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碎露真章,疑雲覆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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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剛漫過侯府的青磚黛瓦,青黛就提著食盒出了淩燕的院子。食盒裏裝著淩燕特意讓小廚房做的棗泥糕 —— 這是給前院老花匠周伯的點心,也是她今日調查玉佩的 “敲門磚”。
    周伯在侯府待了四十多年,從蘇夫人嫁進來時就在府裏打理花園,後來柳氏掌權,嫌他 “嘴笨不會來事”,把他從主院花園調到了偏僻的西角院,平日裏少有人問津。青黛記得,周伯當年跟蘇夫人的陪房關係要好,說不定知道些柳氏的舊事。
    西角院的門虛掩著,院裏堆著幾捆剛修剪下來的枯枝,周伯正坐在石階上削竹籃,手裏的刻刀在竹條上翻飛,竹屑簌簌落在腳邊。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眼,見是青黛,愣了愣,放下刻刀起身:“青黛姑娘怎麽來了?”
    “周伯,” 青黛笑著走上前,把食盒遞過去,“我家小姐想著您在西角院冷清,讓我給您送些棗泥糕來。”
    周伯接過食盒,打開一看,棗泥糕的甜香撲麵而來,他眼眶微微發紅:“大小姐有心了…… 自從蘇夫人走後,好久沒人記著老奴了。”
    青黛順勢在他身邊的石階坐下,聲音壓得低了些:“周伯,我今日來,還有件事想請教您。您還記得當年柳夫人剛扶正時,說丟了一枚和田玉玉佩嗎?上麵刻著‘柳’字的那枚。”
    周伯的手頓了頓,眉頭皺了起來,左右看了看,確認院裏沒其他人,才低聲說:“怎麽不記得?那年柳夫人鬧得沸沸揚揚,說玉佩是她母親的遺物,丟了之後還讓府裏的人搜了好幾天,最後也沒找到。怎麽,姑娘問這個做什麽?”
    “實不相瞞,” 青黛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裏麵是那枚從靜雲院找到的玉佩碎片,“我家小姐前些日子整理蘇夫人遺物,找到了這個。周伯您見多識廣,能看看這碎片是不是當年柳夫人丟的那枚玉佩上的嗎?”
    周伯接過碎片,放在手心仔細看了看,又用指尖摸了摸上麵的刻痕,臉色漸漸變了:“這…… 這就是那枚玉佩的碎片!當年我給柳夫人打理花園時,見過她戴這枚玉佩,上麵的纏枝紋跟這個一模一樣,‘柳’字的刻法也分毫不差!”
    青黛心裏一緊,連忙追問:“周伯,您確定嗎?有沒有可能是相似的玉佩?”
    “絕不會錯!” 周伯篤定地說,“那枚玉佩的玉質是上等的羊脂玉,觸手溫涼,而且‘柳’字的最後一筆有個小缺口,是當年柳夫人不小心摔在石階上磕的,我記得清清楚楚。你看這個碎片,‘柳’字的缺口還在呢!”
    青黛湊近一看,果然在碎片邊緣的 “柳” 字筆畫上看到一個細小的缺口,與周伯說的分毫不差。她連忙把碎片包好,放進袖中:“多謝周伯告知!這事還請您別跟旁人說,免得惹來麻煩。”
    周伯點點頭,歎了口氣:“姑娘放心,老奴知道輕重。隻是…… 柳夫人當年丟玉佩的時候,剛好是蘇夫人去世後沒多久,現在這碎片又從蘇夫人的遺物裏找到,這裏麵怕是不簡單啊。”
    青黛沒再多說,又跟周伯聊了幾句家常,才提著空食盒離開西角院。走在回院的路上,她心裏又驚又喜 —— 終於確認那枚玉佩就是柳氏的,而且柳氏當年說玉佩丟了,如今碎片卻出現在蘇夫人的暗格裏,這說明柳氏不僅撒謊,還很可能跟蘇夫人的死有關!
