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北疆密信,身份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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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後初晴的東宮,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寢殿,在描金地毯上投下細碎的光影。淩燕醒來時,枕邊已沒了蕭景珩的溫度,隻殘留著一絲淡淡的龍涎香 —— 想來他又早起去了兵部,畢竟禪位大典隻剩五日,北疆的防務還需最後敲定。
    她伸了個懶腰,指尖劃過被褥上繡著的海棠紋樣,昨夜的甜夢還清晰在目:夢裏她與蕭景珩站在永寧侯府的海棠樹下,花瓣落在肩頭,他笑著為她拂去,說 “年年海棠開,都陪你看”。那樣安穩的場景,讓她連醒來時嘴角都帶著笑意。
    “娘娘,您醒了?” 青黛端著銅盆走進來,熱水冒著氤氳的熱氣,“殿下臨走前吩咐過,讓奴婢等您醒了就伺候您洗漱,還說暖閣裏溫著您愛喝的棗泥粥。”
    淩燕點點頭,起身坐在梳妝台前。銅鏡裏的女子,眼底沒了昨日的紅血絲,氣色紅潤了許多 —— 想來是昨夜睡得安穩,也或許是蕭景珩的承諾給了她底氣。青黛為她梳著長發,象牙梳齒劃過發絲,帶著輕柔的觸感,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低聲道:“對了娘娘,今早辰時,秦風大人派人送來了一份密報,說是北疆急件,奴婢已經放在您的書房了。”
    “北疆急件?” 淩燕心中一動。昨日蕭景珩還跟她說,北疆總兵王勇傳來消息,靖安王殘部張達最近按兵不動,怎麽突然又有急件?她加快了梳妝的速度,簡單綰了個隨雲髻,插了支珍珠簪子,便匆匆往書房走去。
    書房裏的晨光比寢殿更亮,案上的密報用牛皮紙封著,火漆印是兵部特有的 “虎符紋”—— 這是隻有緊急軍務才會用的印信。淩燕拿起密報,指尖剛碰到牛皮紙,就覺得厚度有些異常:尋常密報不過兩三頁紙,這封卻格外厚重,像是夾了什麽東西。
    她拆開火漆,展開信紙,上麵的字跡是蕭景珩的親筆,筆鋒淩厲,與他平日批奏的字跡分毫不差。可內容卻讓她的血液瞬間冰涼:
    “張將軍親啟:三日後卯時,以‘寒梅落’為號,引兵至雲漠關西側山穀,待我部糧草送達,共取京城。切記,此事隻許你我知曉,勿讓旁人察覺 —— 蕭景珩。”
    “共取京城” 四個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紮進淩燕的心裏。她握著信紙的手不住顫抖,指尖將紙角捏得發皺,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張將軍?不就是靖安王的殘部張達嗎?蕭景珩竟要與他約定時間、地點,還提 “糧草送達”—— 這不是通敵叛國是什麽?
    昨日他還在暖閣裏跟她說,要徹查太後與宸妃的勢力,護她周全,可轉頭就給敵將寫密信?淩燕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扶著書桌才勉強站穩,腦海裏反複回響著江南渡口他說的話:“江山再大,若沒有你,也索然無味。”
    那些承諾,難道又是一場騙局?
    “娘娘,您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青黛端著棗泥粥走進來,見淩燕扶著書桌,臉色蒼白如紙,連忙放下粥碗上前扶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
    “不用。” 淩燕擺了擺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青黛看著她手中的密信,雖不知內容,卻也看出了端倪,隻能憂心忡忡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書房門。
    淩燕重新拿起密信,逐字逐句地讀著,試圖從字裏行間找到 “不是真的” 的證據。可信紙的紙質是兵部專用的桑皮紙,字跡是蕭景珩獨有的 “懸針豎”,連落款的日期 “臘月初八” 都與今日吻合 —— 這封密信,絕不是偽造的。
    她想,蕭景珩怎麽登基前夕,反而要與殘部勾結?難道是為了鞏固帝位,不惜引狼入室?還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她 —— 利用永寧侯府的勢力掃清障礙,等大權在握,再與張達聯手,除掉所有隱患?
    無數個疑問在腦海裏盤旋,讓她頭痛欲裂。她走到窗邊,看著庭院裏的紅梅,雪後的紅梅開得愈發鮮豔,可她卻沒了昨日看梅的心境。寒風從窗縫裏鑽進來,吹在臉上,帶著刺骨的涼意,讓她稍稍清醒了些。
    不行,不能就這麽下定論。蕭景珩不是會背叛江山的人,更不是會騙她的人。或許這密信裏有暗號?就像江南時李嵩偽造的 “靖王密令”,看似通敵,實則另有隱情?
    淩燕回到案前,將密信平鋪在桌上,仔細觀察每一個字。“寒梅落”、“雲漠關西側山穀”、“糧草送達”—— 這些詞語會不會有別的意思?她想起蕭景珩曾跟她說過,北疆的軍用暗號多與景物相關,比如 “寒梅” 常用來指代 “哨兵”,“落” 則是 “集結” 之意。那 “寒梅落”,會不會是 “哨兵集結” 的意思?
