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厲喝在空曠的溶洞裏反複回蕩。
    隨著話音，三道人影從血潭對麵的陰影裏走了出來，呈品字形將祭壇護在身後。
    為首那人，身材修長，沒有戴麵具，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妖異。他穿著一身比旁邊兩人更精致的黑色長袍，胸口的鬼臉繡紋是金線織成，眼神裏透著一股病態的倨傲。
    他身旁兩人，氣息同樣強悍，比洞口那兩個守衛強了不止一個檔次。
    “上使大人，這小子是怎麽進來的？”左側一個鷹鉤鼻男人開口，目光在張陽身上掃過，像在打量一件死物。
    被稱為“上使”的妖異青年沒有回答，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張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有趣，居然能穿過外麵的‘萬蠱瘴’，看來不是普通的迷路羔羊。”
    “上使，蠱王蘇醒在即，不能有任何差錯。”右側那個一直沉默的壯漢沉聲說道，“讓我來解決他。”
    妖異青年擺了擺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張陽。
    “不急，儀式還需要一點時間。好久沒見過這麽不怕死的獵物了，陪他玩玩。”
    張陽從始至終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他的目光，穿過血潭，落在了潭水中心那根若隱若現的巨大石柱上。
    一股與他體內真元截然相反，卻又無比熟悉的力量，正從那石柱深處，絲絲縷縷地向外滲透。
    這種徹底的無視，讓妖異青年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小子，我在跟你說話。”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張陽終於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平淡。
    “你們，在等什麽？”
    這個問題讓三人都是一愣。
    鷹鉤鼻男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
    “死到臨頭了，還關心這個？上使，讓我捏碎他的骨頭！”
    話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帶起一串殘影，瞬間就衝到了張陽麵前。
    他的五指變得漆黑如墨，上麵還附著著一層淡淡的黑氣，對著張陽的天靈蓋就抓了下來。
    “黑煞腐骨手！中者血肉消融，神仙難救！”他獰笑著，仿佛已經看到張陽化為一灘膿水的場麵。
    張陽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隻是伸出右手，對著那隻抓來的黑手，輕輕一揮。
    沒有勁風，沒有聲響。
    鷹鉤鼻男人的動作，卻在半空中猛地頓住。
    他臉上的獰笑，瞬間變成了極致的驚恐。
    他看到，自己那隻無堅不摧的黑手，在接觸到對方身前三寸的空氣時，竟然像被點燃的蠟燭一樣，從指尖開始，無聲無息地融化、消失。
    那股腐蝕一切的黑煞之氣，仿佛遇到了克星，連一絲反抗都做不到。
    “不……不可能！”
    他想抽手後退，卻發現一股無形的力量鎖定了自己，動彈不得。
    張陽屈指一彈。
    一道肉眼幾乎無法看見的氣勁，射向鷹鉤鼻男人。
    “噗！”
    一聲悶響。
    鷹鉤鼻男人的胸口，炸開一個拳頭大的血洞，身體倒飛出去，被一股巧勁釘在了十幾米外的一根巨大鍾乳石上，鮮血瞬間染紅了石壁。
    他還沒死，身體劇烈抽搐著，眼睛死死瞪著張陽，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
    整個溶洞，瞬間安靜下來。
    剩下的那個壯漢，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動著，握著武器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一招。
    隻用了一招，實力與他相當的同伴，就成了一個掛在牆上的活靶子。
    妖異青年的臉色，也第一次變得凝重起來。
    他收起了臉上的玩味，死死盯著張陽。
    “你不是武道中人。”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你到底是誰？”
    張陽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邁開腳步，不疾不徐地，朝著祭壇的方向走去。
    “站住！”壯漢怒吼一聲，往前踏出一步，擋在了張陽和祭壇之間，“想過去，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猛地將一根沉重的狼牙棒砸在地上，整個地麵都震顫了一下。
    張陽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滾開。”
    兩個字，從他口中輕輕吐出。
    壯漢被這股極致的輕蔑激怒，他咆哮著掄起狼牙棒，帶起呼嘯的惡風，對著張陽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麵對這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擊，張陽甚至連躲閃的動作都沒有。
    他隻是抬起了左手，伸出了兩根手指。
    食指和中指。
    叮！
