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1章原石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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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西的老坑礦位於怒江上遊的峽穀地帶,地勢險峻,山體在千萬年的地質運動中形成了複雜如迷宮的礦道網絡。雨季剛過,山路泥濘難行,樓望和、沈清鳶與秦九真三人花了整整兩天,才抵達礦口所在的山坳。
“就是這裏了。”秦九真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指著前方一個被藤蔓半掩的洞口,“這處礦口五十年前就廢棄了,我爺爺當年在這裏挖過礦。後來礦脈枯竭,加上發生過幾次塌方,就沒人敢再進去了。”
樓望和上前撥開藤蔓,洞口約兩米高,內部漆黑一片,散發著潮濕的泥土和礦石混合的氣味。他閉上眼睛,運轉“透玉瞳”,視線穿透黑暗,看到了礦道深處的景象——礦壁上的鑿痕還清晰可見,地麵散落著生鏽的礦鎬和腐朽的礦車軌道,再往裏,礦道分岔成三條,各自延伸向不同方向。
“裏麵有玉氣。”樓望和睜開眼,語氣肯定,“雖然很微弱,但絕不是枯礦該有的氣息。”
沈清鳶將背上的彌勒玉佛包裹緊了緊:“玉佛在震動,越靠近洞口,震動越明顯。”
秦九真從背包裏取出三盞礦燈和防毒麵具:“礦道幾十年沒通風,裏麵可能有瘴氣。我準備了簡易氧氣罐,每人背一個。還有這個——”他又拿出幾根熒光棒和一把洛陽鏟,“探路用。”
三人穿戴妥當,點亮礦燈,魚貫進入礦道。
礦道比想象中寬敞,穹頂最高處有三四米,地麵鋪著當年的枕木軌道,隻是木頭早已腐朽。礦燈的光柱在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空間,光暈邊緣,黑暗像有生命般蠕動。
“左邊這條礦道玉氣最濃。”樓望和指向分岔口左側,“而且......有一種奇怪的韻律感,像心跳。”
秦九真蹲下來檢查地麵:“這裏有人走過的痕跡,很新,不超過一周。”
沈清鳶立刻警惕起來:“黑礦主的人?”
“不像。”秦九真搖頭,“黑礦主那幫人進礦都是三五成群,足跡雜亂。這裏的腳印隻有一個人,而且步伐很穩,每一步的間距幾乎一樣——是個練家子。”
樓望和心中一動:“難道是當年沈家滅門的幸存者?或者......”
他沒有說下去,但沈清鳶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許是當年參與滅門的凶手之一,回來尋找什麽東西。
三人提高警惕,沿著左側礦道繼續深入。越往裏走,空氣越發稀薄,溫度卻在緩慢上升。樓望和的“透玉瞳”持續運轉,視野中,礦壁深處開始出現零星的玉脈光點,像夜空中的星辰,但都細小如發絲,確實符合“枯竭”的特征。
然而,在礦道轉過一個彎後,景象突變。
前方的礦道盡頭,赫然出現了一扇石門。
石門高約三米,寬兩米,材質是整塊的青黑色岩石,表麵打磨得十分光滑。門上沒有任何裝飾,隻在中央位置有一個直徑半米的圓形凹槽,凹槽邊緣雕刻著極其細微的紋路。
“這是......人工建造的?”秦九真難以置信,“我爺爺從沒提過礦道裏有這種東西。”
沈清鳶走近石門,彌勒玉佛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她將玉佛從包裹中取出,玉佛表麵泛起溫潤的白光,那些平日裏看不見的秘紋此刻清晰浮現,在玉佛周身流轉。
“凹槽的大小......”沈清鳶比劃了一下,“剛好和玉佛底座吻合。”
樓望和攔住她:“等等。門後不知道有什麽,貿然放置可能有危險。”
他上前仔細檢查石門和周圍的礦壁。“透玉瞳”全力運轉下,他看到了更多細節:石門厚度超過半米,內部有複雜的機關結構;凹槽底部有細密的針孔,如果放錯東西,很可能觸發機關;而門後的空間......很大,而且充滿了濃鬱的玉氣,比外麵強烈百倍。
“這不是普通的門。”樓望和後退兩步,“是機關門,而且設計非常精巧。凹槽隻是第一步,就算放對了東西,還需要正確的開啟方式,否則門後的機關會啟動——可能是毒箭,可能是落石,也可能是......”
