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2章玉石柱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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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根玉石柱上的光芒並非均勻亮起,而是如同被依次點燃的火把,從距離樓望和最近的那根開始,一根接一根地泛起溫潤的玉光。
    光芒的顏色各不相同:青、白、赤、黃、黑、紫、藍、綠、金,對應著九種不同的玉質,也對應著石碑上記載的“九玉鎮龍”陣法。
    冷玉生的臉色驟變:“有人觸動了陣法!快找!”
    手下們慌亂地在石窟中搜查,火把的光影在玉石柱的光芒映照下顯得淩亂不堪。趙老四更是嚇得連連後退:“冷先生,這、這怎麽回事?是不是有鬼......”
    “閉嘴!”冷玉生厲聲嗬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石窟的每一個角落,“是有人在暗中操控陣法。沈清鳶,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
    陰影中,沈清鳶和秦九真已經移動到石門附近,距離出口隻有不到十米。但他們不敢再動——兩個黑礦工正舉著火把在石門附近徘徊。
    樓望和躲在祭壇後方最粗的那根玉石柱後,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沒想到隻是注入一絲感知力,就會引起如此劇烈的反應。此刻,九根玉石柱的能量正在他體內衝撞,“透玉瞳”仿佛變成了一個漩渦,瘋狂地吸收著四周的玉氣。
    更糟糕的是,他感覺到手中的彌勒玉佛和仙姑玉鐲也在發燙,兩件玉器內部的力量不受控製地湧出,與玉石柱的能量交織在一起。
    “三玉共鳴......”他忽然明白了筆記本上那句話的意思——不是主動喚醒,而是當透玉之瞳、玉佛、玉鐲三者同時接觸龍淵之息時,會自動產生共鳴!
    必須中斷這個過程,否則整個陣法會被徹底激活,到時候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樓望和咬緊牙關,試圖收回自己的感知力。但就像把手伸進了急速旋轉的水流,不但抽不出來,反而被越卷越深。玉石柱的光芒越來越亮,九色光暈在石窟穹頂交匯,形成一個巨大的光輪。
    “在那裏!”一個眼尖的黑礦工終於發現了祭壇後方的異常光暈。
    冷玉生立刻衝過來,手中玉球脫手飛出,帶著破空之聲砸向玉石柱後方。那是經過特殊煉製的“破玉珠”,專破各種玉質防護。
    樓望和來不及躲避,隻能將玉佛擋在身前。
    “鐺!”
    玉珠擊中玉佛,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巨響。彌勒玉佛表麵的白光劇烈震蕩,但終究沒有碎裂。反而是玉珠反彈回去,被冷玉生穩穩接住。
    “果然是你。”冷玉生看清了玉石柱後的人影,眼中閃過驚訝,“樓望和?沒想到樓家大少爺也摻和進來了。”
    樓望和站起身,將玉佛和玉鐲緊緊握在手中。九根玉石柱的光芒在他身後流轉,讓他看起來像是站在光輪中央的神祇。
    “冷玉生,黑石盟在滇西的負責人。”樓望和回憶著秦九真之前提供的情報,“夜滄瀾的走狗。”
    冷玉生不怒反笑:“年輕人有膽識。但你知道激怒我的後果嗎?”
    他揮了揮手,十幾個手下立刻圍了上來,將祭壇團團包圍。趙老四也壯著膽子湊上前,看到樓望和手中的玉佛,眼睛都直了:“冷先生,那玉佛......值錢!”
