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想吃獨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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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前夜,金府內的氣氛格外複雜。既有一種刻意營造的、為金海踐行的熱鬧與祝福,又彌漫著無法驅散的濃濃離愁與不舍。花廳之中,早已擺下了一桌豐盛精致的酒席,遠非尋常家宴可比,山珍海錯,時鮮蔬果,琳琅滿目,當中自然少不了金氏商號如今最負盛名的“五糧玉液”,而且是窖藏最久的極品原漿。
三位夫人皆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盛裝出席。蘇清音雖然年齡最小,但是已經事好長時間,身著一襲湖藍色繡銀絲纏枝蓮的曳地長裙,發髻高綰,插著一支碧玉玲瓏簪,妝容淡雅,氣質清貴沉穩,一如她平素主持大局時的風範,隻是眉眼間那抹揮之不去的憂色,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潘金蓮則是一身石榴紅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豔光逼人,雲鬢上珠翠搖曳,美目流轉間,卻總忍不住泛紅,強顏歡笑之下是藏不住的委屈與依戀。李瓶兒選了身嬌嫩的鵝黃色軟煙羅襦裙,清新可人,如同春日初綻的嫩蕊,她本就性子柔怯,此刻更是低眉順眼,偶爾抬眼望向金海,那目光如水,盈盈欲滴,讓人望之心碎。
金海坐在主位,看著眼前三位風情各異、卻同樣對自己情深義重的佳人,心中暖流湧動,更多的卻是沉甸甸的責任與即將離別的酸楚。他舉杯,盡量讓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明日我便要暫別家中,外出遊曆些時日。這些年來,家中內外,全賴清音操持,金蓮、瓶兒陪伴,我方能在外麵安心打拚。這一杯,我敬你們。”
蘇清音率先舉杯,聲音溫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哥哥言重了。夫妻本是一體,何分彼此?妾身隻盼夫君此行,務必以安全為要,遇事三思,平安歸來。”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辣意衝上喉頭,也衝淡了些許眼中的濕意。
潘金蓮也連忙端起酒杯,卻未立刻喝,而是盯著金海,眼圈又紅了:“官人,你說得好聽,什麽遊曆些時日?那江湖上打打殺殺的,妾身想想就害怕……你可得記著,家裏還有人日日夜夜盼著你呢!”說罷,也仰頭幹了,被酒氣嗆得咳嗽了幾聲,更顯楚楚可憐。
李瓶兒雙手捧著酒杯,細聲細氣地道:“官人……妾身……妾身不會說話,隻願官人一路順風,無病無災。家中一切,有姐姐們和師父在,官人勿念……”她聲音越來越小,幾乎帶著哽咽,勉強將酒飲下,便低下頭去,肩膀微微聳動。
酒過三巡,菜添五味,席間的話題漸漸放開,卻也繞不開離別與擔憂。李瓶兒忽然抬起頭,像是鼓足了勇氣,怯生生地對金海道:“官人,你一個人出門在外,風餐露宿,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伺候,怎麽行呢?洗衣做飯,鋪床疊被,總得有人料理。妾身……妾身雖笨拙,但也想跟著官人一起去,路上也好照顧官人起居……”
她這話說得婉轉,情意卻真摯。她出身雖不算太高,但也是被人伺候慣了的,能說出這番願意隨行吃苦照顧的話,可見對金海用情之深。
然而,她話音剛落,旁邊的潘金蓮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立刻豎起了柳眉,聲音也拔高了幾分:“瓶兒妹妹!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官人是去江湖曆練,幹的是正事,說不定還要與人動手,凶險得很!你一個弱女子跟著,豈不是成了官人的累贅?再說了,”她眼波流轉,帶著幾分醋意和不滿地瞥了李瓶兒一眼,“官人這才剛答應帶我們,你就急著要跟去‘照顧’,怕不是想撇下我和姐姐,自己跟著官人出去逍遙快活,吃獨食吧?”