他指了指石門上方:“那裏有暗格,裏麵裝的是水銀。一旦機關觸發,水銀傾瀉,整個礦道都會被汙染。”
秦九真倒吸一口涼氣:“水銀封門......這是古墓裏才用的手段。難道這裏不是礦道,而是......”
“陵墓?或者藏寶室?”沈清鳶接話,“我父親當年研究尋龍秘紋時,提過一種‘玉封’之術,用特殊玉質配合水銀,可以封存重要物品上百年不腐不壞。”
樓望和陷入沉思。如果這裏是沈家先人建造的,那麽沈清鳶的玉佛應該就是鑰匙。但問題是,如何安全地打開這扇門?
“我們需要找到開啟的方法。”他說,“秘紋既然指向這裏,肯定有相應的記載。清鳶,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你父親有沒有提過類似‘石門’、‘機關’、‘玉鑰’之類的詞?”
沈清鳶閉上眼睛,努力回憶。那些塵封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湧——父親書房裏堆積如山的古籍、深夜燈下繪製的手稿、還有他偶爾的喃喃自語......
“玉轉三周,紋合四方,氣通則門開......”她輕聲念出,“這是父親有一次醉酒後念的詩句,我當時還小,不懂什麽意思,就記下了。”
“玉轉三周......”樓望和看向凹槽,“意思是玉佛要旋轉三圈?”
“紋合四方。”秦九真補充,“可能指的是秘紋要對準某個方向。”
樓望和點點頭:“我來試試。你們退到拐角後麵,以防萬一。”
沈清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彌勒玉佛遞給他:“小心。”
樓望和接過玉佛,入手溫潤,玉佛內部似乎有某種能量在流動,與他的“透玉瞳”產生微妙的共鳴。他深吸一口氣,將玉佛底座對準凹槽,緩緩放入。
嚴絲合縫。
玉佛放入的瞬間,凹槽邊緣那些細微的紋路突然亮起,泛出淡金色的光芒。光芒沿著紋路蔓延,很快布滿整個石門表麵,構成一幅複雜的圖案——那圖案,赫然與彌勒玉佛上的秘紋有七分相似。
“紋路出現了。”樓望和沉聲道,“現在,玉轉三周。”
他握住玉佛,小心翼翼地向左旋轉。
第一圈,石門內部傳來“哢噠”一聲輕響,像是某個齒輪被觸動。門上的紋路光芒變亮了一些。
第二圈,石門微微震動,灰塵從門縫簌簌落下。紋路開始流動,像活過來一樣在石門上蜿蜒。
第三圈,就在樓望和即將轉完時,他忽然感覺到玉佛底座傳來一股阻力——不是機械的阻力,而像是某種能量的排斥。
“不對。”他停下動作,“不是機械旋轉,是能量的流轉。‘玉轉三周’可能指的是玉佛內部的能量要循環三周天。”
沈清鳶從拐角探出頭:“你能感知到玉佛內部的能量?”
“有點模糊,但可以嚐試。”樓望和閉上眼睛,將“透玉瞳”的感知力聚焦在玉佛上。在他的“視野”中,玉佛內部確實有一團柔和的光暈在緩慢旋轉,那光暈的軌跡與秘紋的走向一致。
他嚐試用意識引導那團光暈加速運轉。
第一周天,光暈旋轉的速度加快,玉佛表麵的白光變得明亮。石門上的紋路光芒隨之增強。
第二周天,光暈內部開始分化出細小的光流,沿著秘紋的脈絡流動。石門的震動加劇,門縫中透出更強烈的玉氣。
第三周天,就在光暈即將完成循環時,樓望和忽然“看”到了一個缺口——光暈流轉的路徑中,有一段是斷裂的,能量流到那裏就戛然而止。
“紋合四方......”他喃喃道,“不是對準方向,是補全紋路。”
他睜開眼睛,看向沈清鳶:“仙姑玉鐲,借我一用。”
沈清鳶立刻褪下玉鐲遞過去。樓望和將玉鐲輕輕貼在彌勒玉佛旁邊,玉鐲頓時也泛起白光,兩道光芒相互交融,彌勒玉佛內部那斷裂的能量路徑,竟然被玉鐲的能量補全了!
