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海被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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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家莊的夜,原本在姐妹重逢的私語中顯得寧靜而溫馨。然而,這份寧靜在三更時分被驟然打破!
“走水了!走水了!馬棚走水了!”
淒厲的呼喊聲如同夜梟的尖嘯,瞬間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緊接著,便是銅鑼被瘋狂敲響的“哐哐”聲,莊內頓時人聲鼎沸,亂作一團。
金海本就因心事重重而睡得不沉,聞聲立刻從床榻上彈起,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隻見莊院東南角方向,已是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將半邊天都映成了詭異的橘紅色!火借風勢,劈啪作響,隱約還能聽到馬匹受驚的嘶鳴聲。
他心頭一緊,來不及細想,迅速套上外袍便衝出了房門。院內已是人影幢幢,莊丁們提著水桶、端著木盆,如同無頭的蒼蠅般,驚慌失措地朝著火場奔去。女人的驚呼聲,男人的嗬斥聲,潑水聲,木材燃燒的爆裂聲……交織成一曲混亂而令人心悸的樂章。
蘇清音和扈三娘也被驚動了,兩人衣衫略顯不整地從房內衝出,看到那衝天的火光,都是臉色一變。
“怎麽回事?!”扈三娘柳眉倒豎,厲聲問道。
一個滿臉煙灰的莊丁跑過來,氣喘籲籲地回道:“大小姐,是……是馬棚!不知怎的突然就燒起來了!火勢太大,快要控製不住了!”
“廢物!”扈三娘罵了一句,但她臨危不亂,立刻指揮道,“快去通知我爹!所有能動的人,全都去救火!優先把旁邊的糧倉隔開,絕不能讓火勢蔓延!”
“是!”莊丁領命而去。
扈三娘看了一眼蘇清音和金海,快速道:“清音,你待在這裏別動,危險!武大哥,你……你也小心些!”她雖對金海有些不以為然,但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
蘇清音看著那駭人的火勢,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幫不上忙,反而會添亂,便點了點頭,緊緊抓住了扈三娘的手:“姐姐,你也小心!”
扈三娘不再多言,親自衝向火場指揮救火去了。
金海看著那熊熊烈焰,心中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安。這火起得太過突然,太過蹊蹺。但他此刻也無暇細想,眼見莊丁們人手緊張,他雖非莊中之人,也無法袖手旁觀。
“我去幫忙!”他對蘇清音說了一聲,便也朝著人流的方向跑去。
蘇清音看著他融入混亂人群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隻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和更深的擔憂。
火場周圍,熱浪滾滾,濃煙嗆得人睜不開眼。金海隨手從一個慌亂跑過的莊丁手中接過一個空木桶,衝到附近的水井旁,奮力打上一桶水,再提著沉重的水桶衝向火場邊緣,將水潑向那試圖向外蔓延的火舌。
他力氣遠勝常人,來回打水的速度極快,倒是比許多莊丁還要有效率。周圍一片混亂,人人都在為救火而奔忙,誰也顧不上誰。
就在金海又一次提著水桶,衝向一處火勢較猛的區域時,旁邊一個同樣提著水桶、用布巾捂著口鼻的莊丁靠了過來,似乎是想與他合力潑水。金海並未在意,在這等混亂關頭,互相協作再正常不過。
兩人幾乎同時揚起水桶,然而,就在水即將潑出的瞬間,異變陡生!
那名“莊丁”眼中猛地閃過一絲狠厲如毒蛇般的寒光!他丟開水桶,那隻空出來的手快如閃電般從腰間一抹,一道冰冷的寒芒如同暗夜中乍現的毒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金海毫無防備的前胸!
這一下變起倉促,角度刁鑽,速度更是快得超出了金海的反應極限!他隻覺得胸口猛地一涼,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炸開,席卷全身!他甚至沒能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更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所有的力氣仿佛都在那一瞬間被抽空。
“哐當!”手中的水桶掉落在地,清水潑灑開來,混入泥濘。
金海的身體晃了晃,視線迅速變得模糊,他最後看到的,是那片依舊在燃燒的、扭曲跳躍的火焰,以及那個“莊丁”迅速消失在混亂人群中的、模糊的背影。
隨即,無邊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湧來,將他徹底吞噬。他重重地向後倒去,摔在冰冷的地麵上,濺起些許泥水,再無動靜。
火勢不算太大,在扈三娘的和兩個哥哥親自指揮和眾人的奮力撲救下,終於在一個時辰之後控製住,最終熄滅。馬棚被燒成了白地,幸運的是馬匹並沒有傷亡,火勢也並未蔓延到更重要的糧倉和其他建築。
莊丁們累得東倒西歪,臉上身上滿是煙灰和水漬,互相查看著傷勢,慶幸著劫後餘生。
扈三娘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和黑灰,環顧四周,剛想鬆一口氣,卻聽到蘇清音帶著哭腔的、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三娘姐姐!武大哥!武大哥不見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他!”
