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南瓜與羽毛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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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總帶著幾分“小大人”派頭的丁文濤,向來愛端著一本正經的模樣,連說話都透著超出同齡人的沉穩。薛老師在課上宣布要排《海賊王》情景劇,點到他名字時,他也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在老師手中的劇本上一掃而過,心裏暗忖“不過是校園裏湊熱鬧的戲碼”。接劇本時,他指尖捏著紙頁邊緣,語氣平淡得聽不出半分情緒,連眼神都沒在劇本上多停留半秒,那股輕慢勁兒,仿佛在無聲宣告“隨便應付就能完成”。
    可真拿起《海賊王》漫畫做準備時,他卻漸漸變了。起初隻是逐頁掃過劇情,可看著路飛在船頭喊出“我要當海賊王”的執著,看著索隆為夥伴扛下傷痛的決絕,看著喬巴為守護同伴冒險尋藥的堅定,他原本平靜的眼神慢慢亮了起來,翻頁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有時會盯著描寫夥伴羈絆的畫麵出神,有時會對著激烈的戰鬥場景皺緊眉頭。等合上漫畫的瞬間,他攥著漫畫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泛白,心裏那股不服輸的勁兒突然冒了出來,輕聲卻無比堅定地對自己說:“這戲,必須演到最好,絕不能辜負這份熱血。”
    選劇情那天,同學們圍在課桌旁吵得熱火朝天:有人攥著路飛打明哥的彩頁,吵著要選這場“燃到爆”的團戰;有人翻出喬巴加入草帽團的章節,想演這段“又暖又治愈”的日常。丁文濤卻獨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頁頁仔細翻閱漫畫,最終在“赤犬殺死艾斯”那一頁停了筆——畫麵裏,艾斯倒在路飛懷裏,胸口的火焰標誌漸漸熄滅,赤犬站在不遠處,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他把漫畫攤在講台上招呼大家,同學們湊上前一看瞬間炸了鍋:“選這麽虐的段落?到時候觀眾哭到沒法好好看劇怎麽辦!”更意外的是,當有同學指著赤犬罵“冷血怪物”時,丁文濤推了推眼鏡,冷靜反駁:“赤犬信奉的是‘絕對正義’,在他眼裏,艾斯是海賊王羅傑的兒子,就是海上秩序的隱患。站在海軍的立場,他的做法是對自己‘正義’的堅守,不能隻歸為‘壞’。”說著,他還點了點漫畫裏赤犬緊繃的嘴角、毫不動搖的眼神:“這些細節能看出,他不是濫殺,是在踐行信念。”這份特別的思考,讓他對角色的理解多了層旁人沒有的深度,原本反對的同學也漸漸沉默,湊到漫畫前跟著他的思路琢磨起來。
    排練室空調外機的嗡鳴滲進窗縫,混著丁文濤驟然放大的質問聲,將凝滯的空氣攪得愈發粘稠。平板電腦屏幕上,赤犬揮拳的畫麵定格成冷硬的血紅色,與少年攥緊的劇本邊緣形成刺目的對照,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起青白,紙張在擠壓下發出細碎的脆響。後頸的冷汗順著脊椎蜿蜒而下,在衣料裏洇出一道涼濕的痕,黏在頸側的碎發被空調風掀起又落下,每一下都像細小的刺。鏡中的台詞本隨著李京京顫抖的手腕不住震顫,封麵上燙金的“徹底的正義”在晃動中扭曲變形,像團翻湧的、帶著戾氣的旋渦。
    他攥緊本子深吸一口氣,指尖掐進紙頁邊緣,努力模仿記憶裏赤犬垂眸時的森冷弧度——可睫毛剛壓下,轉身直麵排練室的瞬間,所有偽裝轟然崩塌。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驟然化作無數支淬毒的箭矢破空而來:前排同學交疊的手臂繃得發緊,後排人微蹙的眉峰擰出不耐,連窗欞漏進的一縷陽光都鋒利得像刃,直直紮進他發燙的耳膜。
    喉嚨裏像是堵了團燒過的棉絮,先前練得滾瓜爛熟的台詞,此刻全化作細碎的齏粉。舌根被無形的藤蔓纏得發僵,連最基礎的音節都卡在喉間,漲得他眼眶泛紅,視線裏的同學們漸漸模糊成一片晃動的影子。
    “算了。”丁文濤的歎息裹挾著不耐煩砸在琴鍵上,驚起空蕩蕩的回響。李京京慌忙將發燙的臉頰埋進劇本,潮濕的睫毛掃過紙麵,那些未說完的台詞像沾著倒刺的荊棘,狠狠紮進泛紅的眼眶。淚水決堤般漫過鏡片,他跌跌撞撞衝出排練室,走廊的聲控燈在急促的腳步聲中忽明忽暗,胸腔裏翻湧的挫敗感幾乎將他淹沒,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直到撞進薛老師溫暖的懷抱才驟然停住。
    “薛老師,我不想參加《海賊王》話劇了,這根本不適合我。”他的聲音被哽咽撕扯得支離破碎,肩膀劇烈顫抖著,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與不甘抖落出來,發梢還沾著排練室的冷汗,此刻卻被淚水暈得潮濕。
    薛老師輕輕撫著他抽搐的後背,等抽泣聲稍緩才溫聲問道:“怎麽了,李京京?跟老師說說。”
    “我一站在舞台上就緊張,一緊張就結巴……”李京京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睫毛上還懸著晶瑩的水珠,“老師,我是不是根本不是演話劇的料?”
