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西門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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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裏的寒氣能鑽進人的骨頭縫裏。
那塊青黑色的鐵錠,被老鬼用好幾層厚實的獸皮包裹著,揣在懷中。
隔著皮子,依舊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
老鬼走在前麵,腳步有些虛浮。
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內心交織著激動與忐忑。
進了縣城。
街道上的人煙稀少,不時見到乞討的災民,讓人不忍卒視。
西門鐵匠鋪。
一塊黑底金字的招牌,字跡已經有些斑駁,孤零零地掛在那裏。
大門可羅雀,冷清十分。
鋪子裏沒有生火,有股冰冷的鐵鏽和陳年煤灰的味道撲麵而來。
林玄的目光掃過店內。
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工具,錘、鉗、鑿,都擦拭得幹幹淨淨,擺放得井井有條,但上麵都落了薄薄的一層灰。
這裏很久沒有開爐了。
一個穿著素色布裙的女子,正背對著門口,坐在一張小小的木桌前。
她的身形纖細,長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挽著,幾縷碎發垂在白皙的頸間。
她手中捏著一根細如牛毛的金針,正在小心翼翼地為一支金釵點綴花紋。
她的動作很穩,很專注,仿佛整個世界的喧囂都與她無關。
聽到腳步聲,她沒有立刻回頭。
“今日不做生意。”
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韻丫頭。”
老鬼的聲音有些幹澀,帶著幾分局促。
女子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僵。
她緩緩放下手中的金針,轉過身來。
一張清麗的臉龐映入林玄的眼簾。
眉如遠山,眼若秋水,隻是那雙本該盈滿水光的眸子裏,卻是一片沉寂的落寞。
她的目光落在老鬼身上,眼神瞬間變得複雜起來,有疏離,有怨懟。
還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悲傷。
她就是西門韻。
“鬼叔。”
她站起身,語氣依舊是冷的,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客氣。
“你來做什麽。”
“我……”
老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搓著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林玄上前一步,將他擋在身後。
“西門姑娘,我們是來談生意的。”
西門韻的目光這才轉向林玄,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人,眼神倒是很平靜。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我說了,今日不做生意。”
“我們想和西門家合作,開采鐵礦。”
林玄開門見山。
西門韻冷笑。
她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鐵礦?”
她重複了一遍,語氣裏滿是嘲諷。
“憑什麽?”
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
自從西門家出事後,總有些投機取巧之輩,拿著些不知從哪弄來的破銅爛鐵,編造著各種謊言,想借西門家那張名存實亡的開礦許可,做著空手套白狼的美夢。
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是被父親趕出師門的老家夥,一個是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窮小子。
和之前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
林玄沒有多言,隻是讓老鬼默默地從懷中掏出那個用獸皮包裹的鐵錠,放在了櫃台上。
“就憑這個。”
西門韻的視線隨意地瞥了一眼那個髒兮兮的皮包,眼神裏沒有半分波瀾。
她甚至沒有去打開看一眼的興趣。
“東西拿走。”
“西門家,不做鐵的生意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你們也請回吧。”
林玄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西門韻的目光這才不耐煩地掃過櫃台。
她本想直接將那包裹打發走。
可就在她的視線觸及到包裹裂開的一角時,身體一怔。
一抹沉鬱的金屬光澤。
不是她預想中的粗糙灰暗。
她本能地蹙眉,目光被那光澤牽引,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塊鐵錠上。
包裹被老鬼打開了。
一塊巴掌大小的鐵錠,安靜地躺在櫃台上。
它表麵光滑,沒有一絲鑄造時的氣泡或瑕疵。
質地均勻,仿佛一塊天然的黑曜石。
那沉鬱的光澤,像是將所有的光線都吸納進去,透出一種內斂的厚重感。
西門韻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瞬。
她的眼眸驟然收縮。
作為西門家世代相傳的鐵匠,她從小便與各種金屬打交道。
父親曾教導她,一塊好鐵,自有其獨特的“氣”。
這塊鐵錠,散發出的正是那種純粹而古樸的“氣”。
她的指尖微動,仿佛感受到了那冰冷堅硬的觸感。
“雜質極少,鋼口極佳。”
這些描述,曾經隻存在於泛黃的紙頁和父親的口頭傳說中。
那是隻在祖輩筆記中才記載過的,“百煉精鋼”的胚子。
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這塊鐵,竟然是她隻在家族典籍中見過的上品精鐵。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
她伸出手,動作有些僵硬。
指尖觸碰到鐵錠冰涼的表麵。
沉甸甸的重量瞬間讓她心神巨震。
那不是普通的鐵塊。
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質感。
細膩、堅韌,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她的指尖沿著鐵錠的邊緣細細摩挲。
每一個細節都在向她訴說著它的不凡。
西門韻猛地抬頭。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玄身上。
西門韻的喉嚨有些幹澀。
“這……這是哪裏來的?”
西門韻震驚萬分。
司馬家的礦,練不出這麽好的鐵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