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陽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裏回響，不響，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唐明遠身體一顫，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他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頹然地垂下頭，聲音沙啞地開口：“張先生，請……請到客廳說吧。”
    他扶著幾乎站不穩的女兒，踉蹌地走向客廳的沙發。
    韓鵬很有眼色地揮了揮手，讓人將那兩個昏死過去的陰陽門門徒拖走，順便處理地上的血跡。
    周晴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靠著牆壁，胸口的劇痛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
    她沒有離開，一雙複雜的眼睛死死地跟著張陽的背影。
    客廳裏，唐家父女坐立不安。
    張陽很隨意地在他們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坐下，韓鵬則像個護衛，筆直地站在他身後。
    “《地仙手記》。”張陽沒有繞圈子，直接開口，“說吧。”
    唐明遠雙手交握，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組織語言。
    “那……那不是一本簡單的武功秘籍。”
    “我們唐家的先祖，那位‘陸地神仙’，他不是純粹的武人。”唐明遠的聲音帶著一絲遙遠的敬畏，“他精通醫卜星象，奇門遁甲，甚至……甚至包括蠱術。”
    “《地仙手記》，就是他老人家畢生所學的總綱。”
    唐穎在旁邊補充道，她的聲音還有些發顫：“那更像是一本……百科全書，記錄了那個時代所有神秘的知識，裏麵有陣法，有煉丹術，還有……”
    她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張陽。
    “還有關於‘噬魂蠱’的記載。”
    張陽的眼神動了一下，身體微微前傾：“記載了什麽？”
    “我們不知道具體內容。”唐明遠搖搖頭，臉上滿是苦澀，“因為我父親，不讓我們看。”
    “大概在三十年前，我父親年輕時，曾經試圖研習過手記。”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整整一個月，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了，像是老了十歲。”
    “從那天起，他就把手記封存了起來，並且立下嚴令，唐家後人，誰也不準再碰那本書。”
    張陽的手指在沙發的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他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說。”唐明遠回憶道，“隻是反複強調，那本書裏的東西，不是我們能駕馭的，碰了，會給唐家帶來滅頂之災。”
    “後來，每年都會有幾個神秘人上門拜訪，彬彬有禮，但目的都一樣，就是想借閱或者購買《地仙手記》。”
    “每一次，都被我父親強硬地拒絕了，直接趕了出去。”
    張陽的目光掃向唐穎：“手記呢？”
    唐穎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抓緊了父親的衣袖，聲音帶著哭腔：“不見了！”
    “爺爺中毒之後，家裏亂成一團，我們清點爺爺遺物的時候，才發現……手記不見了！”
    “我們懷疑……懷疑是陰陽門的人，趁亂把它偷走了！”
    “也可能是爺爺……在昏迷前，把它藏在了什麽地方。”
    唐穎越說越急，眼眶又紅了：“張先生，那本書裏記載的東西太可怕了，如果真的落到陰陽門那種人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整個客廳再次陷入沉默。
    信息量太大，唐明遠和唐穎都陷入了深深的憂慮。
    靠在牆角的周晴，更是聽得心頭劇震。
    醫卜星象，奇門遁甲，蠱術陣法……一個人的畢生所學，竟然能涵蓋如此恐怖的範疇。
    那位所謂的“陸地神仙”，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而張陽，繼承了另一位“陸地神仙”的衣缽……他，又會多少東西？
    周晴不敢想下去，她看著張陽的側臉，隻覺得這個男人渾身都籠罩在迷霧之中。
    “你爺爺停止研習，不是因為駕馭不了。”
    張陽平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身，在客廳裏緩緩踱步。
    “他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一個讓他感到恐懼的秘密。”
    張陽的目光掃過唐家父女：“噬魂蠱，陰陽門，還有那個斷了小拇指的上使。”
    “《地仙手記》裏，一定記載著克製噬魂蠱的方法，甚至……記載著噬魂蠱的源頭。”
    “你爺爺害怕的，不是手記本身，而是手記背後牽扯出的勢力。”
    唐明遠和唐穎聽得目瞪口呆。
    張陽幾句話，就將所有混亂的線索串聯起來，勾勒出一個他們想都不敢想的真相。
    “所以，陰陽門才非要得到它，他們不是想學裏麵的東西，而是想銷毀它，或者，是那個‘上使’，想得到克製蠱蟲的方法。”
    張陽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唐明遠：“你們那位‘陸地神仙’先祖，有沒有留下什麽話？比如，他生前和什麽人或者組織結過仇？”
    唐明遠努力地回憶著，最終還是頹然地搖了搖頭。
    “年代太久遠了，家族的記載裏隻有他遊曆四方，懸壺濟世的零星片段。”
    “至於仇家……從未有過記載。”
    看來線索到這裏又斷了。
    就在這時，別墅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韓鵬的一個心腹快步走了進來，他臉色凝重，徑直走到韓鵬身邊，低聲匯報了幾句。
    韓鵬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他轉身對張陽躬身道：“張先生，清風觀那邊……人去樓空了。”
    唐穎和唐明遠臉上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瞬間熄滅。
    “我們的人趕到時，道觀裏一個人都沒有，應該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他們就收到了消息，立刻撤離了。”
    那名心腹補充道：“我們在後山發現了一處密室，修得很隱蔽，但裏麵什麽都沒有，連一張紙屑都沒留下，顯然是早有準備。”
    跑了？
    線索就這麽斷了？
    唐明遠癱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
    唐穎的身體也晃了晃，臉上血色盡褪。
    連張先生都出手了，還是讓他們跑了，這個陰陽門，到底有多難纏？
    周晴的心也沉了下去，她本以為抓到活口，就能順藤摸瓜，將這夥人一網打盡，沒想到對方如此狡猾。
    整個客廳的氣氛，再次壓抑到了極點。
    隻有張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失望，也沒有意外。
    他聽完匯報，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跑得倒是快。”
    他轉過身，看著麵如死灰的唐家父女，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手記，我會幫你們找回來。”
    “但在此之前……”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仿佛能穿透黑夜，看到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唐家，先做好迎接更大風暴的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