    另一邊,學校大禮堂的舞台被追光燈染成暖金色,馬小跳一夥的排練正如火如荼。扮演路飛的馬小跳光著腳丫踩在木箱“船頭”,草帽歪戴在腦後,模仿著標誌性的咧嘴大笑時,虎牙在燈光下泛著微光,連揮舞雙臂號召夥伴的弧度都帶著破風的氣勢;路曼曼斜挎著自製的橘色小背包,指尖靈活轉動著天候棒,狡黠挑眉的模樣,活脫脫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娜美。
    張達單手持木刀擺出三刀流起勢,刻意壓低的帽簷下,眼神銳利如鷹;毛超縮著肩膀躲在道具桅杆後,說著大話時耳朵通紅,把騙人布的慫萌演得惟妙惟肖;最引人注目的當屬唐飛,瘦身成功後棱角分明的側臉,搭配誇張的卷眉毛和精心打理的小卷毛,單手插兜向“女士們”飛吻的動作,引得後台工作人員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安小米扭著腰肢跳起人妖拳法,蘭花指翹得比真花還嬌豔;夏林果一襲藍白長裙跪在“沙漠”布景前,眼含熱淚撫摸薇薇頭飾的模樣,讓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杜真子戴著自製的鐵手套,冷笑著念出台詞時,連發絲都透著黑牢緹娜的颯爽。盡管喬巴的位置還空著,可當眾人齊聲喊出“薇薇,我們永遠是夥伴”時,禮堂穹頂都在震顫,那股洶湧的情感浪潮,仿佛真的要衝破舞台,帶所有人駛向偉大航路。
    馬小跳摘下歪戴著的草帽,露出被壓出印子的額頭,禮貌地問:“薛老師,您找我們啥事?”
    薛老師輕輕撫了撫垂落的碎發,目光掃過圍成一圈的少年們:“丁文濤不接受李京京,嫌他在舞台上結巴,你們這邊怎麽想?”
    “我們倒是不嫌棄他,可我們人數已經滿了。”馬小跳撓著後腦勺,草帽上的骷髏標誌跟著晃動,臉上的為難都快溢出來了。就在這時,路曼曼雙手叉腰往前一站,天候棒在她指尖轉出利落的花,眼神裏閃著和娜美如出一轍的狡黠:“山人自有妙計,你別管了。”她揚起下巴的模樣,活像剛敲定航海路線的船霸,連馬小跳都忍不住恍惚——麵前這人究竟是愛記仇的中隊長,還是那個能把草帽團耍得團團轉的小賊貓?
    兩人對視的瞬間,禮堂裏仿佛響起了熟悉的爭吵BGM。馬小跳張了張嘴,終究隻是無奈地把草帽重新扣回頭頂,嘟囔著“真拿你沒辦法”,像極了被娜美敲腦袋後乖乖聽話的路飛。
    化妝間的門軸發出輕響,安琪兒抱著毛茸茸的藍色背包挪出來時,張達咬著的“海樓石”道具刀“當啷”落地,連帶著他攥著的索隆頭巾都滑到了胳膊肘;毛超捏著騙人布的彈弓,到嘴邊的台詞也卡住了,結結巴巴半天沒續上。
    少女頭頂的人造鹿角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米白色的絨毛蹭過門框時,還沾了點散落的亮片。紅白相間的草帽歪戴在頭上,帽簷遮住半張臉,露出的圓溜溜眼睛蒙著層水霧,像剛被陽光曬化的糖霜,軟乎乎的。她身上的粉白相間外套綴著蓬鬆的棉絮,袖口和下擺都縫著淺棕色的毛絨邊,走動時衣角輕輕掃過地麵,活脫脫是喬巴從漫畫裏跳了出來。
    最妙的是她嘴角那顆用橘色顏料點出的小雀斑,不大不小地綴在右唇角,配合著她微微抿嘴的模樣,透著恰到好處的憨態。懷裏的藍色背包是特意改造的“棉花糖”道具,鼓鼓囊囊的,上麵還別著枚用硬紙板做的小十字架,邊角被磨得圓潤,是她前晚用砂紙一點點蹭出來的。
    “安、安琪兒,你這妝……”毛超終於找回聲音,指著她的鹿角,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跟我上次在漫展看見的喬巴cos一模一樣!不對,比那個還像!”張達也趕緊撿起道具刀,手忙腳亂地把頭巾重新係好,甕聲甕氣地補充:“你剛才一出來,我還以為漫畫頁被風吹活了。”
    “這……這也太像了吧!”馬小跳的草帽滑到後腦勺都渾然不覺,他衝過去蹲在安琪兒麵前,學著路飛的樣子雙手扒著她的臉頰左右打量,“簡直是神還原!”話音未落,豎起的大拇指已經懟到路曼曼鼻尖。被誇讚的少女耳尖瞬間泛起紅暈,天候棒在慌亂中差點脫手,轉身時馬尾辮掃過薛老師憋笑的嘴角。