“我……我沒有!姐姐冤枉我了!”李瓶兒被潘金蓮一番搶白,頓時慌了,小臉漲得通紅,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連忙看向金海,又看向蘇清音,“我隻是擔心官人無人照料,絕無他意!姐姐怎能如此想我?”
眼看兩人要爭執起來,蘇清音輕輕放下筷子,溫聲道:“蓮姐姐,瓶兒姐姐也是關心則亂,並無惡意。瓶兒姐姐,金蓮姐姐也是舍不得官人,言語急切了些,你莫要往心裏去。”她先安撫住兩人,然後看向金海,目光澄澈,“夫君此行,旨在磨礪自身,增長見聞與武藝。帶著家眷,確有不妥,不僅行動不便,更易分心,也徒增風險。瓶兒姐姐的心意是好的,但此事,還需夫君自行定奪。”
金海看著這情形,真是哭笑不得。他心中感念李瓶兒的體貼,也理解潘金蓮那點小心思和醋意,更明白蘇清音說的才是正理。他放下酒杯,正色道:“清音說得對。我此去江湖,並非遊山玩水,而是要經曆些風浪,見識些人心險惡,甚至可能會有搏殺爭鬥。帶著你們任何一個,我都無法全心應對,更怕萬一護不周全,反害了你們。此事不必再提。”
他看向李瓶兒,語氣緩和:“瓶兒,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家中同樣需要人。清音掌管內外事務,已然十分辛勞。金蓮性子活潑,能陪清音解悶。你心思細膩,正好協助清音打理內宅,照顧師父起居。你們三人各司其職,將家裏守好,便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也能讓我在外毫無後顧之憂。”
他又看向潘金蓮,帶了幾分調侃:“至於‘吃獨食’……你這腦子裏整天想些什麽?我像是那種人嗎?等我回來,定當好好‘補償’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這話說得潘金蓮破涕為笑,嗔怪地白了金海一眼,總算不再糾纏。李瓶兒也聽出金海話中的重視與安排,心中委屈稍減,低聲應道:“是,妾身明白了,定當協助姐姐,守好家門。”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此平息。但這頓踐行宴,終究是在一種強顏歡笑與暗流湧動的離愁別緒中結束了。夜色漸深,丫鬟們撤去殘席,奉上香茗。
金海知道,明日即將遠行,今夜還有許多話要交代,許多事情要確認。尤其是蘇清音,作為實際掌管著龐大商業帝國的女主人,她需要向自己這個“甩手掌櫃”匯報近況,自己也需要給予她最後的囑咐和支持。
果然,待潘金蓮和李瓶兒依依不舍地暫時回房後,蘇清音對金海柔聲道:“夫君,可否移步書房?有些家業上的事情,還需向你稟報交代一番。”
金海點頭,與蘇清音一同來到書房。書房內燭火通明,熟悉的書香與墨香混合,讓人的心緒稍稍沉澱。紅木大書案上,整齊地碼放著幾本厚厚的賬冊和一些信函。
蘇清音沒有立刻去翻賬冊,而是先親手為金海沏了一杯安神的參茶,然後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燈光下她的側顏顯得格外柔美,也帶著一絲操勞後的淡淡倦意。
“夫君明日便要遠行,妾身長話短說,將家中主要產業的近況與你分說清楚,也好讓你心中有數,在外無需過多掛念商事。”蘇清音的聲音清晰而平穩,開始了她的匯報。
“首先是‘五糧玉液’。”她打開最上麵一本賬冊,指尖劃過一行行清晰的數字,“自年初榮獲‘天下第一酒’禦賜金匾,並被定為宮廷貢酒以來,進展遠超預期。”
