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哪來的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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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個屁!
上輩子他就是等得太多,顧慮得太多,才活得那麽憋屈。
重活一回,還要再當一次縮頭烏龜?
他陸豐的字典裏,就沒這個字!
他從錢夾裏抽出那張紙條,看也沒看,直接揣進了襯衫最裏層的口袋,緊緊貼著胸口。
然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門口,拉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夜風灌了進來,吹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但心裏的那團火,卻被這風吹得更旺了。
盛達超市是吧?想玩陰的是吧?
行!
老子就陪你玩把大的!
讓你知道知道,這清河鎮,不是你家開的!
與其等著別人上門來砸飯碗,不如自己先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麽牛鬼蛇神,敢在他陸豐的地盤上動土!
他從牆上摘下那串叮當作響的鑰匙,連鋪子後麵那盞昏黃的燈都懶得關,轉身就走。
“哐當!”
沉重的卷簾門被他一把拽下,發出震耳的巨響,在寂靜的街巷裏傳出老遠。
這一次,陸豐沒有絲毫停留。
他大步流星地跨上門口那輛破舊三輪車,右腳在踏板上猛地一踩。
“嘎吱——!”
生了鏽的車鏈子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嘶吼,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勒緊了脖子,隨時都會崩斷。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人和車幾乎是瞬間就融進了黑暗裏。
隻有那根鏽跡斑斑的車鏈子,還在不知疲倦地“咯吱、咯吱”嘶吼著,朝著一個堅決的方向——鎮西頭!
夜風呼呼地往他敞開的領口裏灌,吹得他眼睛陣陣發澀。
可他的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盛達超市。
全場八折,買一送一。
好大的手筆,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陸豐腳下蹬得更快了,身下的破三輪發出散架般的抗議,車把在他手裏晃得厲害。
他卻毫不在意,腦子裏已經列出了一張無形的清單。
第一,淑蘭的醬菜,必須馬上提速。這是他的獨門武器,是那個狗屁超市模仿不來的核心競爭力。必須在對方開業前,搶先占領鎮上人的餐桌!
第二,送貨路線必須重新規劃,把時間壓縮到極致。別人送一趟,他要送一趟半!他就不信,憑著上輩子跑業務磨出來的鐵腿,還能輸給一個坐店等客的?
第三,也是最要緊的,明天一早就去鎮東頭看院子,醬菜作坊的事,一天都不能再拖!
這三條,像三根釘子,狠狠楔進了陸豐的腦子裏。
……
第二天,天邊剛泛起一抹魚肚白,陸豐就跟上了弦的鬧鍾一樣,“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院子裏靜悄悄的,葉淑蘭還在熟睡。
他動作極輕地穿好衣服,到廚房用冷水胡亂抹了把臉,冰涼的水激得他一個哆嗦,腦子卻徹底清醒了。
鍋裏還有昨晚剩下的半碗飯,他端起來三兩口扒拉進嘴裏,囫圇咽下去,胃裏有了底,渾身也冒出股力氣。
“嘎吱——咣當!”
他推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出了門,熟練地跨了上去。
清晨的空氣裏帶著一股子水汽和煤煙混合的味道,是這個年代小鎮獨有的氣息。
鎮東頭是老城區,路是青石板鋪的,被歲月磨得油光水滑,自行車騎在上麵,顛得屁股生疼。
巷子又窄又深,兩邊的老房子擠得密不透風,屋簷下掛著昨夜的雨滴,偶爾“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陸豐捏著從鄰居大媽那問來的地址,一路打聽,七拐八拐,終於在一個巷子深處,找到了地方。
兩扇黑漆漆的木門,門上的紅漆早就掉光了,露出底下被風雨侵蝕得發黑的木頭。銅製的門環上,全是綠色的鏽跡。
他伸手推了推。
“吱呀——”
一聲悠長的呻吟,門開了條縫,沒鎖。
一股子塵土和枯草的味道撲麵而來。
陸豐心裏一喜,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不大,目測也就二三十個平方,地上鋪著青石板,縫隙裏全是頑強的青苔和半人高的雜草。
院子正中,一口老井吸引了他的目光。
井口用石頭壘著,井沿上搭著根生了紅鏽的鐵鏈,鏈子下頭吊著個早就散了架的破木桶。
陸豐幾步走過去,扒著井沿往下看。
一股涼氣從井底冒上來,井水清澈,在晨光下泛著幽幽的光,能清楚地看見井底圓溜溜的鵝卵石。
“好家夥!”
陸豐忍不住低喝一聲,眼睛亮得嚇人。
有水!還是活水!
做醬菜,清洗、浸泡,樣樣都離不開水。有了這口井,就等於省下了一大筆水費和無數的力氣!
這簡直是老天爺都在幫他!
他壓下心頭的激動,轉身打量院子裏的房子。左手邊是三間連著的瓦房,房頂的瓦片有的已經碎了,露出黑乎乎的洞。右邊是個簡易的棚子,棚頂蓋著油氈紙,也被風吹得破破爛爛。
陸豐先走進瓦房。
屋裏空蕩蕩的,隻有一股子黴味。牆皮大片大片地脫落,露出裏麵的黃泥,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灰,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清晰的腳印。
他抬頭看了看房梁,用手使勁敲了敲,聲音沉悶,結實得很。窗戶框還在,隻是窗紙早就沒了,呼呼地灌著風。
這都不是問題!
他心裏飛快地盤算著,腦子裏已經有了一張現成的改造圖。
這間正屋地方大,光線暗,正好用來碼放醬菜壇子。旁邊那間偏屋,開個窗,砌個新灶,當灶房用。院子裏的雜草一除,拉上幾根鐵絲,就是天然的晾曬場。至於那個破棚子,重新鋪上油氈,就能當臨時的倉庫……
完美!
這地方簡直就是為他的醬菜作坊量身定做的!
“咳,咳……哪來的後生?在我家院子裏亂轉悠啥?”
一個蒼老又帶著點警惕的聲音,冷不丁從門口傳來。
陸豐嚇了一跳,猛地轉身,看見一個背駝得像隻蝦米的老頭,拄著根油亮的木拐杖,正站在門口,一雙渾濁的老眼在他身上來回地掃。
“大爺,您好。”陸豐趕緊收起臉上的盤算,換上一副老實的笑容走過去,“我是來瞧房子的,聽街坊說您這院子要往外租?”
老頭“哦”了一聲,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一遍,眼神裏的戒備才鬆了些。
“是啊,我兒子在城裏上班,非要把我接過去住,這老宅子空著也是糟蹋東西,租出去還能換倆錢買煙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