    禮堂角落,李京京攥著揉皺的台詞本發怔。新空出的角色表就在他腳邊輕輕翻動,可他盯著安琪兒蹦跳著和眾人擊掌的背影,喉結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少女突然轉身朝他跑來,喬巴帽上的絨球晃得人心顫:“李京京,我們一起加油好不好?”沾著粉底的指尖懸在半空,映著少年黯淡的瞳孔,像團即將熄滅的小火苗。
    很快到了夏林果飾演的微微與路飛等人告別的戲份,場麵格外感人。夏林果揚起手臂,腕間自製的黃金鈴飾在空氣中劃出憂傷的弧線;馬小跳扮演的路飛攥著草帽按在胸口,喉結不住滾動;路曼曼紅著眼眶低頭擦拭“六分儀”,睫毛上還懸著將落未落的水珠;毛超演的烏索普把彈弓攥得吱呀作響,連唐飛演的山治都失了往日模樣——他沒像往常那樣捋著額發耍帥,反而垂著雙手,白色襯衫的袖口被悄悄攥皺,平日裏總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蒙著層水光。
    最令人揪心的是安琪兒,粉色帽子下的鹿角微微發顫,她癱坐在道具船杆旁,淚水順著臉頰滾進喬巴玩偶服的絨毛裏,連指尖都蜷成無助的小團。
    聚光燈驟然轉向李京京時,空氣突然變得粘稠。他扮演的馮克雷踩著高跟鞋踉蹌兩步,胸前誇張的羽毛裝飾簌簌發抖。“小的們……不、不,我的……夥伴們!”台詞卡在喉間,像被魚刺卡住般艱澀。馬小跳“卡!”的喊聲第三次炸響時,李京京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手背浮起青白色的血管。
    “哎!李京京,你怎麽回……”馬小跳猛地站起身,劇本摔在地板上發出悶響,脖頸青筋暴起。可當他撞上路曼曼冷冽如娜美的眼神,剛要爆發的怒吼突然變成漏氣的氣球。他僵硬地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額角沁出冷汗:“李京京,你狀態不太好,先下來休息吧,咱們接著拍下一個鏡頭。”
    李京京機械地轉身,高跟鞋在舞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他跌跌撞撞走下台階,馮克雷標誌性的卷發垂落眼前,遮住那雙盛滿破碎的眼睛。聚光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要把整個禮堂的寂靜都沉甸甸地壓在他背上。
    舞台追光燈如金色瀑布傾瀉而下,李京京蜷縮在後台道具箱旁,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馮克雷的假睫毛。馬小跳在台上的喊話聲忽遠忽近,像隔著層潮濕的霧。化妝鏡映出他泛白的嘴唇,方才排練時磕絆的台詞還在耳膜裏打轉,可眼底卻泛起不屬於馮克雷的淚光——平板電腦裏,Mr.2為掩護路飛他們毅然轉身的畫麵,正無聲地循環播放。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有人會為了同伴擋下致命攻擊,會在離別時哭著喊出“請再叫我一聲夥伴”。鏡麵倒影與屏幕畫麵漸漸重疊,繼母揚起的掃帚、繼妹摔碎的作業本、父親永遠背對的身影,突然都被草帽團的歡呼擠碎。他望著馬小跳在台上揮動畫板指導走位,路曼曼踮腳調整道具船帆,安琪兒抱著喬巴玩偶蹦蹦跳跳,喉嚨突然發緊。
    夜風從後台氣窗鑽進來,卷起他腳邊散落的台詞紙。李京京靜靜地坐著,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眼眶卻越來越燙。他羨慕那些在追光燈下肆意揮灑的身影,羨慕他們眼裏跳動的熾熱光芒,更羨慕屏幕裏那群跨越生死的夥伴——原來這世上真的存在,即便滿身傷痕也要握緊彼此的手,即便前路渺茫也要笑著喊出“出發”的羈絆。
