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醫務室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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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穀還被薄霧籠罩,遠處廠區的上班號角已經嘹亮地響起。
蘇婉清是被趙四的粗造手掌劃過弄醒的,感受到趙四手掌的位置,臉上瞬間爬上了朝日的紅霞。
一番伴隨靡靡之音的折騰之後和早操後,趙四才起身,用昨晚剩的菜湯煮了的糊糊,便急匆匆趕往“磐石”基地,那裏還有一堆技術問題等著他處理。
蘇婉清將丈夫送到門口,看著他身影消失在晨霧中,轉身回到依舊空蕩但已有了煙火氣的小屋。
她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從旅行袋裏找出那件最幹淨、半舊的列寧裝穿上,對著牆上唯一一小塊能模糊反光的碎鏡片整理了一下頭發。
今天,她要去醫務室報到。
根據昨晚馬書記的指示,醫務室就在生活區中心,食堂旁邊那棟稍大點的平房裏。
蘇婉清走到門口,看見門框上釘著一塊手寫的木牌——“曙光生活區衛生所”。
門虛掩著,她輕輕敲了敲,然後推門進去。
一股濃重而複雜的氣味撲麵而來,消毒水、草藥、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黴味。
室內光線昏暗,隻有一扇小窗透進光來。
靠牆放著兩個舊藥櫃,其中一個櫃門歪斜著,露出裏麵稀疏擺放的幾個藥瓶和一堆用牛皮紙包著的藥材。
另一麵牆邊放著一張鋪著白布的治療床,白布已經洗得發黃,上麵還有幾處洗不掉的汙漬。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白大褂的中年女人正背對著門口,在一個煤球爐子上的小鋁鍋裏熬煮著什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草藥味。
“請問,是劉淑蘭同誌嗎?”
蘇婉清輕聲問道。
那女人聞聲轉過頭來。
她約莫三十五六歲,麵容清瘦,眼角已有細密的皺紋,但眼神很溫和,透著一種飽經生活磨礪後的沉靜。
她看到蘇婉清,連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露出一個有些拘謹但真誠的笑容。
“你就是蘇醫生吧?馬書記昨天跟我說了,可把你盼來了!快請進!”
劉淑蘭熱情地招呼著,順手拿起一個搪瓷缸子,從暖水瓶裏給蘇婉清倒了杯熱水。
“地方窄巴,條件也差,蘇醫生你別見怪。”
“劉大姐,你叫我婉清就行。”
蘇婉清接過水杯,水溫透過缸壁傳到手心,暖暖的。
她環顧四周,這醫務室的簡陋程度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裏就你一個人忙嗎?”
“可不就我一個。”
劉淑蘭歎了口氣,指了指藥櫃,“以前還有個老郎中偶爾來幫幫忙,後來年紀大了,受不了山裏的潮氣,回老家了。”
“我現在也就是個半吊子,以前在部隊衛生隊打過下手,認得幾種草藥,頭疼腦熱、磕磕碰碰的還能應付,再複雜點的就抓瞎了。”
“蘇醫生你來了就好了,咱們這兒可太缺正經大夫了!”
蘇婉清走到藥櫃前,仔細看了看。
西藥少得可憐,隻有最基礎的止痛片、消炎粉、紅藥水紫藥水,而且存量無幾。
倒是那些草藥包種類不少,但存放隨意,有些看起來已經受潮。
“藥品和器械確實很緊張。”
蘇婉清眉頭微蹙,語氣凝重。
“可不是嘛!”
劉淑蘭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咱們這地方偏,物資運進來難,配給的藥品本來就不多。”
“而且……好多工人和家屬吧,有點小毛病,更信山裏的土方子,或者自己去采點草藥煮水喝,不太願意來這兒。”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扶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走了進來,那小子捂著胳膊,齜牙咧嘴,額頭上全是冷汗。
“劉大姐!快給看看,我家這渾小子在工地上讓石頭劃了個大口子!”