“宮廷供奉方麵,”蘇清音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與謹慎,“我們的酒已徹底打開局麵,憑借絕佳的品質和‘天下第一’的名頭,已成為宮中宴飲、賞賜的主要用酒,深受陛下與各位貴人青睞。如今每月固定的供奉量已達一萬壇,逢年過節、宮中大宴時,還會臨時加派,有時能多個三五千壇。目前宮內用酒,我們‘五糧玉液’約占六成份額,穩居第一;原本的禦酒占約三成;剩餘一家瓜分剩餘一成。趙尚書那裏也一直維係得很好,供奉事宜暢通無阻。”
金海聽得暗暗咋舌。每月一萬壇供奉宮廷,這不僅是巨大的利潤來源,更是無與倫比的聲譽和政治資本!六成的份額,幾乎是壟斷了高端禦用市場。
“官府需求隨之暴漲。”蘇清音繼續道,“各級衙門、官員府邸,乃至有功名的士紳,都以能用上‘五糧玉液’為榮,尤其是我們特製的‘官府特供’款,極為緊俏。這部分銷量增長極快,目前每月穩定在兩萬壇左右,且還在上升。各州府的采購官員,如今是我們醉仙樓和各分號的常客。”
“至於民間商路,”蘇清音翻過一頁,臉上露出從容的微笑,“更是如火如荼。憑借金匾聲望和你的加盟策略,我們如今在各地共有八家合作分廠,加上陽穀縣總坊,一共是九處生產。各地酒樓、酒肆、富戶對我們的酒需求極大,尤其是中檔的‘民酒’,常常供不應求。各分廠幾乎都是滿負荷運轉。綜合來看……”
她抬起明亮的眼眸,看著金海,緩緩說出一個驚人的數字:“妾身初步預估,照此勢頭,未來一年,‘五糧玉液’的總銷量,有望達到五十萬壇。即便扣除各項成本、分潤,最終利潤,當在一百五十萬左右”
饒是金海早有心理準備,也被這個數字震了一下。一百五十萬兩白銀!這在大宋年間,絕對是一筆富可敵城的巨富!而且,這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從他最初那個小小的餡餅攤、酒坊起步,達到的規模!蘇清音之前所說的“增長二十倍預期”,已然達成,甚至超額!
“清音……你……”金海看著燈下妻子那沉靜而自信的容顏,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敬佩、感激與愛意。他知道,這龐大的商業帝國,這驚人的業績,絕大部分功勞,都要歸於眼前這位智慧超群、手腕高超的女子。是她,在自己埋頭練武、應付外界危機的這段時間裏,撐起了這片天,並將它拓展得如此遼闊。
蘇清音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承受金海如此熾熱的目光,她垂下眼簾,繼續道:“此外,夫君之前提過的絲綢新業,妾身也已著手進行。”
她打開另一本較薄的冊子:“為了穩妥起見,妾身沒有直接以武氏商號的名義介入,而是通過可靠的代理人,暗中收購了江南兩家工藝尚可、但經營不善的織坊,整合後成立了‘武記絲綢’。目前主要是利用妾身早年積累的一些海外渠道,將我們以獨特工藝織染出的精品絲綢,銷往南洋、東瀛乃至更遠的番國。這些海外商人對中原新奇精美的絲綢極為追捧,利潤遠超國內。”
“目前‘武氏絲綢’規模尚小,處於起步階段,但銷路順暢,口碑漸起。每月大概能有十萬兩左右的流水,純利約有兩三萬兩。雖然遠不能與酒業相比,但前景看好。妾身的計劃是,待工藝更加穩定,產量提升,品質達到頂尖後,便仿效‘五糧玉液’之路,尋機將最頂尖的絲綢作為貢品,送入宮中。若能獲得宮廷認可,成為‘貢綢’,則名利雙收,根基更為穩固。此事,或許待夫君曆練歸來時,便可見分曉。”
雙管齊下!酒業已登巔峰,絲綢新業悄然布局,蓄勢待發!蘇清音的謀劃,不僅穩健,而且極具前瞻性。她不僅僅是在守成,更是在不斷開拓新的疆土。
金海聽著她條理清晰、數據確鑿的匯報,看著她因操勞而略顯清減卻更顯堅毅的側臉,心中那澎湃的情感再也抑製不住。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賢內助,更是他事業上最不可或缺的支柱與靈魂!
