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臣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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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女將雪蓮羹奉上,永昌帝接過,舀了一勺嚐了嚐,點頭讚道:“還是愛妃燉的湯最合朕的口味。”
    他放下湯碗,攬著阿羅姯在禦案旁坐下,指尖把玩著她的發絲,“今日找你來,是想問問你,那邊最近有什麽消息?”
    阿羅姯眼底閃過一絲精明,臉上卻依舊帶著嬌憨的笑意:“陛下放心,臣妾前幾日剛收到母家的書信,說蕈鵏國最近在邊境增了兵,還派人去聯絡了幾個小部落,似乎是想打通一條新的商路——不過他們動靜不大,應當隻是試探,暫時不會對大垚造成威脅。”
    “朕就知道愛妃消息靈通。”永昌帝滿意地點頭,“蕈鵏野心不小,得盯著點。另外,西域商路那邊,有沒有什麽異常?”
    “商路一切正常,隻是最近有商戶說,匈奴那邊的人在商路上查得嚴了,不少商戶怕惹麻煩,都改走南路了。”阿羅姯頓了頓,又補充道,“臣妾已經讓母家的人多留意,一旦有什麽異動,立刻給臣妾送信。”
    永昌帝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肢,笑道:“做得好。有你在,朕對西域就放心多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隨意:“對了,後宮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麽動靜?”
    阿羅姯垂下眼簾,手指輕輕絞著裙擺,聲音柔緩:“臣妾每日在宮苑裏養花種草,倒沒發現什麽大動靜。不過前幾日,賢妃娘娘的哥哥,也就是禮部侍郎,去後宮見了賢妃一麵,兩人在偏殿聊了半個時辰,具體說什麽臣妾不知道,隻看到賢妃出來時,臉色不太好。還有,淑妃最近常讓宮女給太子送點心,說是關心太子,可臣妾聽說,淑妃的父親最近在朝中拉攏了不少官員……”
    “哦?還有這種事?”永昌帝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隨即又恢複了溫和的神色,“愛妃做得好,繼續盯著,有什麽消息隨時告訴朕。記住,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宮女太監。”
    “臣妾明白。”阿羅姯乖巧地點頭,靠在永昌帝懷裏,聲音軟得像棉花,“陛下放心,臣妾隻對陛下忠心,絕不會讓任何人壞了陛下的事。”
    永昌帝滿意地笑了,攬著她的手臂更緊了幾分。在他心裏,阿羅姯遠比那些隻會爭寵的妃嬪有用得多。她隻需要聽話,能為自己所用,他便會給她榮寵......若是她敢有二心,他有的是辦法讓她付出代價。
    阿羅姯靠在永昌帝懷裏,感受著他身上的龍涎香,嬌羞的麵容,眼底卻毫無波瀾。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她隻是龜茲送來的和親工具,現在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僅此而已。她能做的,就是當好這顆棋子,換取自己的榮寵與安穩。
    至於旁的什麽,後宮妃嬪的爭鬥,朝中官員的算計,故國的安危......嗬,早在她被推出去和親的那一刻,便發誓與她無關了。她隻需做個旁觀者,將看到的一切,如實稟報給陛下。
    金烏高照瞬轉黑雲壓城。寢宮內、輕紗搖曳中;紗帳內、兩人親密身影下——潛藏著各自的算計與心機。而殿外,被墨色抹去的赤色耀陽,照不亮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也照不亮這個國家的前途命運。
    周聞瀚坐在馬車上,一路沉默。回到周府後,他徑直走進書房,將自己關在裏麵。楊瑛得知他從宮裏回來後臉色不好,便讓人端了杯熱茶進去。
    見周聞瀚坐在案前,指尖按著眉心,神色疲憊,她便輕聲問道:“是不是陛下沒同意興修水利的事?”
    周聞瀚睜開眼,聲音帶著憤恨:“陛下不僅沒同意,還動怒把我痛罵了一頓,說我不該替百姓求情,讓我好好替他守住江山,別給他增加難題。”
    楊瑛歎了口氣,在他對麵坐下:“誒,怪我,不該附和玉琸讓你去諫言的。我們早該認清。他心裏隻有自己的龍椅,隻有權力,百姓的死活,國家的長遠,在他看來都比不上他的統治穩固。你勸他興修水利,本就是與虎謀皮。”
    “我知道。”周聞瀚苦笑一聲,“雖是玉琸的主意,但我也不忍隴中百姓流離失所。而且,若是隴中流民投了鄰國,邊境隻會更亂,陛下難道就看不到這一點嗎?”
    “他看得到,隻是他覺得,花銀子去賑災,去安撫,比花大價錢修水利更劃算。”楊瑛語氣沉重,“他要的是眼前的安穩,是短期內能保住他權力的事,至於長遠的隱患,他根本不在乎。”
    周聞瀚沉默片刻,緩緩開口:“琸玉那邊,我該怎麽跟她說?她還等著興修水利的消息,等著做出為百姓的實事。”
    “實話實說吧。”楊瑛道,“但你要告訴她,不要氣餒。陛下這次不同意,不代表以後也不同意。隻要她繼續做出功績,讓陛下越來越離不開她,總有機會再提這事。”
    周聞瀚點頭:“我知道了,明日我會去見趙玉琸。”
    楊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別鑽牛角尖。陛下的性子,不是我們能改變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盡量多做些實事,盡量保護好自己和身邊的人。”
    周聞瀚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祖母說得對。我沒事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再想想後續該怎麽做。”
    楊瑛起身離開,書房裏隻剩下周聞瀚一人。他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思緒萬千。
    皇權的冷漠,朝堂的洶湧,百姓的苦難,家族的命運......一件件事壓在他心頭,讓他感到沉重無比。
    次日一早,周聞瀚便去了市令署。趙玉琸見他來,連忙將人引進空房間內,關上門窗,眼中滿是期待:“周大人,陛下怎麽說?”
    周聞瀚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心中不忍,卻還是如實說道:“陛下沒同意。他說南蠻作亂、防禦匈奴、維係與蕈鵏的關係都需要錢,沒有閑錢修水利,還說隴中旱災是天意,讓百姓忍忍就過去了。”
    趙玉琸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陛下怎麽能這麽說?隴中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這怎麽能是‘忍忍就過去了’的事?”
    “陛下心裏,沒有這些。”周聞瀚低聲道,“這次是我我們想的太淺了。”
    趙玉琸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苦澀,“是我太天真了,以為隻要有實績,為百姓做事,陛下就會同意。沒想到,在陛下眼裏,百姓的死活,遠比不上他的權力重要。”
    “別灰心。”周聞瀚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不止這一條。”
    趙玉琸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周聞瀚看著他沒有過多糾結,心中稍感安慰:“對了,官風你用著還順手嗎?他跟我說,昨日發現杜仕恩派人盯著你,你往後出行,一定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