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巨大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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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微亮,蘇州城從沉睡中蘇醒,市井的喧囂開始如同潮水般蔓延。然而,在金海與蘇清音下榻的客棧房間內,卻彌漫著一種與外界格格不入的凝重與肅穆。
趙乾已奉命離去,隱入暗處,開始追尋小蓮那渺茫的蹤跡。房間內,蘇清音臉上已不見昨夜的脆弱與淚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堅毅的平靜。她仔細收好那枚與她性命交關的玉蘭花玉墜,又將那紫檀木盒慎重地鎖回行囊深處,隻將那把造型奇特的烏木鑰匙貼身藏好。
“武大哥,隨我去一個地方。”她看向金海,語氣不容置疑,卻也比往日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親近。
金海沒有多問,隻是點了點頭。經過昨夜那場情感的洗禮與宿命般的玉器共鳴,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層無需言說的默契。
兩人並未退房,依舊保持著“夫妻”身份作為掩護。出了客棧,蘇清音並沒有座坐自己的
馬車,而是領著金海,穿行在蘇州城縱橫交錯的街巷與水埠之間。她似乎對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了如指掌,專挑那些僻靜無人的小路行走。
越走越是偏僻,周圍的民居從白牆黛瓦的富庶景象,逐漸變得低矮破敗,最終,他們來到了蘇州城西郊一處幾乎被遺忘的角落。這裏緊挨著荒廢的漕運舊碼頭,蘆葦叢生,野狗徘徊,隻有幾間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舊宅院零星散布。
蘇清音在其中一座最不起眼的宅院前停下了腳步。這宅院門牆斑駁,木門上的銅環鏽跡斑斑,院牆一角甚至已經坍塌,被瘋長的野草藤蔓占據,任誰看去,都會認為這是一處早已被主人遺棄多年的荒宅。
“就是這裏了。”蘇清音輕聲道,目光掃過四周,確認無人跟蹤。
她走到那扇看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木門前,並未去動那鏽死的銅環,而是從懷中取出一把看似普通至極的黃銅鑰匙,插進了門板上一個極其隱蔽、被苔蘚幾乎覆蓋的鎖孔裏。
“哢噠。”
一聲輕響,門栓彈開。蘇清音輕輕一推,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露出院內景象。
院內更是荒涼破敗。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與塵土,幾間廂房的窗戶都已破損,蛛網遍布,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植物腐爛的氣息。若非蘇清音帶路,金海絕難想象,這地方會與昔日富可敵國的蘇家有任何關聯。
蘇清音對院內的破敗視若無睹,她腳步不停,徑直穿過前院,來到後院一處看似堆放柴火的雜物間前。雜物間的木門虛掩著,裏麵堆滿了爛木柴和廢棄的農具。
她走進雜物間,示意金海跟上,然後反手輕輕掩上了門。雜物間內光線昏暗,塵土的氣息更加濃重。
金海正疑惑間,隻見蘇清音走到雜物間最裏麵,那裏靠牆放著一個巨大的、布滿灰塵的破舊水缸。她並未挪動水缸,而是伸出雙手,抵住水缸靠近牆壁那一側的缸沿,然後按照某種特定的節奏和順序,或輕或重地按壓、旋轉起來。
她的動作極其熟練,仿佛演練過千百遍。幾個呼吸之後,隻聽牆壁內部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幾乎微不可聞的“紮紮”聲。
緊接著,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那麵看似實心的、糊著黃泥的磚牆,竟然從中裂開一道縫隙,然後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陰冷、幹燥、帶著金屬和陳舊紙張氣息的風,從洞內緩緩湧出。
這竟是一處設計得無比精巧的密室入口!若非知曉機關,縱然將這雜物間翻個底朝天,也絕難發現!
“跟我來。”蘇清音低聲道,率先彎腰走進了洞口。金海壓下心中的震驚,緊隨其後。
他本以為密室內部會狹窄逼仄,然而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麵別有洞天!洞口下方是一段向下的石階,走了約莫幾十級,眼前豁然開朗!
借著一顆蘇清音再次取出的夜明珠的光芒,金海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了原地!
這是一個巨大的、深入地下的石室!其規模遠超他之前的想象,幾乎堪比一個小型的廣場!
而更讓他靈魂都為之震顫的,是石室裏麵所存放的東西——
銀子!如山如海般的銀子!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座座用巨大木箱盛放、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銀錠!那些銀錠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線下,反射著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而沉凝的銀灰色光芒!它們一排排、一列列,如同等待檢閱的軍隊,沉默地延伸至視野的盡頭,根本看不到邊際!
除了銀錠,旁邊還有專門的區域,堆放著一箱箱打開蓋子的金元寶,那耀眼的金色與銀光交織,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更遠處,則是各種珠寶玉器、古董字畫,它們被妥善地存放在特製的架子和錦盒中,雖然蒙塵,卻難掩其瑰麗與價值連城的氣息!
這裏的財富,已經無法用簡單的“萬兩”來形容!金海粗略估算,光是那些堆成小山般的銀錠,其價值恐怕就不下千萬兩白銀!這還不算那些黃金和珍寶!
