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荒·古妖山脈外圍
    三個月後。
    洛青霜站在一片遮天蔽日的古林邊緣，抬頭望去。這裏的樹木高逾百丈，樹幹粗壯如小山，樹冠層層疊疊，將天空切割成細碎的碧色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木屬性靈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妖氣。
    這就是古妖山脈，東荒大陸最神秘、最危險的禁區之一。
    傳說上古時期，這裏是妖族聖地的所在。後來人族崛起，與妖族大戰，聖地被毀，妖族退守山脈深處，從此與人族劃界而治。數萬年過去，古妖山脈依舊是妖族的地盤，人族修士若無特殊緣由，很少踏足此地。
    洛青霜來此，是因為天機盤的推演。
    三個月前離開北冥寒淵後，她一路向東，橫跨三座大陸，終於抵達東荒。這一路上，她又遭遇了兩次暗影閣的伏擊——一次是在跨大陸傳送陣附近，三名元嬰後期殺手偽裝成散修偷襲；一次是在東荒邊境，兩名元嬰大圓滿設局圍殺。
    這兩場戰鬥，她都以輕傷為代價全殲了敵人。
    尤其是第二場戰鬥，麵對兩名元嬰大圓滿的聯手，她動用了新煉化的極冰碎片之力，配合冰霜劍域，硬生生將兩人冰封、斬殺。那一戰後，她對極冰法則的掌控更上一層樓，冰霜劍域的範圍也從三丈擴展到了五丈。
    但頻繁的戰鬥也讓她意識到，暗影閣對她的追殺正在升級。
    最初隻是元嬰中期、後期的殺手，如今已出動元嬰大圓滿。下一次，會不會是化神？
    她必須更快變強。
    而古妖山脈中可能存在的“生命碎片”相關遺跡，就是她快速提升實力的契機。
    “按照天機盤的感應，生機異常波動的源頭，應該在古妖山脈深處，至少還要往裏走三千裏。”洛青霜取出天機子盤，盤麵上一道綠色的光點正在緩慢閃爍，指向山脈中心方向。
    她收起子盤，深吸一口氣，踏入了古林。
    一入林，天地驟變。
    外界的光線被層層樹冠過濾，變得昏暗朦朧。地麵鋪著厚厚的落葉，踩上去柔軟無聲，空氣中彌漫著腐朽與新生交織的氣息。四周靜謐得可怕，連蟲鳴鳥叫都聽不見，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以及……某種隱藏在暗處的窺視感。
    洛青霜沒有禦劍飛行。
    在古妖山脈這種地方，在空中飛行等於活靶子。她收斂所有氣息，將修為壓製到金丹層次，如一道幽靈般在林中穿行。
    霜華劍雖未出鞘，但劍心已籠罩方圓五十丈。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如此行進了約百裏，相安無事。
    但洛青霜心中的警惕卻越來越重。
    太安靜了。
    這片古林生機如此濃鬱，按理說應該妖獸遍地，鳥語花香。可走了百裏，別說妖獸，連一隻普通的野獸都沒見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她思索之際，前方樹林中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獸吼。
    那吼聲中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緊接著是樹木倒塌的轟鳴，以及……兵器碰撞的金鐵交擊聲。
    有人在戰鬥。
    洛青霜身形一閃，悄無聲息地掠上一棵古樹，藏在茂密的枝葉中向下望去。
    百丈外，一處林間空地上，正上演著一場血腥的圍殺。
    被圍殺的，是一頭通體雪白的巨狼。那狼身長三丈，肩高過人，額頭上有一道月牙形的銀色紋路，此刻正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它身上至少有十幾道傷口，最深的一處在後腿，幾乎被斬斷，鮮血將身下的落葉染成暗紅。
    圍殺它的，是五名黑衣修士。
    這五人皆著暗影閣製式黑衣，但袖口多了一道血色的紋路——那是暗影閣“血影衛”的標誌。血影衛是暗影閣真正的精銳，至少是元嬰後期修為，且精通合擊之術，五人聯手，可戰元嬰大圓滿。
    此刻，五人正組成一個詭異的陣型，將白狼困在中央。他們手中彎刀揮舞，刀光如黑色毒蛇，不斷在白狼身上增添新的傷口，卻不急於致命，仿佛在戲耍獵物。
    “月狼族的餘孽，還想逃？”為首的血影衛冷笑，一刀斬在白狼前爪上，“交出‘月華靈珠’，給你個痛快。”
    白狼發出低沉的咆哮，眼中滿是仇恨與不屈。它額頭的月牙紋路驟然亮起，噴出一道銀色光柱，射向說話的血影衛。
    但那血影衛早有防備，身形一晃便躲開了。光柱擊中後方一棵古樹，竟將那需要十人合抱的樹幹洞穿出一個光滑的圓孔。
