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醉仙樓李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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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轆轆,駛過巍峨的城門,正式進入了這座傳說中的帝都——東京汴梁。
縱然金海靈魂來自現代,見識過摩天大樓與車水馬龍,但穿越車窗看到汴梁城的景象時,心中仍不免受到巨大的震撼。蘇清音(此刻仍是男裝打扮的金蟬)雖自幼見識過蘇州的繁華,此刻亦為帝都的氣象所奪。
但見街道寬闊如砥,可供數輛馬車並行。兩旁屋舍鱗次櫛比,飛簷鬥拱,商鋪旗幡招展,一眼望不到頭。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士農工商,三教九流,服飾各異,人聲鼎沸。叫賣聲、吆喝聲、車馬聲、說唱聲……交織成一曲充滿蓬勃生機的帝都交響。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香料、脂粉以及人間煙火混合的複雜氣息。河道穿梭於街市之間,拱橋如虹,舟船往來,更添水城韻致。真個是“舉目則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競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禦路”,繁華盛景,言語難以形容其二。
“不愧是天下樞機,萬國鹹通之地。”金蟬輕聲感歎,目光掃過街景,眼中除了欣賞,更多的是一種躍躍欲試的鬥誌。這裏,將是她和金海實現宏圖的關鍵戰場。
金海亦是心潮起伏。這座城市的繁華遠超他的想象,但同時也意味著更激烈的競爭、更複雜的局勢、以及潛藏在繁華下的無數暗流。他握了握拳,感受到懷中那枚溫熱的玉牌,心中稍定。
根據事先安排,車隊並未前往喧囂的市中心,而是轉向相對清淨一些的城南區域,最終停在了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高大酒樓前。這醉仙樓高三層,雕梁畫棟,氣派不凡,乃是武氏商號五糧液酒在東京汴梁最早也是最大的經銷商。
聽聞金海一行人抵達,醉仙樓的李大掌櫃早已親自在門前迎候。李掌櫃年約四旬,身材微胖,麵團團帶著富態,一雙眼睛卻精明外露,未語先帶三分笑,是典型的京城生意人模樣。
“武東家!哎呀呀,可把您給盼來了!”李掌櫃熱情地拱手上前,然而當他看清從馬車上下來的金海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愕與茫然,“您……您真是金東家?武大官人?”
也難怪他如此反應。他印象中的“武東家”,還是那個身材矮小、形容有些醜陋的“武大郎”,雖然後來聽聞其身形有所變化,但親眼見到眼前這個身材挺拔、麵容雖非絕頂英俊卻氣宇軒昂的男子,衝擊力還是太大了。
金海早已習慣這種反應,微微一笑,拱手還禮:“李掌櫃,別來無恙?正是武直。些許變化,不足掛齒。”
李掌櫃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拍著自己的額頭,訕笑道:“哎呀,瞧我這眼力!失禮失禮!早就聽聞東家……呃,風采更勝往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是……真是脫胎換骨啊!”他搜腸刮肚,才想出“脫胎換骨”這個詞,心中卻依舊嘖嘖稱奇。
寒暄過後,金海側身引薦身旁的金蟬:“李掌櫃,這位是我武氏商號新聘的總掌櫃,金蟬先生。日後商號一應事務,主要由金蟬先生決斷。”
李掌櫃早已注意到這位氣質清雅、卓爾不群的年輕“公子”,此刻連忙上前見禮:“金總掌櫃!久仰久仰!早就聽聞東家請了一位年輕才俊執掌大局,今日得見,果然是人中龍鳳,不同凡響!”他話語客氣,但眼神深處,還是掠過一絲對金蟬如此年輕的疑慮。商號總掌櫃,位高權重,這金蟬先生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能擔得起這副重擔嗎?
金蟬從容回禮,態度不卑不亢:“李掌櫃過譽了。晚輩初來乍到,日後還需李掌櫃這般的前輩多多指點幫襯。”她聲音清越,舉止得體,瞬間讓李掌櫃收起了幾分小覷之心。
眾人被迎入醉仙樓後院一間雅致安靜的花廳奉茶。落座之後,不及多談風土人情,金蟬便直接切入正題。她命隨行夥計小心翼翼地抬上一個特製的木箱。
當木箱打開,露出裏麵以柔軟錦緞襯墊的青花瓷酒瓶和酒壇時,李掌櫃的眼睛瞬間直了。
“這……這是……”他幾乎是屏住呼吸,湊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個二斤裝的酒瓶,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光滑如玉的釉麵,感受著青花纏枝蓮紋的細膩觸感,眼中充滿了驚歎與癡迷,“美!太美了!這瓷器……這青花……怕是宮內禦用的也不過如此吧?武東家,金總掌櫃,這、這新款的五糧玉液,太漂亮啦,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讓人有種不敢輕易飲用。”
金海與金蟬相視一笑。金蟬開口道:“李掌櫃好眼力。此乃特意從景德鎮禦鑫官窯,為我們新品‘五糧玉酒’量身定製的專屬酒器。從此,我們的酒,便以此等麵目問世。”
“五糧玉酒?”李掌櫃重複著這個名字,目光依舊流連在精美的瓷器上,“好名字!配得上這美器!有此等包裝,這酒的身份立刻就不一樣了!”他是資深商人,立刻意識到了這青花瓷瓶帶來的巨大附加值。
他戀戀不舍地放下酒瓶,興奮地搓著手道:“有此美器,再加上我們五糧液本就過硬的酒質,在京城推出,定然能引起轟動!那些王公貴族、文人墨客,最好此等風雅之物!銷量定然可觀!”他略一沉吟,估算道:“不過……以此等器物的成本,酒價定然不菲。依老夫看,價格恐怕要比之前的五糧液翻上幾番。如此一來,購買人群可能會有所減少,但利潤應當依舊豐厚。初步預估,銷量能達到以往五糧液在京城銷量的五成左右,應該問題不大。”
在他看來,能達到五成,已經是非常樂觀的估計了。畢竟價格門檻提高太多。
然而,金蟬卻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李掌櫃,您預估得還是太保守了。”
“哦?”李掌櫃一愣,“總掌櫃的意思是?”