    回到淩燕的院子,青黛立刻把調查結果告訴了淩燕。淩燕正坐在窗邊看賬本,聞言抬起頭,接過青黛遞來的玉佩碎片,指尖摩挲著那個細小的缺口,眼神變得銳利:“果然是柳氏的玉佩。她當年故意說玉佩丟了,就是想掩蓋這枚玉佩曾在母親那裏的事實。現在看來,母親的死,柳氏絕對脫不了幹係。”
    “小姐,那我們現在就把碎片交給侯爺,讓侯爺處置柳氏吧!” 青黛急切地說。
    淩燕搖了搖頭:“不行。隻有一個碎片,柳氏肯定會狡辯,說碎片是別人放在母親那裏的,或者說玉佩早就被偷了,跟她沒關係。我們需要讓她自己露出馬腳。”
    她沉思片刻,目光落在院外 —— 再過兩日就是侯府的祭祀日,按照規矩,侯府上下都要去家廟祭拜先祖,柳氏作為主母,肯定會佩戴貴重的首飾,包括她那些 “珍藏” 的玉佩。這倒是個讓她 “丟” 玉佩的好機會。
    “青黛,” 淩燕看向青黛,語氣帶著幾分篤定,“你去準備一下,找一塊跟柳氏那枚玉佩質地相近的普通玉佩,再找個可靠的小丫鬟,讓她在祭祀當天幫我們個忙。”
    青黛立刻明白過來:“小姐是想讓柳氏‘丟’了那枚和田玉玉佩,然後讓我們‘撿到’?”
    淩燕點頭:“沒錯。祭祀當天人多眼雜,柳氏肯定會分心,我們趁機把她的和田玉玉佩換成普通玉佩,再讓小丫鬟在合適的時機‘撿到’和田玉玉佩,交給侯爺。到時候,柳氏說玉佩早就丟了,可現在卻突然出現,她就算有百口也難辯。”
    青黛連忙應下,轉身去準備。淩燕看著她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碎片 —— 柳氏,這隻是開始,我會一點點揭開你的真麵目,為母親和原主報仇。
    兩日後,祭祀日如期而至。侯府家廟設在府後的半山腰,紅牆灰瓦,掩映在鬆柏之間。清晨,永寧侯帶著柳氏、淩燕、淩薇和淩軒,還有府裏的核心下人,沿著石階往家廟走。柳氏穿著一身石青色的祭服,頭上插著一支翡翠簪,腰間掛著一個香囊,香囊旁果然掛著一枚玉佩 —— 正是那枚刻著 “柳” 字的和田玉玉佩,在晨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淩燕跟在柳氏身後,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那枚玉佩上。青黛安排的小丫鬟春杏,正混在隨行的下人中,時不時看向淩燕,等待信號。
    到了家廟,眾人按照輩分站好,開始祭拜先祖。永寧侯在前上香,柳氏帶著淩燕和淩薇在一旁跪拜。祭祀的儀式繁瑣,需要反複跪拜、叩首,柳氏漸漸有些不耐煩,腰間的玉佩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偶爾還會碰到香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淩燕抓住一個機會,在第三次叩首時,故意往柳氏身邊挪了挪,膝蓋 “不小心” 撞到了柳氏的腿。柳氏驚呼一聲,身體微微不穩,下意識地伸手去扶身邊的淩薇,腰間的玉佩也因此晃得更厲害 —— 就在這時,混在下人中的春杏悄悄上前,趁著眾人都低頭叩首,飛快地用準備好的普通玉佩換下了柳氏的和田玉玉佩,然後迅速退了回去。
    整個過程不過一瞬間,柳氏絲毫沒有察覺,還以為是淩燕故意撞她,不滿地瞪了淩燕一眼:“婉兒,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淩燕連忙低下頭,語氣帶著幾分歉意:“母親恕罪,女兒不是故意的。”
    祭祀儀式結束後,眾人沿著石階下山。走到半山腰的涼亭時,柳氏突然停下腳步,摸了摸腰間的玉佩,臉色瞬間變了:“我的玉佩呢?我的和田玉玉佩怎麽不見了?”