這位“女諸葛”有著遠超男子的智慧、魄力與執行力,卻甘於隱於幕後,為他打理好一切,讓他可以無後顧之憂地去追求武道的突破。
“清音……”金海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伸出手,握住了蘇清音放在賬冊上的微涼玉手,“辛苦你了。真的……沒有你,絕無今日之局麵。我金海何德何能,能得你為妻?”
蘇清音被他握著手,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熾熱溫度,聽著他發自肺腑的感激與情話,臉頰不由飛起兩抹紅霞,一直強裝的鎮定從容有些維持不住,眼中泛起柔情蜜意,低聲道:“夫君又說傻話。能助夫君成就一番事業,妾身心甘情願,亦是樂在其中。”
燭火搖曳,映照著兩人相對的身影,空氣仿佛都變得溫熱甜膩起來。金海看著她含羞帶怯、眼波流轉的動人模樣,想起明日便要長別,心中愛意與不舍如同潮水般洶湧。他再也顧不得其他,手臂微微用力,便將蘇清音從椅子上拉了起來,攬入自己懷中。
“夫君……”蘇清音輕呼一聲,並未抗拒,順勢靠在了他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而略顯急促的心跳,鼻尖縈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隻覺得多日來的擔憂、不舍、以及獨自支撐的壓力,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港灣。
金海低下頭,尋找到那兩瓣柔軟芬芳的櫻唇,深深地吻了下去。這個吻,不同於往日的情欲,充滿了感激、眷戀、歉意與無盡的深情。蘇清音初始有些羞澀,但很快便軟化下來,生澀而熱情地回應著,雙臂不知不覺環上了金海的脖頸。
書房內,氣氛瞬間旖旎。賬冊信函被無意中拂落在地,發出輕微的聲響,卻也無人理會。金海將蘇清音輕輕抱起,放在旁邊那張供他偶爾小憩的軟榻上。蘇清音麵紅如霞,美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顫,呼吸紊亂,卻絲毫沒有抗拒之意,反而微微挺起身子,迎向自己的夫君。
衣衫漸褪,燭光下玉體橫陳,冰肌玉骨,曲線曼妙,如同上天最完美的傑作。金海溫柔而堅定地覆身而上,這一次,他不再像前些時日那般“趕場”或刻意運轉養生秘法,而是完全沉浸在與愛妻的靈肉交融之中,以最真摯的情感,去疼惜,去愛戀,去告別。
蘇清音也徹底放下了平日的端莊與持重,在他身下婉轉承歡,時而細語呢喃,時而嬌吟淺唱,將所有的深情與不舍,都融入了這離別前夕的抵死纏綿之中。書房之內,春意盎然,喘息與愛語交織,直到夜深……
雲雨初歇,蘇清音如同慵懶的貓咪般蜷縮在金海懷中,光滑的脊背上香汗微濕,臉上紅潮未退,眼角眉梢盡是滿足後的嫵媚與嬌羞,與平日那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形象判若兩人,卻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美麗。
“夫君……”她將臉埋在金海胸口,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事後的沙啞與甜蜜,“此去……定要平安。”
金海緊緊摟著她,吻了吻她的發頂,鄭重承諾:“一定。為了你們,我也一定會平安歸來。家裏,就拜托你了。”
兩人相擁良久,直到夜涼如水,才整理好衣衫。蘇清音臉上紅暈依舊,卻已恢複了部分平日的鎮定,隻是看向金海的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她細心地將散落的賬冊信函重新收好,又替金海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襟,輕聲道:“夜深了,夫君明日還要趕路,早些歇息吧。妾身……今晚想陪著夫君。”
金海握住她的手,點了點頭。這一夜,他沒有再去潘金蓮或李瓶兒的房中,而是與蘇清音在書房隔壁的臥室布置了一番,然後相擁而眠,在彼此的氣息與心跳中,度過離家前的最後一個夜晚。窗外,月色如水,靜靜地照著這座即將迎來短暫分離的府邸,也照著這對夫妻對未來共同的期許與承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