    還有 “雲漠關西側山穀”—— 她記得去年蕭景珩跟王勇商議防務時,提過雲漠關西側有個 “野狼穀”,穀內狹窄,易守難攻,是圍剿敵軍的絕佳地點。而 “糧草送達”,會不會是 “援軍抵達” 的暗語?
    這麽一想,淩燕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可這些都隻是她的猜測,沒有證據支撐。她需要確認,卻又不敢直接問蕭景珩 —— 若是她的猜測錯了,這一問,隻會讓兩人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再次破裂;可若是不問,這封密信像根刺,紮在她心裏,讓她坐立難安。
    “娘娘,殿下回來了!” 門外傳來宮女的通報聲,打斷了淩燕的思緒。她慌忙將密信折好,塞進袖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平靜些。
    書房門被推開,蕭景珩帶著一身寒氣走進來,玄色朝服上還沾著些許雪沫 —— 想來是從兵部回來時,又落了雪。他看到淩燕站在案前,眼中立刻閃過一絲笑意:“怎麽不在暖閣待著?書房裏冷,仔細著涼。”
    他走上前,想像往常一樣握住她的手,卻被淩燕下意識地避開。蕭景珩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的笑意漸漸淡去,眉頭微微蹙起:“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 青黛跟你說了什麽?”
    淩燕看著他眼中的關切,心中一陣糾結。她想問 “你為什麽給張達寫密信”,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沒什麽,隻是剛才看了北疆的急件,有些擔心防務。”
    蕭景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北疆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已經跟王勇安排好了,不會出問題。” 他沒有提密信的事,甚至連 “張達” 的名字都沒提 —— 這反而讓淩燕的心更沉了。
    若是密信真有隱情,他為何不跟她解釋?難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嗎?
    “是嗎?” 淩燕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可我聽說,張達最近在雲漠關附近調動兵力,殿下就不擔心他會趁機作亂?”
    蕭景珩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張達隻是虛張聲勢,他手裏的兵力不足三萬,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再說,王勇已經在雲漠關布下了防線,他若是敢來,正好一舉殲滅。”
    他說得滴水不漏,可越是平靜,淩燕越覺得不對勁。她從袖中取出密信,放在他麵前,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那這封你寫給張達的密信,又是怎麽回事?‘共取京城’,蕭景珩,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蕭景珩看到密信的瞬間,臉色驟變,隨即又恢複了平靜,隻是眼中多了幾分複雜:“你從哪裏拿到的?”
    “秦風派人送來的,說是北疆急件。” 淩燕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我問你,這信上的內容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要跟張達勾結,背叛大靖?”
    “我沒有!” 蕭景珩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想要解釋,卻被淩燕後退避開。
    “沒有?那你告訴我,這信上的字是不是你的?火漆是不是兵部的?” 淩燕的眼眶微微發紅,“昨日你還跟我說,要一起守護江山,今日就給敵將寫密信。蕭景珩,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前世被柳氏背叛、被父親忽視的委屈,昨日香囊風波的不安,此刻全都湧上心頭。她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人,可到頭來,還是要麵對背叛嗎?
    蕭景珩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中一陣刺痛。他知道,若是此刻不解釋清楚,他們之間的信任就真的要破裂了。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書桌前,拿起密信,指著上麵的字,一字一句地說:“燕兒,這信是我寫的,但內容不是你想的那樣。‘張將軍’不是張達,是王勇麾下的副將張誠 —— 他是我安插在張達身邊的臥底,已經潛伏了半年。”
    “臥底?” 淩燕愣住了,眼中滿是疑惑。
    “對,是臥底。” 蕭景珩點頭,語氣緩和了些,“張達一直懷疑身邊有臥底,所以我隻能用‘張將軍’這個模糊的稱呼,避免暴露張誠的身份。‘寒梅落’是我們約定的暗號,‘寒梅’指張誠手下的暗線,‘落’是‘集結’,意思是讓張誠帶著暗線,三日後卯時在雲漠關西側的野狼穀集結。”
    他頓了頓,指著 “共取京城” 四個字,解釋道:“這四個字是寫給張達看的。張達一直想取京城,我故意這麽寫,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以為我真的要跟他合作,好引他去野狼穀。至於‘糧草送達’,其實是‘援軍抵達’的暗語 —— 我已經讓王勇帶著五萬大軍,三日後卯時準時抵達野狼穀,等張達一到,就將他的殘部一網打盡。”
    淩燕怔怔地聽著,心中的疑慮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愧疚。她剛才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他,甚至懷疑他背叛江山,一定傷了他的心。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淩燕的聲音帶著歉意,“若是你跟我說了,我就不會……”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 蕭景珩歎了口氣,走到她麵前,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還是冰涼的,“張誠的身份太過敏感,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風險越大。我本想等三日後圍剿成功,再跟你細說,不想讓你跟著擔驚受怕。”
    他看著她眼中的愧疚,繼續道:“我知道,上次香囊風波後,我答應過你,不再瞞著你任何事。這次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提前跟你溝通,讓你又一次誤會我。對不起。”
    淩燕搖搖頭,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掌心的薄繭:“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不問清楚就指責你,更不該懷疑你的忠誠。” 她想起剛才看到密信時的慌亂,想起那些惡毒的猜測,心中滿是自責。
    蕭景珩看著她誠懇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溫柔:“不怪你。換作是我,看到這樣的密信,也會生氣,也會懷疑。隻是燕兒,下次再有這樣的事,能不能先跟我說說你的顧慮?我們說好要一起麵對,不能再像這次一樣,各自胡思亂想。”
    “好。” 淩燕靠在他的懷裏,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心中滿是安定。她知道,這次的誤會,雖然讓她經曆了短暫的不安,卻也讓他們學會了 “主動溝通” 的重要性。以前她總是習慣自己扛下所有事,遇到疑問也不敢輕易開口,可現在她明白,真正的並肩作戰,不僅是一起麵對困難,更是一起分享顧慮,一起解開疑惑。
    “對了,” 淩燕忽然想起什麽,抬頭看著蕭景珩,“既然張誠是臥底,那這封密信是怎麽送到東宮的?秦風知道張誠的身份嗎?”