    她急得團團轉,伸手在腰間的香囊旁摸來摸去,卻隻摸到那枚普通玉佩。“不對!這不是我的玉佩!我的玉佩是羊脂玉的,上麵刻著‘柳’字,這個根本不是!”
    柳氏的聲音越來越大,引來周圍人的注意。永寧侯皺著眉頭走過來:“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侯爺!我的玉佩不見了!” 柳氏抓住永寧侯的胳膊,語氣帶著幾分哭腔,“就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那枚和田玉玉佩,剛才祭祀的時候還在,現在變成這個普通玉佩了!肯定是被人偷了!”
    永寧侯的臉色沉了下來,看向隨行的下人:“剛才誰靠近過夫人?”
    下人們紛紛搖頭,都說沒有靠近過柳氏。柳氏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肯定是有人故意偷我的玉佩!侯爺,您快讓人搜啊!一定要把我的玉佩找回來!”
    就在這時,春杏從人群中走出來,手裏拿著一枚玉佩,怯生生地說:“侯爺,夫人,奴婢剛才在祭祀的墊子旁邊撿到了這枚玉佩,不知道是不是夫人丟的。”
    柳氏一看春杏手裏的玉佩,眼睛立刻亮了:“是我的!這就是我的和田玉玉佩!” 她伸手就要去拿,卻被永寧侯攔住了。
    永寧侯接過玉佩,放在手心仔細看了看 —— 玉佩質地溫潤,上麵刻著 “柳” 字,還有一個細小的缺口,確實是柳氏當年說丟了的那枚。他抬頭看向柳氏,語氣帶著幾分審視:“你不是說這枚玉佩在你剛扶正的時候就丟了嗎?怎麽現在會出現在家廟的祭祀墊子旁邊?”
    柳氏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閃爍不定:“我…… 我也不知道啊!當年我確實丟了,以為找不回來了,沒想到現在突然出現了…… 說不定是當年偷玉佩的人良心發現,把玉佩送回來了?”
    “良心發現?” 永寧侯的語氣帶著幾分嘲諷,“偷了這麽久才送回來,還偏偏在祭祀的時候送回來?而且你的玉佩怎麽會變成普通玉佩?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柳氏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不停地搖頭:“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侯爺,您要相信我,我沒有撒謊!”
    淩燕在一旁適時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擔憂:“母親,會不會是您當年記錯了?或許玉佩並沒有丟,隻是不小心放在什麽地方,現在才找到?”
    這話看似在為柳氏辯解,實則點出了柳氏的矛盾 —— 如果玉佩當年沒丟,那她為什麽要說丟了?如果是真的丟了,那現在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還被人換成了普通玉佩?
    周圍的下人也開始竊竊私語,看向柳氏的眼神帶著幾分懷疑。柳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急得說不出話來,隻能求助地看向淩薇。淩薇連忙上前,幫柳氏辯解:“父親,母親肯定不會撒謊的!說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母親,把玉佩放在家廟,還換了母親的玉佩,想讓母親出醜!”
    “陷害?” 永寧侯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在場的人,“誰會這麽大膽,敢陷害侯府的主母?而且這枚玉佩是柳氏的貼身之物,除了她自己,誰能輕易換掉?”
    柳氏被永寧侯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抖,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沒用,隻能撲通一聲跪下:“侯爺,臣妾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臣妾對天發誓,當年玉佩確實丟了,臣妾沒有撒謊!”
