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從鋪子裏踱了出來，臉上那股笑意，看得葉淑蘭心裏一安。
    “可菜市場的黃瓜，有咱們這新鮮嗎？”陸豐不急不躁，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進每個人耳朵裏，“您瞧瞧這頂花，嫩黃的，還掛著水珠兒呢。從李大叔的地裏摘下來，到這兒，倆鍾頭都不到。”
    他一邊說，一邊隨手拿起那大嬸掂量過的那根黃瓜，手指在翠綠的瓜身上輕輕一彈，發出一聲悶悶的脆響。
    緊接著，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他雙手稍一用力。
    “嘎嘣！”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斷裂聲，仿佛響在每個人的心尖上。黃瓜應聲而斷，斷口處汁水四溢，一股濃鬱的瓜果清香瞬間炸開，霸道地鑽進周圍人的鼻孔裏。
    “大嬸，您嚐嚐。”陸豐把帶著更多瓜瓤的那半截，直接遞到了大嬸的麵前，“就嚐嚐這股脆勁兒，這股水靈勁兒，菜市場裏那些蔫了吧唧的，能比嗎？”
    大嬸愣了一下，下意識接了過去。瓜身冰涼，還帶著剛斷開的濕潤。她將信將疑地湊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小口。
    隻一瞬間，她的眼睛就瞪圓了！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裏爆開，那股子爽脆，嚼起來“哢嚓哢嚓”響，根本不是家裏用涼水泡過能有的口感。這味道，是直接從地裏長出來的鮮活！
    “這……這瓜……”大嬸咂摸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臉上的精明和挑剔，早就被純粹的驚喜給衝垮了。
    旁邊有人看著眼饞，忍不住探頭問：“哎，大姐，真有那麽好吃？”
    大嬸瞥了他一眼，寶貝似的把剩下的大半截黃瓜攥在手裏，嘴上卻硬氣道：“還、還行吧！”
    那口是心非的模樣，把周圍人都給逗笑了。
    陸豐看著火候差不多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他沒再看那大嬸，而是伸手指了指旁邊用來鎮冰粉、還冒著絲絲白氣的大冰塊，悠悠然拋出了真正的殺手鐧。
    “再說了，大嬸，街坊鄰居的，我陸豐還能坑您不成？今兒我這菜頭一天賣，就圖個開門紅，圖個好彩頭！”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隻要今天在我這兒買菜的，不論您買一斤還是十斤，我都免費給您鑿一大塊冰！拿回去鎮著黃瓜番茄吃，那才叫一個透心涼，爽快！”
    話音剛落，全場靜了一瞬。
    下一秒，人群徹底炸了。
    “啥玩意兒？買菜還送冰？！”
    最先喊出來的，還是那位大嬸，嗓門尖得快把房頂掀了。周圍的人也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
    冰塊啊！
    這可是稀罕物！這麽大的日頭，誰家不想弄塊冰鎮著西瓜綠豆湯？可那玩意兒金貴，兩毛錢才能買一小塊，誰舍得天天花那個冤枉錢。
    現在，買幾斤菜就白送？還是送一大塊？
    “那還有假？”陸豐見狀，猛地一拍胸脯，聲如洪鍾，“我陸豐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一個貨真價實，一個敞亮！”
    “騙人是小狗！”
    這一下，再也沒人去計較那一兩分錢的差價了。那點差價，跟白送的冰塊比起來，簡直就是毛毛雨！
    “真的送？小陸你可不興蒙人啊！”
    “給我來三斤黃瓜！不，五斤！再來兩斤番茄！”之前還嫌貴的大嬸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吼吼地從兜裏掏錢，一把塞給旁邊的葉淑蘭，那架勢，生怕陸豐下一秒就反悔。
    “好嘞！”
    陸豐笑著應下，轉身抄起冰錐和錘子，對著那半人高的大冰塊，“鐺！鐺！鐺！”幾下幹淨利落的猛鑿，一塊足有成人巴掌大的冰塊應聲脫落。
    他麻利地用油紙包好，連帶著稱好的蔬菜，一同遞給大嬸。
    冰塊上冒出的涼氣，讓大嬸激動得臉都紅了。
    她一手拎著菜，一手寶貝似的抱著冰塊，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了。
    這一下，人群徹底瘋狂了。
    “給我來十斤！我家今天請客！”
    “我要番茄，紅的都給我包了！”
    “別擠別擠！我先來的！小陸老板，先給我稱！”
    “你先來的？我錢都掏出來了！給我拿五斤黃瓜，那根最粗的給我！”
    原本隻是個小吃鋪的門口，瞬間變成了比早市還熱鬧的戰場。葉淑蘭被擠在櫃台後頭，一手收錢，一手找零，忙得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腦子裏嗡嗡作響，徹底懵了。
    她看著眼前這副幾乎要失控的景象，又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陸豐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一手稱菜，一手鑿冰，動作不疾不徐，臉上還掛著那副氣定神閑的淡定笑容，仿佛眼前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計之中。
    不到一個鍾頭，那幾大筐翠綠的黃瓜和鮮紅的番茄，就被聞訊趕來的人們搶購一空，隻剩下幾個品相稍差的歪瓜裂棗，孤零零地躺在筐底。
    陸豐放下冰錐，拍了拍手上的冰屑，拿起賬本，指尖在上麵輕輕劃過，心裏樂開了花。
    這一上午，光是賣菜的純利，就穩穩地落了十來塊進口袋。
    再加上冰粉、綠豆湯這些流水，今天一天的進賬，怕不是要衝著三十塊錢去了！
    “豐哥。”葉淑蘭終於得了空，湊了過來。她的臉頰因為忙碌和興奮而紅撲撲的，一雙明亮的眼睛裏閃著光，“李大叔的菜，也太好賣了！”
    “那是。”陸豐“啪”地一聲合上賬本，“東西好，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咱們有別人沒有的獨門絕技。”
    葉淑蘭看著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腦子，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總有這麽多鬼點子。”
    陸豐得意地挑了挑眉，故意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不長好點，往後怎麽養活咱們未來的老板娘？”
    葉淑蘭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後退半步，伸手在他胳膊上輕輕啐了一記：“胡說八道！誰要你養活了。”
    嘴上雖然這麽說，眼底的笑意卻怎麽也藏不住。
    兩人正說笑著，一個瘦小的身影提著個布袋子，在門口探頭探腦，正是李大叔。他看見空空如也的菜筐，臉色一白，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聲音都帶著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