那漢子急吼吼地喊道。
劉淑蘭趕緊上前。
男孩的胳膊上有一道十幾公分長的傷口,皮肉外翻,血流了不少,沾滿了泥土和石屑。
“哎呀,怎麽搞的!這麽深!”
劉淑蘭一看也急了,連忙招呼蘇婉清,“蘇醫生,你快來看看!”
蘇婉清立刻上前,冷靜地檢查傷口。
“傷口汙染很嚴重,需要馬上清創縫合,不然很容易感染破傷風。”
她轉向劉淑蘭,“劉大姐,醫務所有有縫合針線、麻醉藥嗎?”
劉淑蘭麵露難色,搖了搖頭:“縫合線還有一點,但是麻藥……上次給老張縫胳膊就用完了最後一支。”
那漢子一聽,臉色更急了:“那咋整?要不……要不我弄點煙絲給他按上?以前在村裏都這麽弄!”
“不行!”蘇婉清語氣堅決,“煙絲不衛生,隻會加重感染!沒有麻藥也得縫,不然傷口長不上,後果更嚴重。”
她看著那疼得臉色發白、身體發抖的男孩,放柔了聲音,“小夥子,忍一忍,阿姨動作快一點,很快就好,好不好?”
男孩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信任。
蘇婉清不再猶豫,立刻吩咐劉淑蘭準備熱水、肥皂、消毒過的剪刀和僅剩的縫合針線。
她先用肥皂水反複清洗傷口,將嵌進去的石屑一點點剔除幹淨。
每一下動作都引得男孩一陣抽搐,但他硬是沒哭出聲。
蘇婉清心中不忍,但手上動作又快又穩。
清創完畢,她拿起縫合針,在煤油燈的火苗上燒了燒算是消毒,深吸一口氣,開始縫合。
沒有麻醉,每一針穿過皮肉都帶來劇烈的疼痛。
男孩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身體緊繃,他父親在一旁看得齜牙咧嘴,手抓著頭發,比兒子還緊張。
蘇婉清全神貫注,眼神專注,手上的針線仿佛有了生命,精準而迅速地穿梭。
她一邊縫合,一邊輕聲安撫著男孩,分散他的注意力。
十幾分鍾後,傷口縫合完畢,針腳整齊利落。
蘇婉清又仔細塗上消炎粉,用幹淨的紗布包紮好。
“好了,小夥子很勇敢!”
蘇婉清鬆了口氣,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然後嚴肅地叮囑那漢子。
“傷口不能沾水,每天要來換藥。看看能不能找點雞蛋和肉,給孩子補充點營養,傷口好得快。”
漢子千恩萬謝地扶著兒子走了,臨走前還對蘇婉清豎了豎大拇指:“蘇醫生,你這手藝,真厲害!”
劉淑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等那對父子走了,她才由衷地讚歎。
“蘇醫生,你這技術真是太厲害了!縫得又快又好!要是擱我,沒麻藥我可不敢下手。”
蘇婉清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搖搖頭:“條件所限,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劉大姐,以後遇到這種外傷,清創是關鍵,一定要徹底幹淨。”
“另外,我們得想辦法解決藥品短缺的問題,尤其是破傷風抗毒素和麻醉藥,這是救命的。”
“唉,我也知道,可申請了好幾次,上麵也說困難。”劉淑蘭愁眉苦臉。
“除了申請,我們也許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蘇婉清沉吟道,“我看咱們這兒婦女孩子不少,常見的還是感冒發燒、拉肚子、婦科小毛病。”
“我們可以先從這些地方入手,把預防和保健做好,減少大病重病的發生。”
“比如,督促大家喝開水,注意飲食衛生,指導產婦和幼兒的護理……”
劉淑蘭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蘇醫生,你說怎麽幹,我都聽你的!咱們這醫務室,以後可就指望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