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入公寓地下車庫，停穩。
    顧延舟率先解開安全帶，利落地開門下車，沒有多餘的話。
    林婉隨後，拿起自己的手包，跟著下了車。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電梯間，腳步聲在空曠的車庫裏回響。
    電梯門打開，進去，按下樓層。
    全程沒有任何眼神交流或言語溝通，仿佛隻是同路的陌生人。
    電梯到達，門開後，顧延舟長腿一邁，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主臥書房，門在他身後被輕輕帶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林婉則走向另一側的客房，同樣反手鎖上了門。
    將手包隨意放在沙發上，林婉深吸一口氣。她走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冷光映亮她的臉。
    她首先快速瀏覽了幾個主流娛樂版塊和社交媒體。
    關於蘇柔與陳晟的緋聞果然已經上了熱搜尾巴，配圖是幾張角度曖昧、看似交談甚歡的照片。
    評論區簡直不堪入目。
    林婉麵無表情地掃了幾眼，便關閉了頁麵。
    係統的任務要求在她腦中一閃而過。
    現在不是理會這些的時候。
    她移動鼠標，點開了郵箱裏標記為“緊急”的新能源項目合同最終版。
    屏幕被密密麻麻的法律條文和商業條款占據。
    林婉戴上眼鏡，整個人瞬間進入工作狀態。
    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她將可能被顧明玥質疑的條款，反稀釋條款、清算優先權、董事會席位安排等，逐一用黃色高亮標注。
    同時，她在旁邊的電子記事本上快速記錄下每個條款的核心要點以及可能被攻擊的漏洞，並附上簡短的法律依據或商業邏輯辯護詞。
    時間在靜謐的房間裏悄然流逝，隻有鍵盤敲擊和偶爾鼠標點擊的聲音。
    淩晨十二點半。
    林婉將所有標注好的合同文件以及那份簡潔的應對要點整理成一個壓縮包，發到了顧延舟的工作郵箱，郵件正文隻有一句話。
    【已複核，標注處為潛在爭議點及應對建議，請查收。】
    幾乎就在她點擊發送的下一秒，郵箱提示音響起。
    是顧延舟的回複。
    同樣沒有寒暄，隻有一個新的郵件附件，標題是“市場數據摘要（董事會用）”。
    林婉點開附件，裏麵是市場部那份厚達幾十頁的第三季度行業分析報告被提煉成了三頁紙的核心數據圖表和結論性陳述，重點清晰，一目了然。
    她迅速瀏覽了一遍，將其中的關鍵數據與自己準備的合同應對要點在腦中進行了交叉比對和融合，確保明天在董事會上的回應能形成閉環，無懈可擊。
    做完這一切，她才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眉心。
    窗外的城市依舊燈火通明。
    林婉房間的燈，在淩晨一點準時熄滅。
    林婉將最後一份電子文件歸檔，合上筆記本電腦的瞬間，感覺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走了。
    高強度專注後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讓她的太陽穴隱隱作痛。
    她幾乎是拖著腳步走到床邊，身體陷進柔軟的床墊時，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天花板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模糊。
    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回了剛才那幾個小時的高強度工作，以及更早之前應對顧家老宅那群人的心力交瘁。
    這哪裏是什麽契約婚姻的“合作夥伴”？
    這分明是她賣身給了顧延舟當全天候、全領域的特助，還是免費加班、隨叫隨到的那種。
    “顧延舟……”
    她在黑暗中無聲地磨了磨後槽牙。
    當初敲定契約時，條款列得清清楚楚，互惠互利，扮演好“顧太太”，必要時提供法律支持。
    可沒人告訴她，這“支持”還包括深夜加班複核幾百頁的合同，在董事會上跟老狐狸們鬥智鬥勇，還得在係統的脅迫下不情不願地走劇情！
    林婉就沒有見過哪個富太太，是需要時刻跟在自己老公身邊工作的！
    這工作量，已經嚴重超標了。
    “嗬……”
    她忍不住冷笑出聲，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
    “契約裏可沒寫要陪著老板007……顧延舟，你這算盤打得可真精。”
    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越想越覺得虧得慌。
    更何況這份契約，還是林婉自己寫的。
    這不公平。
    林婉猛地睜開眼，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疲憊歸疲憊，但屬於律師的那份精明和捍衛自身權益的本能讓她瞬間清醒。
    “不行。”
    她下定決心。
    “得找個機會跟他重新談談‘薪酬’問題。”
    她開始在心裏盤算。
    林婉的腦子飛快地轉著，設想著幾種可能的談判方式和顧延舟可能的反應，以及如何應對。
    想著想著，她沉重的眼皮終於支撐不住。在為自己爭取權益的盤算中，林婉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次日上午十點，顧氏集團頂層董事會會議室。
    長條會議桌旁坐滿了人，氣氛凝重。
    顧延舟坐在主位，神色冷峻。
    林婉坐在他右手邊稍後的位置，麵前攤開著平板電腦和幾份紙質文件。
    顧明玥坐在左側，她今天穿了一身深綠色的職業西裝套裝，顯得幹練且極具攻擊性。
    項目匯報按流程進行，前期還算順利。
    當議題進入到新能源項目的關鍵決策環節時，顧明玥開始發難。
    她首先將矛頭指向了市場數據，指尖敲了敲麵前的報告副本，語氣帶著質疑。
    “這份第三季度市場分析報告，樣本主要集中在頭部幾家企業，對於中下遊企業的動態捕捉是否不足？數據的全麵性和代表性，我認為有待商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林婉身上。
    林婉沒有立刻反駁，她從容地操作了一下平板，將準備好的數據摘要和樣本分布圖投射到大屏幕上。
    “小姑姑的顧慮很合理。”
    她聲音清晰，不卑不亢。
    “請看圖表，我們本次調研確實聚焦頭部企業，因為在新興技術領域，頭部企業的動向和市場份額占比，具有絕對的行業風向標意義。
    同時，補充報告的第17頁，附有對中遊十五家代表性企業的跟蹤數據，顯示趨勢與頭部基本一致。這份數據模型，也經過了第三方權威機構‘睿勤谘詢’的驗證。”
    她語速平穩，引述具體頁碼和第三方背書，直接將顧明玥的“質疑”變成了“已被解答的問題”。
    顧明玥臉色微沉，顯然沒料到林婉準備得如此充分。她迅速轉換了攻擊方向，拿起那份與德科資本的投資協議。
    “好，數據暫且不說。那這份協議呢？”
    她翻到特定條款，聲音提高。
    “這份清算優先權的設置，是否過於保障投資方利益？一旦項目出現最壞情況，我們原有股東的權益如何保障？這簡直是喪權辱格！”
    這話極具煽動性，幾位原本中立的董事也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