光暈完成了第三周天的循環。
石門內部傳來一連串複雜的機械運轉聲,像是有無數齒輪、杠杆、機關在聯動。門上的紋路光芒大盛,然後突然全部收斂,匯聚到門縫處。
“轟隆隆——”
厚重的石門,緩緩向內打開。
2
門後的景象,讓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石窟,但經過了精心的修整。石窟呈圓形,直徑超過三十米,穹頂高約十米,上麵鑲嵌著無數發光的玉石,將整個空間照得如同白晝。地麵鋪著平整的青石板,中央是一個直徑五米的圓形祭壇,祭壇上矗立著九根玉石柱子,每根玉石柱子上都雕刻著不同的神獸圖案。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壇中央擺放的那塊原石。
原石高約兩米,形狀不規則,表麵呈灰白色,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在樓望和的“透玉瞳”視野中,這塊原石內部蘊藏的玉氣,濃鬱得幾乎要化為實質——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純淨、龐大的能量,像一顆沉睡的心髒,在緩慢而有力地搏動。
“這就是......上古礦脈的源頭?”秦九真聲音發顫,“我挖了一輩子礦,從沒見過這樣的......”
沈清鳶已經走上了祭壇,彌勒玉佛在她手中發出歡快的嗡鳴,仿佛遊子歸鄉。她繞著原石走了一圈,忽然在祭壇邊緣發現了一塊石碑。
石碑上刻著古篆文字,許多字跡已經模糊,但大致內容還能辨認:
“餘沈氏先祖,得玉佛指引,尋至此地,見龍淵玉母之息。然玉母沉睡,非其時不可醒。遂設此壇,封玉母之息於石中,待後世有緣者,持玉佛、玉鐲、透玉之瞳至此,三玉共鳴,或可喚醒玉母一線......”
“龍淵玉母......”沈清鳶輕聲念出這個名字,“原來秘紋指向的終極,是它。”
樓望和也走上祭壇,他的“透玉瞳”全力運轉,試圖看透這塊原石。但原石內部仿佛有一層迷霧,阻擋了他的視線,隻能看到最外層是普通的翡翠質,再往裏就一片模糊。
“這塊原石被施加了封印。”他得出結論,“而且是很高明的封印,結合了玉質能量和某種陣法。強行解石的話,可能會破壞內部的玉母之息。”
秦九真在祭壇周圍仔細勘察,忽然叫道:“這裏有東西!”
他在一根玉的柱子後麵發現了一個石匣。石匣沒有上鎖,打開後,裏麵是幾卷竹簡和一本皮質筆記本。
竹簡已經腐朽不堪,一碰就碎。但皮質筆記本保存得相對完好,翻開第一頁,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著:
“沈氏玉錄·尋龍篇·沈清鳶記”
沈清鳶的手顫抖起來——這是她父親的筆跡!
她快速翻閱筆記本,裏麵記錄了她父親對尋龍秘紋的研究成果,包括秘紋的解讀方法、玉佛的使用心得、以及......關於“黑石盟”的記載。
“......己未年三月,夜滄瀾來訪,欲以重金購玉佛。餘拒之,彼冷笑曰:‘沈兄既知秘紋之秘,當知懷璧其罪。’餘心知禍將至,遂將玉佛交於清鳶,囑其遠避......”
“......四月十七,夜,黑衣人至,屠我滿門。餘重傷遁走,至老坑礦,將畢生研究藏於此地。若後世有人得見此錄,當知:黑石盟非為財,乃為掌控天下玉脈。夜滄瀾所求者,龍淵玉母之能,可改玉質、控礦脈、乃至......操縱人心......”
“餘時日無多,唯望清鳶平安。若她得見此錄,當速離此是非之地。然若她執意複仇,需知:破黑石盟之法,不在力敵,在斷其根本。黑石盟以‘邪玉術’控人,需以純正玉氣破之。龍淵玉母乃萬玉之源,其息可淨化邪玉......”
筆記到此戛然而止,最後一頁被幹涸的血跡浸透。
沈清鳶跪在祭壇上,筆記本從手中滑落,眼淚無聲地滾落。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那個夜晚——父親重傷逃到這裏,用最後的力氣寫下這些字,然後......
