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這麽折騰下去遲早得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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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葉淑蘭得意地一揚下巴,連胸脯都挺高了幾分,“我這腦子,記東西快著呢!”
陸豐把本子還給她,平日裏總是平直的唇角,這會兒卻不受控製地向上彎了彎。
“既然學到手了,那就真刀真槍地試試。”
“啊?”葉淑蘭腦子一懵,沒跟上他的節奏。
陸豐從櫃台後頭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節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輕響。
“明天,你去菜市場買點新鮮豆角回來,就按著張嬸教的,先做幾罐出來。”
他看著葉淑蘭,話鋒一轉,又補了一句。
“先別想著賣,咱們自己當小白鼠,先嚐嚐味兒。要是真過關,再說後麵的事。”
“好!”
葉淑蘭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小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那股子勁頭,活像接了什麽天大的軍令狀。
可這股興奮勁兒還沒燒過三秒,她整個人就像被戳破了的氣球,瞬間就癟了下去,聲音也跟著小了八度。
“豐哥,萬一……萬一我手笨,給做砸了咋辦?那得多浪費錢啊。”
一想到白花花的票子可能就這麽打了水漂,她心尖都跟著一抽一抽地疼。
“砸了就砸了。”
陸豐幾步走到她跟前,抬手就在她腦袋上呼嚕了一把,直接把她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給揉成了一個亂糟糟的鳥窩。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個小錘子,一下下敲在她緊繃的心弦上,讓所有慌亂都歸於平靜。
“怕什麽?”
陸豐一開口,那股子散漫又篤定的勁兒,就讓葉淑蘭瞬間找到了主心骨。
“做砸了,大不了咱們倆關起門來自己吃。”
他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上一句,“撐死,也總比扔了浪費強。”
這話簡直就是個無賴,偏偏又帶著一股子讓人無法反駁的道理。
葉淑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先前那點七上八下的不踏實,瞬間就煙消雲散。
她抬起頭,店裏昏黃的燈光落在陸豐的臉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她心口猛地一跳,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暖又麻。
“好!那我明天就去!”
她攥緊了小拳頭,給自己打氣,眼睛裏重新燃起了光。
可那股子豪情壯誌還沒撐過三秒,她肩膀一垮,整個人又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了。
她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揪了揪陸豐的衣角,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那個……豐哥,我沒錢買菜……”
陸豐被她這副一驚一乍的財迷樣給逗樂了,嘴角那點笑意再也藏不住,直接咧開了。
他轉身走到櫃台後,拉開那個老舊的木頭抽屜,發出“吱嘎”一聲響。
他從裏麵抽出幾張嶄新的票子,看也沒看,直接塞進了葉淑蘭的手裏。
“拿著,不夠再跟我說。”
票子還帶著他手心的溫度,燙得葉淑蘭指尖一縮。
她低頭看著手裏的錢,再抬頭看著陸豐,咧開嘴,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道月牙。
“豐哥,你真好。”
這句誇獎又輕又軟,像根羽毛,撓得人心癢。
“行了行了,別貧了。”陸豐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耳根子微微發燙,轉身就往後廚走,“趕緊的,我肚子都叫了,做飯去!”
葉淑蘭看著他有些倉促的背影,心裏暖得不行,跟著進了灶房,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幫著他淘米洗菜。
……
晚上八點多,店外傳來一陣刺耳的鐵皮摩擦聲,接著是三輪車“哐當”一聲撞在牆上。
陸豐整個人像一灘爛泥,順著門框滑坐在了地上,連喘氣都帶著一股子鐵鏽味兒。
後腰那塊,像是斷了,一陣陣鑽心地疼。
他伸手去捶,剛碰到那塊肌肉,“嘶”地一聲,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豐哥!”
葉淑蘭從灶房裏衝出來,手上還沾著白色的麵粉,看見他煞白的臉,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人攥住了。
“沒事,就是有點累。”
陸豐擺擺手,想撐著地站起來,可那兩條腿軟得跟麵條似的,試了兩次都沒能支起身體。
葉淑蘭趕緊跑過去扶他,可她一個姑娘家,哪有那麽大的力氣,陸豐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兩人晃晃悠悠,差點一起摔倒。
折騰了半天,陸豐才被她連拖帶拽地弄到椅子上坐下,整個人搖搖晃晃,腦袋耷拉著,兩條胳膊軟綿綿地搭在膝蓋上,一動不動。
“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打盆熱水泡泡腳!”
葉淑蘭把他安頓好,轉身就往灶房跑。
陸豐癱在椅子上,抬起頭,看著牆上那張被煙火熏得發黃的村鎮地圖。
上麵密密麻麻插滿了紅色的小旗子,每一麵旗子都代表著一戶送貨的人家。
他盯著那些旗子,腦子裏開始飛快地轉著。
今天送了十二家,最遠那戶在鎮東頭,來回光蹬車就得一個多小時。
明天的單子更多,十五家,還有兩家在隔壁村,那得多跑十幾裏地……
這麽跑下來,一天光是在路上耗的時間,就得四五個鍾頭。
更別提搬貨、卸貨、爬樓梯了。
他低頭攤開自己的手,掌心一層厚厚的老繭,虎口那塊更是裂了好幾道口子,血絲滲出來,幹了又裂,裂了又幹,看著就瘮人。
他又伸手摸了摸後腰,那塊肉硬得跟石頭疙瘩一樣,怎麽揉都揉不開。
陸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這人肉快遞,真他娘的不是人幹的活。
他這身子骨,再這麽折騰下去,遲早得散架。
可不送又不行。
生意剛有點起色,口碑全靠他這一趟趟不要命地跑出來的。現在要是撂挑子,那之前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不就全白費了?
他正出神,葉淑蘭已經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走了過來。
“豐哥,快把腳泡上,張嬸說了,泡完腳渾身都能鬆快不少。”
她把木盆放在陸豐腳邊,蹲下身,就要去脫他的鞋。
鞋子剛一脫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臭味就衝了出來。
葉淑蘭的鼻子下意識地皺了一下,但她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幫他把襪子也脫了,小心地把他的腳放進熱水裏。
“燙不燙?”
“不燙,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