    “冥頑不靈。”血影衛眼中閃過殺意，“既然不肯交，那就殺了你再搜魂。”
    五人刀勢一變，殺機暴漲。
    白狼眼中閃過絕望，但它依舊沒有屈服，而是仰頭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那嚎聲中蘊含著某種奇特的韻律，穿透層層樹冠，傳向山脈深處。
    “它在求援！”一名血影衛臉色一變，“速戰速決！”
    五把彎刀同時斬落。
    就在刀鋒即將觸及白狼脖頸的瞬間——
    嗡！
    一道冰藍色的劍域驟然降臨！
    五名血影衛的動作同時一滯，仿佛陷入了無形的泥沼。他們驚駭地發現，自己的靈力運轉變得遲緩，連思維都好像被凍結了。
    下一瞬，一道白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戰場中央。
    霜華劍出鞘。
    劍光如月華流淌，看似輕柔，卻蘊含著凍結神魂的冰寒。劍鋒掠過，五名血影衛的脖頸同時出現一道細密的血線。
    噗通、噗通……
    五具屍體倒地，眼中還殘留著難以置信的驚恐。
    從劍域降臨到五人斃命，整個過程不超過三息。
    洛青霜收劍入鞘，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轉身走向那頭白狼。
    白狼警惕地後退一步，齜牙低吼，但眼中更多的是疑惑——這個人族修士，為什麽要救它？
    洛青霜停下腳步，沒有靠近，隻是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療傷丹藥，屈指彈到白狼麵前。
    “月狼族？”她輕聲問道，“我無意與你為敵，隻是路過。這丹藥可治外傷，你服下吧。”
    白狼嗅了嗅丹藥，遲疑片刻，還是低頭將丹藥吞下。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溫潤的藥力，它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尤其是後腿那道幾乎斷骨的傷口，血肉開始蠕動、連接。
    它眼中的警惕稍減，低吼一聲，聲音不再充滿敵意，而是帶著某種詢問的意味。
    洛青霜雖然不懂狼語，但能感受到那吼聲中的善意。她點點頭:“我名洛青霜，來古妖山脈尋找一樣東西。你可知道這片古林為何如此安靜？走了百裏，未見任何生靈。”
    白狼眼中閃過悲憤，它抬起前爪，在地麵上劃出幾個歪歪扭扭的符號。
    那是妖族的文字。
    洛青霜曾在天機城主傳承中學過一些妖族古文，勉強能辨認。
    “暗影閣……抓捕妖族……煉製血丹……”她讀著那些符號，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白狼繼續劃寫。
    原來，三個月前，暗影閣的人大規模潛入古妖山脈，開始抓捕低階妖族，以秘法煉製“血丹”——這是一種極其惡毒的丹藥，以妖族精血為引，可快速提升修士修為，但服用者會逐漸喪失神智，淪為隻知殺戮的怪物。
    月狼族是這片古林的守護妖族之一，自然成了暗影閣的首要目標。這頭白狼是月狼族的少族長，名為“銀月”，今日外出巡視時被血影衛伏擊，若不是洛青霜及時出現，恐怕也已淪為血丹的材料。
    “暗影閣竟然將手伸到了妖族地盤……”洛青霜眼中寒光閃爍。
    這絕不僅僅是為了煉製血丹那麽簡單。以暗影閣的行事風格，如此大張旗鼓地抓捕妖族，必定有更大的圖謀。
    “你知道暗影閣的老巢在哪裏嗎？”她問銀月。
    銀月搖頭，在地上寫道:「他們行蹤詭秘，每次出現都不同。但族中長老說，他們的目標可能是‘古妖聖地’。」
    古妖聖地？
    洛青霜心中一動。
    天機盤推演出的生機異常波動，源頭似乎就在古妖聖地附近。難道暗影閣也在尋找與生命碎片相關的東西？
    “帶我去見你們的族老。”她做出決定，“我想了解更多關於暗影閣，以及古妖聖地的事。”
    銀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它轉身，一瘸一拐地向古林深處走去，示意洛青霜跟上。
    一人一狼，在昏暗的古林中穿行。
    越往裏走，樹木越發高大，有些古樹的樹幹直徑甚至超過十丈，樹皮上布滿苔蘚與藤蔓，散發出滄桑古老的氣息。偶爾能看見一些妖獸的蹤跡，但那些妖獸一感應到銀月的氣息，便遠遠避開，不敢靠近。
    行了約兩百裏，前方豁然開朗。
    那是一片隱藏在古林深處的山穀，穀中建著數十座簡陋的木屋，屋前空地上，十幾頭體型稍小的月狼正在嬉戲。山穀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樹，樹幹上開著一道門，門口站著兩名化作人形的月狼族守衛——他們保留了狼耳和尾巴，但五官已是人族模樣，這是妖族化形不完全的標誌。