    “值錢?”冷玉生冷笑,“那是無價之寶。沈家守護了三百年的秘紋載體,豈是金錢能衡量的。”
    他盯著樓望和:“把玉佛和玉鐲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否則......”他拍了拍手,兩個手下從人群中拖出一個被捆住的人。
    那人衣衫襤褸,滿身傷痕,但依稀能看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
    “秦老伯!”躲在石門附近的秦九真失聲驚呼。
    老者正是秦九真的父親,當年老坑礦的老礦工之一。秦九真這次回滇西,將父親安頓在縣城的老友家中,沒想到還是被黑石盟找到了。
    冷玉生滿意地看著秦九真從陰影中走出來:“果然還有同夥。秦九真,你父親在我手上,想讓他活命,就勸勸你的朋友。”
    秦九真臉色慘白,看向樓望和,又看向沈清鳶藏身的方向,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樓望和的心沉了下去。他沒想到黑石盟如此卑鄙,連無關的老人都不放過。
    “放了他。”樓望和沉聲道,“你要的是玉佛和秘紋,與老人家無關。”
    “我可以放了他。”冷玉生慢條斯理地說,“隻要你交出玉佛玉鐲,然後自廢雙眼——我聽說樓家大少爺有一雙‘透玉瞳’,能看穿原石。這種能力,不該存在。”
    樓望和握緊了拳頭。自廢雙眼,等於廢掉他一身賭石本領,從此成為廢人。但不照做,秦老伯就會死。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石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不是地震,而是祭壇中央那塊原石在震動。隨著九根玉石柱的光芒匯聚,原石表麵的灰白色石皮開始脫落,露出下方晶瑩剔透的玉質——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玉色,似青非青,似白非白,流轉著七彩的光暈,就像把彩虹封印在了玉石之中。
    “龍淵玉母......要蘇醒了?”冷玉生又驚又喜,顧不上秦老伯,快步走向祭壇。
    但當他踏上祭壇第一步時,九根玉石柱的光芒突然變得淩厲,化作九道實質般的光束,交叉射向祭壇中央。冷玉生反應極快,一個後翻避開,但衣角還是被光束擦過,瞬間化為灰燼。
    “陣法在保護玉母!”他眼中閃過貪婪,“不愧是沈明淵設下的手段。但隻要破壞一根玉石柱,陣法就會瓦解。”
    他轉身對手下下令:“給我砸!把所有玉石柱都砸碎!”
    黑礦工們舉起手中的鐵鎬、錘子,衝向玉石柱。秦九真目眥欲裂——這些玉石柱不僅是陣法核心,更是珍貴無比的古玉文物,每一根都價值連城。
    “住手!”他衝上去想阻攔,卻被兩個黑礦工按倒在地。
    樓望和知道不能再等了。他閉上眼睛,不再抵抗體內洶湧的玉氣,反而主動引導它們流向雙手,注入玉佛和玉鐲。
    既然無法中斷共鳴,那就讓共鳴來得更猛烈些!
    “透玉瞳”全力運轉,他的視野完全變成了玉氣的世界:九根玉石柱是九條奔騰的江河,祭壇原石是深不見底的大海,而他手中的玉佛玉鐲,就是連接江河與大海的閘門。
    開閘,放水!
    “嗡——”
    彌勒玉佛和仙姑玉鐲同時發出清越的鳴響,聲音不高,卻傳遍了石窟的每一個角落。所有正在砸向玉石柱的黑礦工都停了下來,茫然地看向自己的雙手——他們手中的鐵器,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鏽蝕、剝落!
    “玉氣腐蝕!”冷玉生驚呼,“快扔掉!”
    但已經晚了。幾個動作慢的黑礦工,手中的鐵鎬已經鏽穿,鐵屑混著鏽水滴落在地,發出“嗤嗤”的聲響。更有甚者,手掌接觸鐵器的部位開始發黑、潰爛,慘叫聲頓時響起。
    趙老四嚇得癱坐在地:“鬼!真的有鬼!”
    冷玉生臉色鐵青,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形狀詭異,像一隻扭曲的眼睛,表麵布滿血絲般的紋路。
    “邪玉護體!”他將玉佩貼在胸口,一股黑氣從玉佩中湧出,籠罩全身。那些試圖侵蝕他的玉氣,遇到黑氣後紛紛退散,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樓望和看得分明——那黑色玉佩中蘊含的,是一種與純淨玉氣截然相反的“邪玉”能量,汙濁、混亂、充滿惡意。筆記本上說的“邪玉術”,果然存在。
    “你以為隻有你們沈家有玉器?”冷玉生獰笑著走向祭壇,“黑石盟掌控天下玉脈三百年,收集的邪玉秘術,豈是你能想象的。”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青石板就變黑一分,仿佛被毒素汙染。當他踏上祭壇時,九根玉石柱的光芒明顯暗淡了一截,像是遇到了天敵。
    樓望和感到手中的玉佛玉鐲在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憤怒。純淨的玉器對邪玉有天生的排斥,就像清水厭惡汙濁。
    “清鳶!”他忽然高喊,“現在!”