這可是在商品經濟遠不如現代的北宋!千萬兩白銀,幾乎是朝廷數年歲入的總和!足以支撐一場大規模的戰爭,或者買下幾座繁華的州城!
“這……這是……”金海的聲音幹澀,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他前世今生,何曾見過如此駭人聽聞的財富聚集?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有錢”二字的認知極限!
蘇清音站在他身旁,夜明珠的光芒映照著她平靜的側臉。她看著這片沉默的銀海,眼中沒有貪婪,沒有得意,隻有一種深沉的、混合著悲哀與責任的複雜情緒。
“這裏,是我蘇家最後的根基。”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石室裏回蕩,帶著一絲空洞的回音,“除了我父親,隻有我知道它的存在。這些,是蘇家幾代人積累,以及父親預感局勢不妙時,暗中轉移過來的絕大部分家財。”
她緩緩踱步,手指拂過一箱冰涼的銀錠,如同拂過家族沉重的曆史:“父親常說,商海浮沉,朝堂風波,沒有永遠的興盛。狡兔尚有三窟,我蘇家,也必須為自己留一條真正的退路。這些財富,不是為了揮霍,而是為了在家族遭遇滅頂之災時,能讓血脈得以延續,能有資本……東山再起。”
她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依舊處於震撼中的金海,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現在,這些財富,是我蘇清音,和你武大哥,兩個人的了。”
金海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蘇清音迎著他的目光,眼神坦蕩而決絕:“隻要武大哥你能助我報這血海深仇,救出我可能尚在人間的父親,我蘇清音,連人帶這些財寶,從此盡數托付於你,此生不渝!”
這番話,如同驚雷,在金海耳邊炸響!
不僅僅是這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她這個人!這位才智超群、容貌絕世、與他有著宿命糾纏的女子,此刻竟將她的一切,連同這足以撼動國本的財富,作為賭注,全部押在了他的身上!
巨大的衝擊讓金海一時之間有些發蒙,大腦一片空白。答應?這意味著他將徹底卷入一場與當朝太師為首的龐大勢力為敵的腥風血雨之中,前路注定荊棘密布,生死難料。不答應?且不說他心中對蘇清音已然萌生的情愫與憐惜,單是那道姑的偈語和昨夜玉器的共鳴,就讓他無法輕易割舍這份宿命的牽連。
他看著蘇清音那雙充滿了期盼、信任以及一絲孤注一擲的絕望的眼睛,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托付,太重了!重到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和其背後代表的責任。
蘇清音看著他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並沒有催促,也沒有失望。她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仿佛早已預料到他的反應。
良久,她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冷靜與理智:“武大哥不必此刻就給我承諾。清音也並非要你現在就背負起這一切。”
她環視著這巨大的銀庫,聲音低沉下去:“而且,現在我們絕不能動用這裏的一分一毫。”
金海聞言,從混亂的思緒中掙脫出來,疑惑地看向她。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蘇清音的目光銳利如刀,“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之前,暴露財富,就是取死之道。蔡京一黨之所以能如此輕易地構陷我蘇家,除了權勢,也未嚐不是因為蘇家富可敵國,早已成為他們眼中亟待分食的肥肉。我們如今勢單力薄,若驟然擁有如此巨富的消息泄露出去,恐怕等不到我們報仇,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她看向金海,眼神中充滿了告誡:“這筆財富,是我們的最後底牌,是複仇和未來的火種,而不是現在就可以使用的柴薪。在我們擁有足夠的權勢、兵馬,或者說,能讓敵人投鼠忌器的力量之前,它必須繼續沉睡在這裏。”
金海深深地吸了一口冰涼的、帶著金屬氣息的空氣,徹底冷靜了下來。蘇清音的話,如同醍醐灌頂,將他從巨額財富帶來的眩暈感中徹底澆醒。
是啊!在這個權大於法、人命如草芥的時代,沒有相應的實力,財富就是催命符!高衙內之事,不就是最鮮活的例子嗎?若不是有武鬆、魯智深等兄弟相助,他早就家破人亡了。如今麵對比高衙內還要複雜還要恐怖的敵人,他若貿然動用這筆財富,無異於嬰兒持金過市,隻會死得更快!
“小姐所言極是!”金海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恢複了清明與堅定,“是金海一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失了方寸。這筆財富,確是我們最大的倚仗,但也必須在我們擁有足夠的力量之後,才能讓它重見天日。”
見金海如此快便想通了其中關竅,蘇清音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她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
兩人不再多言,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沉默的、承載著無數希望與危險的銀海,轉身沿著石階,離開了這處秘密銀庫。
厚重的牆壁再次無聲地合攏,將所有的光芒與財富重新封存於黑暗之中,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走出那間破敗的雜物間,重新沐浴在陽光下,金海卻感覺自己的心境已然不同。肩上仿佛壓上了一副無形的、沉甸甸的擔子,但前路,卻也因為有了明確的目標和這堅實的後盾,而變得清晰起來。
複仇,救人,以及……守護好身邊這個將一切都托付給他的女子。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經與蘇清音,與這筆沉睡的財富,與那遠在東京的滔天權貴,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