    後台的陰影裏,李京京蜷縮的身影與堆疊的道具箱融成灰撲撲的一團,指節在發間絞出淩亂的褶皺。直到肩頭突然落下的暖意驚得他一顫——安琪兒毛茸茸的喬巴帽擦過他耳際,粉色絨球輕輕搖晃:“李京京,別灰心,我有辦法幫你。”
    少年猛地抬頭,睫毛上還凝著未幹的水光,眼底燃起的火苗卻在看見對方認真的表情時,又被自卑的潮水淹沒:“真的嗎?我覺得我就是個拖累。”話音未落,溫軟的掌心已經覆上來,帶著股讓人心慌的熱度。李京京僵著身子任她牽著走,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細碎的響動,後頸蒸騰的熱氣幾乎要把喬巴帽的布料燙出個洞。
    暮色給操場鍍上層溫柔的金紗,安琪兒停在老槐樹下,樹冠灑落的光斑在她鹿角發飾上跳躍。其實她何嚐不明白這種滋味?曾經躲在教室角落數螞蟻的日子,書包裏永遠消失的零食,都像鈍刀在心頭反複拉鋸。此刻她晃了晃手裏的小本子,上麵密密麻麻記著《海賊王》台詞:“我們可以像馮克雷和路飛那樣,互相成為彼此的勇氣。”
    “李京京!”安琪兒突然拔高的聲音驚得槐樹上的麻雀撲棱棱飛起來。少年條件反射地蹦直身子,像被踩中尾巴的貓般發出“啊!”的短促驚呼,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看著他瞪圓眼睛的呆萌模樣,安琪兒捂著嘴笑彎了腰,喬巴帽上的鹿角差點戳到李京京鼻尖:“其實我第一次演話劇時,也怯場得想躲到幕布後麵哭。”她蹲下來,用樹枝在泥土上畫歪歪扭扭的南瓜頭,“後來馬小跳他們教了我個辦法——緊張的時候,就把台下觀眾想象成圓滾滾的南瓜。你看,”她用樹枝戳了戳新畫的南瓜藤,“比如薛老師是戴眼鏡的南瓜,丁文濤是長刺的南瓜……”
    李京京盯著泥土上的歪扭線條,喉嚨裏溢出壓抑的輕笑聲。他撿起另一根樹枝,在安琪兒畫的南瓜旁邊添了頂小草帽:“那……張達就是會結巴的南瓜?”話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在同齡人麵前開輕鬆的玩笑。暮色中的槐樹沙沙作響,兩個小小的影子在滿地南瓜畫裏晃啊晃,像兩艘終於拋錨的小船,在溫柔的海浪裏輕輕搖晃。
    “開——始!”馬小跳沙啞的喊聲裏帶著破音,驚得前排道具組的同學手中船錨模型險些落地。
    李京京踩著馮克雷標誌性的高跟鞋踏上舞台,頂燈的光暈將他包裹成一團搖晃的虛影。當他在心裏第三次默念“南瓜、南瓜”時,前排觀眾的麵孔突然變成了一個個圓滾滾的橘色光斑。胸腔裏翻湧的緊張感奇跡般褪去,他揚起誇張的卷發,模仿著Mr.2招牌式的扭腰動作,清亮的台詞如潺潺溪水奔湧而出:“小的們!這場戰鬥,就讓本大爺來華麗收尾!”字字擲地有聲,連尾音的顫調都帶著馮克雷獨有的張揚。
    可就在這時,禮堂驟然陷入死寂。李京京還維持著馮克雷揮動手絹的姿勢,指尖的假睫毛在頂燈下微微發顫。一個踩著細高跟的女人突然穿過觀眾席,豹紋絲巾掃過座椅靠背發出沙沙聲響,紅指甲精準掐住少年通紅的耳尖時,整個舞台都回蕩著布料撕裂般的刺耳摩擦聲。
    “作業做完了嗎?就知道玩!”女人的尖嗓門震得前排同學紛紛後退,李京京被拽得踉蹌著單膝跪地,喬巴玩偶服的紐扣崩落在地。他死死咬住下唇,嚐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皮肉裏,卻不敢發出半點嗚咽……。
    “薛老師!”他撞開辦公室門時,聲音還帶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顫,“李京京他……他被人拽走了!”話沒說完,就見薛老師猛地放下紅筆,教案上的墨跡還沒幹透,在“夥伴”兩個字旁邊暈開一小團黑,兩人腳步匆匆往禮堂趕的瞬間,走廊的聲控燈徹底亮起,把他們焦急的影子拉得老長,直直通向那片還懸著緊張氣息的舞台。窗外突然傳來安琪兒帶著哭腔的呼喊,兩人對視一眼,快步往禮堂跑去——遠遠就看見李京京被拽著胳膊往外走,喬巴玩偶服的絨毛上還沾著淚痕,而她另一隻手,仍緊緊攥著馮克雷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