“不是五成,”金蟬伸出三根手指,清晰地說道,“我要的,是在目前京城五糧液總銷量的基礎上,再翻三倍!而且,是這新款‘五糧玉酒’的銷量!”
“什麽?三……三倍?!”李掌櫃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臉上的肥肉都抖了抖,他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金總掌櫃,您……您莫不是在跟老夫說笑吧?這怎麽可能!價格飆升,銷量反而要翻三倍?這……這京城雖大,豪客雖多,但也非遍地黃金啊!如此天價酒,能維持住五成銷量已屬不易,翻三倍?絕無可能!”
他隻覺得這位年輕的總掌櫃要麽是瘋了,要麽就是對京城市場一無所知。
金蟬麵對李掌櫃的激烈反應,依舊神色不變,隻是微微一笑,拋出了真正的意圖:“若單靠尋常售賣,自然難如登天。但若……我們此次帶來的‘五糧玉酒’,能在半月後的‘天下瓊漿會’上,奪得頭名,成為‘天下第一酒’,並被欽定為貢品禦酒呢?”
“奪……奪魁?天下第一酒?貢品?”李掌櫃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震驚混雜著難以置信,甚至帶著幾分惶恐的神色。他連連擺手,聲音都壓低了許多,仿佛怕被什麽人聽去:“金總掌櫃!慎言!慎言啊!這話可萬萬不能亂說!”
他緊張地看了看花廳門口,確認無人偷聽,這才湊近些,苦著臉低聲道:“兩位東家,您二位初來京城,有所不知啊!這‘天下瓊漿會’,名義上是為宮中選酒,看似公平,實則……實則裏麵的水,深得很呐!”
他歎了口氣,開始倒苦水,也像是在提醒這兩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來者”:“不瞞二位,早年咱們的五糧液剛有名氣時,老夫也動過這宮廷的心思,也托過不少關係,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才將酒送進去了一些。可結果呢?沒過幾天,原封不動地全給退回來了!連宮門都沒真正進去!”
他臉上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後來才知道,這宮廷用酒,早就被兩家給牢牢把持了!那關係,硬得很!根本就是鐵板一塊,針插不進,水潑不進!別說咱們了,之前也有不信邪的,背景也算硬實,托關係把酒送進去了,結果呢?酒不僅被退回,連那家酒坊沒過多久都被人給砸了,東家至今不知所蹤,好好一個酒坊就這麽徹底倒閉了!”
李掌櫃指著自己的鼻子,後怕道:“老夫當年也是仗著幾分老關係,對方還算給點麵子,隻是警告了一番,才免了那砸店之禍。但對方也明說了,絕不許有下次!所以這貢酒的念頭,老夫是早就絕了!”
他看著金海和金蟬,語重心長地道:“二位,這次參加‘天下瓊漿會’的,有名有號的酒坊有二十家。可明眼人都知道,大多數都是被拉去‘陪綁’的,走個過場,烘托個氣氛罷了!最後能入圍三甲的,九成九還是那兩家!剩下的,不過是爭個第三的名頭。即使奪得第三名,聽起來好聽,但實際上,真正能進入宮廷的份額,連一成都沒有!那不過是給別人看的幌子!”
李掌櫃的這番話,如同數九寒天的一盆冰水,將初至汴梁、躊躇滿誌的金海,澆了個透心涼。他雖然預料到競爭激烈,卻沒想到這所謂的“天下瓊漿會”,內裏竟是如此黑暗,早已被兩大勢力壟斷把持!
金海的眉頭緊緊鎖起,他穿越而來,深知權力與壟斷的可怕。若真如李掌櫃所言,那他們此行,豈不是從一開始就希望渺茫?
花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然而,金蟬在最初的微微吃驚之後,眼中卻並未露出絕望之色,反而閃過一絲更加堅定的光芒。她輕輕放下茶杯,瓷器與桌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掌櫃,多謝您坦言相告。”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爭!不僅要爭,還要爭那第一名!這潭水既然已經渾了,那我們不妨,就把它攪得更渾一些!”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已經穿透了眼前的困境,看到了更遠處的破局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