝中更加肆無忌憚地擴張勢力,與李善長裏應外合,甚至……
謀劃那件“驚天大事”時,將少去多少掣肘!
“繼續盯緊劉府!確認他咽氣!”
胡惟庸眼中寒光一閃,“還有,通知我們的人,做好準備。”
“劉伯溫一死,朝中必有波瀾,正是我們……有所作為之時!”
“是!”
管家領命而去。
胡惟庸獨自坐在密室中,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他仿佛已經聽到了劉伯溫死訊正式公布時,朝野的震動。
以及自己心中那壓抑許久的野心,破土而出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