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而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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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戊字號,對應酒坊為——武氏商號,五糧玉液!”
    禮部侍郎高昂的宣判聲,如同定音之錘,敲定了本屆“天下瓊漿會”的最終魁首!
    瓊林苑內瞬間沸騰,驚呼與讚歎如同潮水般湧向金海等人所在的方向。金海與李掌櫃激動得難以自抑,而蘇清音雖也麵露欣慰笑容,卻顯得平靜許多,仿佛一切盡在預料之中。
    然而,在這普天同慶(至少表麵如此)的時刻,臨水閣樓包廂內的高衙內,臉色卻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死死攥著欄杆,指節發白,眼中閃爍著極度不甘和狠戾的光芒。
    “贏了又如何?”高衙內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對著身旁的西門慶和生鐵佛低吼道,“這‘天下第一酒’的名頭,還有那釀酒秘方,本衙內要定了!敬酒不吃,那就別怪本衙內動用些‘非常’手段!我就不信,他金海能一直躲在汴梁不成!等他離了這瓊林苑,回了那陽穀縣……”他臉上露出一抹獰笑,意思不言而喻。武力逼迫,強取豪奪,本就是他最擅長也最直接的手段。
    就在高衙內心思轉動,盤算著如何調動人手,在半路截殺或直接威逼金海就範之時,台上那位剛剛一錘定音、戴著麵具的“酒仙”,卻做出了一個令全場再次嘩然的舉動。
    隻見他緩緩抬起手,在無數道驚愕、好奇、敬畏的目光注視下,輕輕摘下了臉上那副毫無紋飾的木質麵具。
    麵具之下,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布滿深深皺紋,卻又目光澄澈、神情淡然的老者麵孔。
    當看清這張臉時,金海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幾乎要脫口驚呼:“白恩?!白老爺子?!”
    這摘下麵具的“酒仙”,赫然正是那個當初在陽穀縣,自稱無處可去、前後參加餡餅大賽和酒神擂台賽的爺孫倆,最後在金海這裏隱居起來的糟老頭子——白恩!那個被他安排在酒坊裏的“品控總監”!
    金海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麵:金狀元餡餅比賽,這老爺子不動聲色,一口氣吃了一百個餡餅,麵不改色;酒神擂台賽,他抱著酒壇子,足足喝了三十六碗五糧液,依舊氣定神閑,談笑自若……從那時起,金海就知道這絕非凡人,心中敬畏,一直將他當作長輩般恭敬供養,好吃好喝伺候著,雖不知其深淺,卻從未敢有絲毫怠慢。而白恩也一直不顯山不露水,除了吃得多喝得多,平日裏就在酒坊裏轉悠,偶爾指點一下火候,再無特殊表現。
    沒想到!沒想到這位看似平凡的老爺子,竟然是連趙尚書都要躬身行禮、被譽為酒道泰山北鬥的“酒仙”!
    金海猛地轉頭看向蘇清音,卻見她嘴角含笑,眼神中帶著一絲的狡黠。刹那間,金海全明白了!怪不得清音當初提出要參加品酒大會時如此自信滿滿,怪不得她始終鎮定自若,原來她早就知道白恩的真實身份!這兩人,怕是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唯獨把他這個東家蒙在鼓裏,讓他白白擔驚受怕了這許多時日!想到這裏,金海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心中懸著的大石卻也徹底落了地——有這位真神坐鎮,何愁大事不成?
    白恩,或者說酒仙白恩,對著金海的方向,微微頷首,渾濁卻清澈的眼中閃過一絲溫和。隨即,他轉向全場,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親自為這場盛會蓋棺定論:“此‘天下第一酒’之名,武氏商號,實至名歸!”
    他的話音甫落,趙尚書便適時上前,肅然宣讀聖旨:“獲得本次品鑒會第一名者……特賜‘天下第一酒’金匾!酒坊,即為‘天下第一酒坊’,五年之內,不得買賣、轉讓!其釀造技藝,乃國之瑰寶,任何人等,不得巧取豪奪,違者以窺伺國器論處!欽此——!”
    “五年不得買賣轉讓!”
    “不得巧取豪奪!”
    “以窺伺國器論處!”
    聖旨中的這幾句話,如同三道金光閃閃的護身符,瞬間罩定了金海和他的酒坊!這意味著,至少在五年之內,高衙內之流若想用強權武力明搶,便是公然對抗皇權,罪同謀逆!
    剛剛還在盤算著如何動用武力逼迫金海就範的高衙內,聽完聖旨,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紅,精彩紛呈!他感覺自己蓄力已久的致命一拳,狠狠打在了空處,不僅沒能傷敵,反而差點閃了自己的腰!這突如其來的禦賜護身符,徹底斷了他短期內巧取豪奪的念想!