    “少族長回來了！”一名守衛看見銀月，驚喜叫道。
    但當他看到銀月身後的洛青霜時，臉色驟變，立刻拔出腰間的骨刀:“人族？！”
    “住手。”銀月低吼一聲，用妖族語快速解釋了幾句。
    守衛聽完，眼中敵意稍減，但仍警惕地盯著洛青霜:“少族長，族長和長老們正在議事廳商議要事。這位人族……可否在此稍候？”
    銀月看向洛青霜。
    洛青霜點頭:“可以。”
    她在穀口一塊青石上坐下，閉目調息。霜華劍橫於膝前，劍心籠罩整個山穀，任何異動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不多時，銀月從古樹屋中走出，身邊跟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老者雖已化形完全，與人族無異，但那雙眼睛依舊是狼的豎瞳，閃爍著睿智而滄桑的光芒。
    “人族劍修，我是月狼族族長，蒼狼。”老者開口，聲音沙啞低沉，“銀月說，你救了它，還殺了五名暗影閣的血影衛。”
    “舉手之勞。”洛青霜起身，拱手道，“晚輩洛青霜，見過族長。”
    蒼狼打量著她，眼中閃過驚訝:“元嬰大圓滿，劍意純粹如冰，卻蘊含著守護之道……人族中，竟還有你這般的修士。”
    他頓了頓，直入主題:“銀月說，你想知道暗影閣的事？”
    “是。”洛青霜點頭，“暗影閣屠戮蒼生，與我也有血仇。他們如今潛入古妖山脈，必定有所圖謀。我想知道，他們到底在找什麽？與古妖聖地是否有關？”
    蒼狼沉默良久，最終歎了口氣。
    “此事說來話長。請隨我來。”
    他轉身走向古樹屋，洛青霜緊隨其後。
    樹屋內部比想象中寬敞，中央燃著一堆篝火，火光跳動，映照著圍坐的七八位月狼族長老。他們看見洛青霜，皆是神色各異，但蒼狼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
    “三個月前，暗影閣開始抓捕妖族。”蒼狼在篝火旁坐下，緩緩道，“起初隻是零星的低階妖獸，我們並未在意。但後來，他們越來越猖獗，甚至開始襲擊有靈智的妖族部落。”
    “我們月狼族聯合附近幾個妖族部落，與他們交手三次，每次都是慘敗。他們的血影衛精通合擊之術，更可怕的是……他們中有一人，修煉了某種吞噬妖族血脈的魔功，每殺一個妖族，實力就強一分。”
    蒼狼眼中閃過痛苦:“我的兒子，銀月的父親，就是死在那人手中。”
    洛青霜沉默。
    “至於他們的目的……”蒼狼深吸一口氣，“我們最初也不清楚。直到七天前，我們抓到一個重傷的暗影閣殺手，搜魂之後，才知道了一些碎片信息。”
    他看向洛青霜，一字一頓:
    “他們在找‘生命古樹’。”
    “傳說中，上古時期，妖族聖地的核心，就是一棵生命古樹。那古樹蘊含無窮生機，是妖族的起源之根。後來聖地被毀，生命古樹也消失不見。但暗影閣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認為生命古樹並未徹底毀滅，而是以另一種形式，隱藏在古妖聖地深處。”
    “而他們煉製血丹，抓捕妖族，就是為了以妖族精血為引，感應生命古樹的位置。”
    洛青霜心中一震。
    生命古樹……這名字，與“生命碎片”何其相似？
    難道生命古樹，就是生命碎片的化身？或者，生命碎片就藏在生命古樹之中？
    “古妖聖地在何處？”她問。
    “在古妖山脈最深處，距離此地還有五千裏。”蒼狼道，“但那裏被上古妖族大能布下了重重禁製，外人難以進入。暗影閣之所以遲遲沒有得手，就是因為無法突破那些禁製。”
    他頓了頓，看向洛青霜:“人族劍修，你實力不凡，又與暗影閣有仇。我族願與你合作——你助我們抵禦暗影閣，保護族地，我族則帶你前往古妖聖地，尋找生命古樹。”
    “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蒼狼眼中閃過決絕，“若真找到生命古樹，絕不能讓暗影閣得手。哪怕毀了它，也不能讓它落入魔道之手。”
    洛青霜凝視著蒼狼的眼睛，緩緩點頭。
    “我答應你。”
    不是為了妖族，也不是為了什麽生命古樹。
    而是為了阻止暗影閣的陰謀，為了……那枚可能存在的生命碎片。
    為了更快變強，為了早日與蝦仁重逢。
    篝火跳動，映照著眾人凝重的麵容。
    而古林之外，暗影閣的陰影，正在悄然蔓延。
    一場圍繞生命古樹的爭奪，即將拉開序幕。
    洛青霜撫摸著膝前的霜華劍，眼中劍意流轉。
    蝦仁，等我。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奪走我珍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