扈三娘心頭一凜,這才想起金海也參與了救火。她立刻下令:“所有人!立刻尋找武掌櫃!”
莊丁們強打精神,開始在火場廢墟周圍、水井旁、以及人群聚集處仔細搜尋。蘇清音臉色蒼白,不顧扈三娘的勸阻,也在廢墟邊緣焦急地呼喚、尋找著。
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
終於,在一個相對僻靜的、靠近莊牆的角落,一堆被水潑濕、尚未完全燃盡的草料後麵,一個莊丁發出了驚恐的呼喊:“在這裏!武掌櫃在這裏!”
眾人聞聲立刻圍了過去。
隻見金海直接挺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雙目緊閉,臉色是一種死寂的灰白。他的胸前,赫然插著一柄形式奇古、閃著幽藍寒光的匕首!匕首幾乎完全沒入了他的左胸心髒位置,隻留下一個雕刻著猙獰鬼頭的刀柄在外!鮮血早已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襟,在他身下匯聚成了一灘暗紅色的、已然半凝固的血泊,散發出濃鬱的血腥氣。
“武大哥——!”
蘇清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鳴,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幸而被身旁的扈三娘一把扶住。
扈三娘也是臉色劇變,她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探向金海的鼻息——毫無氣息!再觸摸他的脖頸和手腕——一片冰涼,甚至連屍僵都開始隱隱出現!
他死了!而且已經死去將近一個時辰!
“啊——!”扈三娘猛地站起身,發出一聲憤怒至極的咆哮,俏臉含霜,眼中噴射出駭人的怒火,“是誰?!是誰幹的?!給我搜!就算把獨龍崗翻過來,也要把凶手給我揪出來!!”
她猛地拔出腰刀,一刀劈在旁邊燒焦的木樁上,木樁應聲而斷!莊丁們被她嚇得噤若寒蟬,連忙四散開來,更加仔細地搜查現場。
扈三娘強忍怒火,再次蹲下,小心地檢查金海胸前的匕首。她注意到,在那猙獰的鬼頭刀柄下方,靠近刀刃的位置,清晰地刻著三個纖細卻充滿邪氣的小字——
精精兒!
“精精兒?”扈三娘眉頭緊鎖,她行走江湖,卻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這柄匕首,這殺人的手法,絕非尋常之輩!
蘇清音掙脫扈三娘的攙扶,踉蹌著撲到金海的屍體旁,看著他那毫無生氣的臉龐,感受著他冰冷的體溫,她的世界仿佛在瞬間崩塌了。所有的堅強,所有的謀劃,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刻化為烏有。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她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是用顫抖的手,輕輕地、一遍遍地撫摸著金海冰冷的臉頰,仿佛要將他最後的樣子刻進靈魂裏。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她喃喃自語,聲音破碎不堪,“你說過要護我前行的……你說過不死不休的……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看著她這般模樣,就連性情剛烈的扈三娘,也感到一陣鼻酸。她走上前,輕輕攬住蘇清音顫抖的肩膀,聲音低沉而沙啞:“清音……妹妹,節哀……人死不能複生……”
蘇清音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扈三娘,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後的某種奇異堅定:“三姐姐……我求你……找一間密室……我想……我想單獨和他待一會兒……”
她的要求有些突兀,但看著她那悲痛欲絕的模樣,扈三娘隻當她是想與心上人做最後的告別,不忍拒絕,便點頭應允:“好!我立刻讓人安排!”
很快,一間位於扈家莊後山、用於存放兵器和緊要物資的、堅固而隱蔽的石室被清理出來。金海的“遺體”被小心翼翼地抬了進去,安置在一張鋪著幹淨白布的石台上。
蘇清音謝絕了所有人的陪伴,獨自一人,走進了那間陰冷、昏暗的密室。
沉重的石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密室內,隻剩下她,和那具已然冰冷的“屍體”。
她走到石台邊,看著金海安詳卻死寂的麵容,緩緩地、緩緩地跪了下來,將臉頰輕輕貼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淚水無聲地滑落。
“”武大哥,你別死!……好嗎?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呢,我們……還沒有成為真正的夫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