    “豈有此理!!”高衙內氣得幾乎要吐血,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將滿腹的憋悶和怒火硬生生咽了回去,差點憋出內傷。
    金海聽著聖旨,看著高衙內那副吃癟的窘態,心中頓感無比的安慰與暢快!這真是為他金海量身定製,送佛送到西的節奏啊!
    一時金海感動的想哭!
    可是看著蘇清音和白恩老爺子笑嘻嘻的樣子,他擠了半天也沒有流下一顆芝麻粒大的眼淚兒!
    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嘻嘻的。一把拉住蘇清音的手,將她拽到自己的懷裏。旁人有些納悶,這兩個男士是什麽意思?
    金海發現後尷尬的不行……
    當晚,醉仙樓內觥籌交錯,李掌櫃設下盛宴,慶祝這來之不易的驚天勝利。金海舉杯,鄭重地向白恩道謝:“老爺子,今日若非您老,我金海恐怕……”
    白恩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神色淡然:“東家不必謝我。老夫今日所為,不過是秉持公心,為酒道擇一真品罷了。你這‘五糧玉液’,品質確已登峰造極,這一切,本就是你應得的。”
    金海心中感動,又想起一事,試探著問道:“老爺子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啊!那日我與生鐵佛交手,關鍵時刻有人出言提醒我其罩門所在……莫非也是您老?”
    白恩聞言,隻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嗬嗬一笑,並未直接回答,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旁邊的蘇清音也是笑而不語,神神秘秘。
    金海見狀,心中已然明了。他又想起玉牌之事,帶著幾分耍賴的口氣對白恩道:“老爺子,您神通廣大,那高衙內奪了我的玉牌,您看……能不能再出手,幫我奪回來?”
    白恩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緩緩搖頭:“萬事皆有因果,得失皆是緣法。那玉牌……該回來時,自會回來。強求不得,強求不得啊。”
    金海見他如此說,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奈。他又關切地問:“老爺子,如今您身份已然暴露,不知日後有何打算?是否要……”他話未說完,意思卻是擔心白恩會離開。
    誰知白恩把眼一瞪,故作不悅道:“怎麽?東家這是要過河拆橋,嫌老頭子我吃得多,要趕我走了?”
    金海先是一愣,隨即大喜過望,連忙擺手:“不敢不敢!老爺子您願意留下,是我武直天大的福氣!酒坊永遠有您的位置,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給您養老送終!”他是真沒想到,這位身份尊崇的“酒仙”,在事了之後,竟然還願意回到他那小小的酒坊,這簡直是意外之喜!
    宴席散後,白老爺子說去找趙尚書敘敘舊,順便商議金匾的事情。
    金海被灌得酩酊大醉,由蘇清音攙扶著回到了仙客來客棧的客房。
    月色朦朧,二人四目相對,金海酒意微醺,看著身旁佳人如玉的容顏,金海心中柔情湧動,正欲親近,卻忽聞窗外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仿佛帶著笑意的歎息。
    兩人頓時警覺,出門查看,卻見院中空無一人,唯有月光如水,竹影搖曳。
    疑惑地回到房中,正準備歇息,兩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凝固在了房間中央的桌麵上——隻見那裏,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塊素白的手帕。
    金海心中一動,上前打開手帕。
    手帕中,赫然包裹著兩件他熟悉無比的物事——正是他那枚被高衙內奪走的神秘玉牌,以及蘇清音那枚白玉蘭翡翠玉墜!
    玉牌失而複得!而且是以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
    更令人驚奇的是,手帕上還用眉筆一類的東西,龍飛鳳舞地題著一首打油詩:
    高府深宅轉一圈,
    順走寶貝樂開顏。
    看他跳腳幹瞪眼,
    姑奶奶我笑連連。
    紅線一根牽姻緣,
    係住良緣莫棄嫌。
    若問姑娘名和姓,
    江湖路遠不見仙。
    字跡娟秀中帶著一股颯爽之氣,詩意詼諧調皮,分明是位女子口吻。她不僅戲耍了高衙內,奪回了玉牌玉墜,還留下了一根寓意不明的紅線,更是賣了個關子,不露姓名。
    金海握著失而複得的玉牌,感受著那熟悉的溫潤,看著這首古怪的打油詩,心中充滿了巨大的驚喜和更深一層的謎團。這位神秘的“姑奶奶”,究竟是誰?她為何要幫自己?她又有著怎樣的來曆?
    月色透過窗欞,靜靜地灑在桌麵上的玉牌、玉墜和那根鮮豔的紅線上,也映照著金海與蘇清音麵麵相覷、驚疑不定的麵孔。今夜,注定了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