    一直藏在石門陰影中的沈清鳶猛地站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粉末——那是她在進入礦道前,從秦九真那裏要來的“石灰粉”,本來是用於標記路徑的。
    她將粉末撒向空中,同時將礦燈的光束對準粉末。瞬間,粉塵在燈光下形成一片白霧,遮擋了視線。
    “跑!”樓望和大吼。
    沈清鳶和秦九真同時衝向石門。按倒秦九真的兩個黑礦工被石灰粉迷了眼睛,一時鬆手。秦九真掙脫束縛,順手解開了父親身上的繩索。
    “爹,快走!”
    秦老伯雖然年老體弱,但礦工出身的他身手依然敏捷,父子二人攙扶著衝向石門。
    冷玉生被石灰粉幹擾,慢了半拍。等他揮袖驅散粉塵時,沈清鳶三人已經衝到了石門邊。
    “攔住他們!”他怒吼。
    還能動的手下趕緊追去,但石門狹窄,隻能容兩人並行。沈清鳶最後一個通過,在踏出石門的瞬間,她回頭看了一眼樓望和。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樓望和點了點頭,用口型說:“走。”
    沈清鳶咬牙,轉身衝入礦道。
    “樓望和,你以為讓他們跑了,你就能活?”冷玉生一步步逼近,“今天,玉佛、玉鐲、透玉瞳,還有龍淵玉母,我全都要!”
    樓望和背靠祭壇中央的原石,感受著身後那龐大而溫暖的玉氣。九根玉石柱的光芒雖然被邪玉壓製,但依然頑強地亮著,像是在等待什麽。
    他忽然想起筆記本上的另一句話:“龍淵玉母乃萬玉之源,其息可淨化邪玉。”
    不是喚醒,是淨化。
    喚醒需要三玉共鳴,但淨化......也許隻需要一個引子?
    樓望和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不再試圖控製體內的玉氣,反而徹底放開防禦,讓九根玉石柱的能量、玉佛玉鐲的能量、以及自己“透玉瞳”的能量,全部湧向身後的原石。
    就像把所有的柴火,都扔進一個即將熄滅的火堆。
    冷玉生察覺到了不對:“你要幹什麽?停下!”
    他加快腳步衝向樓望和,手中的黑色玉佩黑氣大盛,化作一條猙獰的黑龍虛影,撲向祭壇。
    但就在黑龍即將觸碰到樓望和的瞬間——
    原石,亮了。
    不是之前那種溫潤的玉光,而是熾烈的、太陽般的白光。白光以原石為中心轟然爆發,瞬間充滿了整個石窟。九根玉石柱在白光中融化,化作九道彩色的光流,匯入白光之中。
    冷玉生慘叫一聲,手中的黑色玉佩“哢嚓”碎裂。邪玉能量在白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陽,迅速消融。他身上的黑氣被一層層剝去,露出下麵蒼白的皮膚,皮膚上布滿了詭異的黑色紋路——那是長期使用邪玉術的反噬。
    “不......不可能......”他跪倒在地,七竅開始滲出黑血,“龍淵玉母......怎麽會......”
    樓望和也到了極限。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要炸開,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哀鳴。“透玉瞳”過度運轉帶來的反噬開始顯現,視野開始模糊,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
    但他不能倒下。沈清鳶他們還沒安全,他必須爭取更多時間。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然後,做了一個更瘋狂的動作——他雙手按在原石上,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體內所有的玉氣,連同“透玉瞳”的本源力量,全部注入其中。
    “既然你要能量,那就都給你!”
    原石的白光再次暴漲,這一次,連石窟的穹頂都開始震動。鑲嵌在穹頂的那些發光玉石紛紛脫落,像流星雨般墜落。地麵出現裂縫,青石板一塊塊翹起。
    整個石窟,要塌了。
    冷玉生終於恐懼了。他掙紮著爬起來,踉蹌著衝向石門:“撤!快撤!”
    還能動的手下趕緊扶著他往外跑。趙老四早就嚇破了膽,連滾爬爬地跟在後麵。
    樓望和看著他們狼狽逃竄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他成功了,但也完了。“透玉瞳”的本源被抽空,就算能活著出去,這雙眼睛也廢了。
    更糟的是,石窟的坍塌已經不可逆轉。裂縫從穹頂蔓延到牆壁,大塊的岩石開始墜落,煙塵彌漫。
    他試著移動,但雙腿像是灌了鉛,每一步都重若千鈞。而石門,在三十米外。
    一塊磨盤大的石頭從頭頂落下,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飛濺,劃破了他的臉頰。
    躲不掉了。
    樓望和背靠正在緩緩傾倒的原石,閉上眼睛。
    也好,至少清鳶他們安全了。至少,沒讓黑石盟得到龍淵玉母。至少......