    永寧侯看著跪在地上的柳氏,心裏的懷疑越來越深。他想起之前柳氏送的 “補藥” 裏有寒水石,想起家宴上淩薇故意潑湯,現在又加上這枚 “失而複得” 的玉佩,種種跡象都表明,柳氏根本不像表麵上那麽溫柔賢淑,反而心思深沉,謊話連篇。
    “罷了,” 永寧侯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失望,“玉佩找回來就好,這事到此為止。不過柳氏,你以後做事要謹慎些,別再丟三落四,讓人看了笑話。”
    雖然沒有追責,但永寧侯的語氣裏滿是冷淡,顯然已經不再相信柳氏。柳氏知道自己暫時安全了,卻也明白永寧侯對她的疑心已經很深,隻能連忙磕頭謝恩:“臣妾遵旨,臣妾以後一定謹慎行事。”
    眾人繼續下山,柳氏跟在永寧侯身後,臉色蒼白,腳步虛浮。淩燕走在後麵,看著柳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 雖然沒有扳倒柳氏,但這枚玉佩已經在永寧侯心裏種下了更深的懷疑,隻要再找到更多證據,柳氏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回到侯府,柳氏把自己關在房裏,連晚飯都沒吃。淩薇去看她,隻見她坐在梳妝台前,手裏拿著那枚和田玉玉佩,眼神陰鷙。
    “母親,您別生氣了,” 淩薇安慰道,“雖然父親現在懷疑您,但隻要我們沒留下證據,他也不能把我們怎麽樣。”
    柳氏抬起頭,眼神裏滿是狠厲:“證據?淩燕肯定知道些什麽!那枚玉佩為什麽會突然出現?肯定是她搞的鬼!還有蘇夫人的遺物,她肯定還找到了別的東西!”
    她猛地把玉佩摔在梳妝台上,玉佩碰到銅鏡,發出清脆的響聲。“不行,不能再等了!淩燕現在越來越礙眼,必須盡快除掉她!”
    淩薇被柳氏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說:“母親,那我們該怎麽辦?淩燕現在有父親的懷疑護著,我們不好動手啊。”
    柳氏冷笑一聲,眼神變得陰毒:“懷疑又怎麽樣?隻要她死了,所有的懷疑都會煙消雲散。你去安排一下,找幾個可靠的人,等淩燕下次出門,在半路上……”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裏滿是殺意。淩薇心裏一寒,卻還是點了點頭:“女兒知道了,女兒這就去安排。”
    淩薇離開後,柳氏看著梳妝台上的玉佩,手指輕輕撫摸著上麵的 “柳” 字,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 —— 蘇夫人,淩婉,你們都別想擋我的路!侯府的一切,還有軒兒的未來,都必須是我的!
    而此時的淩燕,正在房裏與青黛商議。青黛擔心地說:“小姐,柳氏這次沒被追責,肯定會懷恨在心,說不定會對您下狠手,您以後出門一定要多加小心。”
    淩燕點了點頭:“我知道。柳氏現在已經急了,肯定會做出更瘋狂的事情。我們必須盡快找到當年給母親診病的劉太醫,拿到她下毒的證據。青黛,你再去跟張媽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劉太醫在蘇州的具體地址。”
    “奴婢明白!” 青黛應下,又想起什麽,“對了小姐,剛才春杏來報,說她在換玉佩的時候,看到柳氏的貼身丫鬟偷偷把一個小布包交給了府外的人,不知道裏麵是什麽。”
    淩燕眼神一凜:“府外的人?柳氏肯定在跟外麵的人勾結。你讓春杏繼續盯著那個貼身丫鬟,看看她還會跟什麽人接觸,有什麽消息及時告訴我。”
    “是!”
    青黛離開後,淩燕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夜色。月光灑在庭院裏,樹影婆娑,透著幾分寒意。她知道,柳氏已經開始狗急跳牆,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危險。但她不會害怕,隻要能查清真相,為母親和原主報仇,再大的危險她也能應對。
    這場與柳氏的較量,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她必須步步為營,才能贏得最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