“清鳶。”樓望和蹲下身,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你父親是個英雄。他保護了秘紋,保護了你,還留下了對抗黑石盟的方法。”
沈清鳶抬起頭,眼中燃燒著從未有過的火焰:“我要完成父親未完成的事。我要用龍淵玉母,摧毀黑石盟。”
秦九真歎了口氣:“但筆記本裏也說了,龍淵玉母在沉睡,需要三玉共鳴才能喚醒一線。我們現在隻有玉佛和玉鐲,透玉之瞳......”
三人同時看向樓望和。
樓望和沉默片刻,走到那塊原石前,伸手觸摸石麵。冰涼粗糙的觸感傳來,但下一秒,原石內部那股龐大的能量突然震動了一下,仿佛在回應他的觸摸。
“我可以試試。”他說,“但我需要時間。”
就在這時,礦道方向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秦九真臉色一變:“有人來了!很多!”
樓望和立刻熄滅礦燈,三人躲到祭壇後方的陰影裏。幾秒鍾後,十幾個人舉著火把衝進石窟,為首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大漢,正是黑礦主趙老四。
“找到了!”趙老四興奮地大叫,“我就說這礦裏還有好東西!這祭壇,這玉的柱子......還有那塊大石頭,肯定值錢!”
一個小弟湊上前:“四爺,這石頭看著普通啊。”
“你懂個屁!”趙老四一巴掌扇過去,“這陣勢,這排場,這石頭能普通?給我搬!全部搬走!”
“等等。”一個陰冷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人群分開,一個穿著黑色唐裝的中年人緩步走進來。他大約五十歲年紀,麵容瘦削,眼神陰鷙,手中把玩著兩枚玉球。正是黑石盟在滇西的負責人,夜滄瀾的得力手下——冷玉生。
“冷先生。”趙老四立刻換上一副諂媚嘴臉,“您怎麽親自來了?”
冷玉生沒有理他,目光在石窟中掃視,最後定格在祭壇中央的原石上。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貪婪:“龍淵之息......果然是這裏。”
他走到祭壇邊,仔細觀察原石,又看了看周圍的玉的柱子和石碑,忽然冷笑:“沈家的手筆。當年沈明淵逃到這裏,果然留下了東西。”
趙老四聽不懂,但知道這是大人物要的東西,趕緊說:“冷先生,我這就讓人搬......”
“搬?”冷玉生瞥了他一眼,“這東西要是能隨便搬,沈明淵早就搬走了。這祭壇是個陣法,原石是陣眼,動了原石,整個石窟都會塌。”
他繞著祭壇走了一圈,忽然在沈清鳶剛才站立的位置停下,彎腰撿起了那本皮質筆記本。翻看幾頁後,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沈清鳶......她來過這裏。”冷玉生合上筆記本,眼中殺機畢露,“搜!他們肯定還藏在附近!”
躲在陰影中的三人心中一緊。
樓望和快速思考著對策:對方有十幾個人,而且冷玉生顯然是懂玉術的高手,硬拚沒有勝算。石窟隻有一個出口,已經被堵死。那麽......
他的目光落在祭壇的九根玉的柱上。
“透玉瞳”的視野中,九根玉的柱子並非單純的裝飾,而是構成陣法的九個節點。玉的柱子內部有能量流動,彼此相連,最終匯聚到中央原石。如果能擾亂這個陣法,或許能製造混亂。
但怎麽擾亂?
樓望和看向沈清鳶手中的彌勒玉佛,又看看自己的雙手。筆記本裏說,需要三玉共鳴才能喚醒龍淵玉母一線,那麽,如果不需要喚醒,隻是稍微引動一絲玉母之息呢?
也許足夠製造一場“地震”。
他湊到沈清鳶耳邊,用最低的聲音說:“把玉佛和玉鐲都給我,你們慢慢往石門方向移動。等我信號,就全力往外跑。”
沈清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搖頭。
“相信我。”樓望和看著她,眼神堅定,“我不會有事。”
沈清鳶咬著嘴唇,最終還是將玉佛和玉鐲都交給了他。她和秦九真借著陰影的掩護,開始向石門方向匍匐移動。
樓望和深吸一口氣,雙手分別握住玉佛和玉鐲,然後,將“透玉瞳”運轉到極限。
這一次,他沒有試圖看透原石,而是將自己的感知力,順著玉佛和玉鐲的能量,注入祭壇的陣法之中。
就像一滴水落入平靜的湖麵。
祭壇的九根玉石柱,突然同時亮起!
【第141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