    “樓望和!”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煙塵中響起。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見沈清鳶逆著逃亡的人流,衝回了石窟。她臉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但眼神亮得驚人。
    “你回來幹什麽!”樓望和又驚又怒,“快走!”
    “一起走!”沈清鳶衝到祭壇邊,架起他的胳膊,“秦九真和他父親已經安全出去了,礦道裏有他們接應。”
    又是一塊巨石落下,砸碎了祭壇的一角。沈清鳶拉著樓望和險險避開,但碎石還是劃傷了她的手臂。
    “你受傷了......”
    “閉嘴,省點力氣。”沈清鳶咬牙,幾乎是用拖的方式,拽著樓望和向石門移動。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石窟的坍塌在加速,整個穹頂都在下陷。原石釋放的白光開始不穩定地閃爍,時而熾烈,時而黯淡,像是在進行最後的掙紮。
    五米。
    沈清鳶看到了石門外秦九真焦急的臉。他伸著手,大吼著什麽,但聲音被坍塌的轟鳴淹沒。
    三米。
    一塊巨大的鍾乳石從穹頂脫落,直直砸向兩人頭頂。
    來不及了。
    沈清鳶用盡全身力氣,將樓望和推向石門方向。同時轉身,舉起仙姑玉鐲——玉鐲在白光的激發下,釋放出一個淡青色的護罩。
    “鐺!”
    鍾乳石砸在護罩上,護罩瞬間布滿裂紋,但終究沒有破碎。沈清鳶噴出一口鮮血,護罩也隨之碎裂。
    但這一擋,為樓望和爭取到了時間。他撲進石門,被秦九真一把接住。
    “清鳶!”他回頭,看見沈清鳶跪倒在碎石中,仙姑玉鐲碎成幾段,散落在她身邊。
    他想衝回去,但秦九真死死抱住他:“樓少爺,不能去!整個礦道都要塌了!”
    石門上方開始脫落石塊,門框變形,出口在迅速縮小。
    沈清鳶抬起頭,對樓望和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然後,她做了最後一個動作——將已經碎裂的仙姑玉鐲碎片,全部扔向祭壇中央的原石。
    玉鐲碎片在空中劃過幾道弧線,落入原石散發的白光中。
    瞬間,原石的白光變成了青色。
    不是熾烈的白,也不是溫潤的玉光,而是一種生機勃勃的、春天新葉般的青翠之色。青光所過之處,坍塌竟然停止了——不是完全停止,而是變慢了,像電影裏的慢鏡頭。
    沈清鳶抓住這個機會,掙紮著爬起來,衝向石門。
    三米,兩米,一米——
    就在她即將衝出石門的瞬間,石門上方最後一塊巨石落下。
    樓望和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秦九真,撲上前將沈清鳶拉進懷裏,同時側身用後背硬抗了巨石邊緣的撞擊。
    “砰!”
    兩人滾進礦道,石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閉合。巨石封死了入口,將石窟與外界徹底隔絕。
    黑暗的礦道裏,隻有三人粗重的喘息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坍塌悶響。
    許久,秦九真點亮了最後一盞礦燈。
    燈光下,樓望和的後背血肉模糊,但他緊緊抱著沈清鳶,一動不動。沈清鳶已經昏迷,手中還握著已經碎裂的彌勒玉佛——玉佛表麵布滿裂紋,但核心部分還完好,散發著微弱的白光。
    秦老伯顫抖著手檢查兩人的傷勢:“還活著......都還活著......”
    樓望和緩緩鬆開手臂,將沈清鳶小心地放在地上。他試著運轉“透玉瞳”,但視野一片漆黑,隻有偶爾閃過幾個模糊的光點。
    眼睛,真的廢了。
    但他不後悔。
    “秦伯,九真兄。”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帶清鳶離開這裏,越快越好。黑石盟的人可能還在外麵......”
    “那你呢?”
    “我......”樓望和想站起來,但雙腿一軟,又跌坐在地,“我需要......休息一會兒......”
    他的話沒說完,意識就沉入了黑暗。
    在徹底昏迷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塊原石——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種更深層的感知。他“看”到原石在封閉的石窟中繼續散發著青光,青光滲透岩石,沿著礦脈流向四麵八方。
    整個老坑礦的玉脈,正在被重新激活。
    而原石的核心深處,有什麽東西,蘇醒了。
    【第14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