    “秦風知道。” 蕭景珩解釋道,“這封密信是張誠通過暗線傳給王勇,王勇再傳給秦風,最後由秦風送到東宮。我本想等你醒了,跟你一起分析這封信,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沒想到你先看到了,還產生了誤會。”
    淩燕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她從蕭景珩的懷裏出來,走到書桌前,重新拿起密信,仔細看著上麵的內容。此刻再讀那些字,隻覺得處處都是暗號,處處都是蕭景珩的用心 —— 他不僅要圍剿張達的殘部,還要保護臥底的安全,還要讓她安心,真是煞費苦心。
    “那我們現在需要做什麽?” 淩燕抬頭看著蕭景珩,眼中滿是堅定,“三日後的圍剿,我能不能幫上忙?比如整理北疆的兵力部署圖,或者分析張達的作戰習慣?”
    蕭景珩看著她眼中的光芒,心中一陣暖意。他就知道,他的燕兒從來不是隻會躲在他身後的女子,她有勇有謀,能與他並肩作戰。“當然需要。” 他走上前,將北疆的兵力部署圖鋪在書桌上,“你看,這是雲漠關的地形圖,野狼穀在這裏,兩側都是懸崖,隻有這一條入口。張達若是進去了,隻要我們守住入口,再從兩側懸崖放下滾石,他就插翅難飛。”
    淩燕湊過去,指著地形圖上的一處:“這裏是不是有一條暗道?我記得去年看北疆方誌時,說雲漠關西側有一條廢棄的商道,可以通往野狼穀的後山。若是張達知道這條暗道,說不定會從那裏逃跑。”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不說我倒忘了!這條暗道確實存在,隻是多年不用,早已被雜草掩蓋。我得立刻讓王勇派人守住暗道,絕不能給張達留後路。”
    他拿起筆,在地形圖上標記出暗道的位置,又快速寫了一封密信,讓人傳給秦風,讓他轉告王勇。淩燕則在一旁,幫他整理張達的作戰記錄 —— 從靖安王叛亂時的戰術,到最近幾次調動兵力的習慣,一一分類整理,找出他的弱點。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兩人並肩的身影上。書桌上的密信、地形圖、作戰記錄,成了他們共同守護江山的見證。淩燕看著身邊認真寫密信的蕭景珩,心中滿是幸福。她知道,從今往後,他們不僅是夫妻,更是戰友,是能在朝堂上、戰場上相互扶持的夥伴。
    “對了,” 蕭景珩忽然想起什麽,抬頭看著淩燕,“禪位大典過後,我想下旨,封你為皇後,並且昭告天下,此生不再納妃。你覺得如何?”
    淩燕愣住了,隨即臉上泛起紅暈。她看著蕭景珩眼中的真誠,心中滿是感動:“你不必為了我,違背祖製。曆代帝王,哪有不納妃的?”
    “祖製是死的,人是活的。” 蕭景珩放下筆,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三宮六院,而是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再說,有你在身邊,幫我處理後宮事務,幫我分析朝堂紛爭,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淩燕看著他眼中的愛意,嘴角揚起幸福的笑容。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想與她共度一生。她輕輕點頭:“好,我答應你。”
    窗外的紅梅,在晨光中開得愈發鮮豔。書房裏的兩人,手握著手,看著桌上的地形圖,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他們知道,三日後的北疆圍剿,隻是他們守護江山的開始;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有更多的挑戰等著他們。可隻要他們能一直這樣相互信任、相互扶持,就沒有什麽困難是克服不了的。
    傍晚時分,秦風派人送來消息,說王勇已經派人守住了野狼穀的暗道,並且加強了雲漠關的防務,隻等三日後圍剿張達。蕭景珩和淩燕看著消息,相視一笑 ——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