    一聲清脆到詭異的聲響。
    那根布滿尖刺的狼牙棒，在距離張陽額頭不到一寸的地方，被那兩根看似纖細的手指，穩穩地夾住了。
    狂暴的衝擊力，戛然而止。
    壯漢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感覺自己用盡全力的一擊，像是砸進了一團棉花裏，所有的力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想把狼牙棒抽回來，可那兩根手指，就像是長在了上麵一樣，紋絲不動。
    “你……”
    他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張陽手指微微用力。
    哢嚓！
    那根精鐵打造的狼牙棒，從中斷裂。
    緊接著，張陽的手指順勢向前，在那壯漢的眉心，輕輕點了一下。
    壯漢高大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砸在地上，再沒了聲息。
    從頭到尾，悄無聲息。
    現在，整個祭壇前，隻剩下那個金線鬼臉的妖異青年。
    他看著張陽，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蒼白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名為“恐懼”的情緒。
    “你……你究竟是什麽怪物……”
    他一邊說，一邊不受控製地向後退去，直到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祭壇上，退無可退。
    張陽停下腳步，目光越過他，落在他身後的古老祭壇上。
    祭壇由不知名的黑色岩石建成，上麵刻滿了各種邪異的圖騰和符文，與他在李家密室看到的那塊獸皮殘頁上的印記，如出一轍。
    祭壇的中心，正是一個不斷冒著黑色氣泡的血池。
    “用武者的精血，來腐蝕鎮魂柱，喚醒所謂的蠱王。”
    張陽開口，聲音平淡，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妖異青年的心上。
    “你……你怎麽會知道？！”妖異青年失聲叫道。
    張陽沒有回答，他繞過已經嚇傻的妖異青年，走到了血池邊上。
    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和怨氣，撲麵而來。
    他能感覺到，血池底部那根巨大的石柱上，纏繞著的無數符文，正在被池水慢慢侵蝕，光芒越來越黯淡。
    一股古老、邪惡，充滿了暴虐和毀滅欲望的氣息，正從石柱內部，一點點蘇醒。
    張陽的目光，又落在了祭壇周圍散落的那些殘破兵器和盔甲上。
    “看來，很久以前，就有人想鎮壓這隻蟲子。”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妖異青年聽著張陽的話，隻覺得手腳冰涼。
    這個年輕人，仿佛什麽都知道。
    他就像一個俯瞰棋局的神明，而自己這些人，從始至終，都隻是棋盤上可笑的棋子。
    “你……你也是為了蠱王而來？”妖異青年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顫聲問道，“我們可以合作！鬼聖大人承諾過，隻要得到蠱王，就能……”
    張陽打斷了他。
    “鬼聖？”他緩緩轉過身，看著妖異青年，“那個藏頭露尾的家夥，讓你來當祭品，你也心甘情願？”
    “你胡說！”妖異青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尖叫起來，“我是上使！是鬼聖大人最信任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張陽對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再次將他籠罩。
    “我問，你答。”
    張陽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鬼聖，在哪？”
    妖異青年嘴唇哆嗦著，眼神瘋狂閃爍，似乎在猶豫。
    張陽的手指，輕輕往下一壓。
    “啊——！”
    妖異青年慘叫一聲，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隨時都會被捏碎。
    “我說！我說！”他徹底崩潰了，“我不知道鬼聖大人在哪！我們……我們都是單線聯係！”
    “這個局，是誰布下的？”張陽繼續問。
    “是……是鬼聖大人……”妖異青年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驚恐地回答，“大人他……他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一份殘圖，找到了這裏，說……說這裏有能讓他踏入‘那個境界’的鑰匙！”
    “鑰匙？”
    “就是蠱王！”妖異青年喊道，“隻要用足夠強大的精血獻祭，讓蠱王徹底蘇醒，再將其吞噬，就能……就能一步登天！”
    張陽的眼神，冷了下來。
    吞噬蠱王？好大的胃口。
    就在這時。
    嗡——
    整個溶洞，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了一下。
    血池裏的潭水，如同被煮沸了一般，瘋狂地翻湧起來，一個個巨大的血泡不斷炸開。
    池底那根巨大的鎮魂柱，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哢嚓！
    一道清晰的裂痕，在石柱的中間位置，驟然出現。
    一股比之前強大百倍的邪惡氣息，如同掙脫了枷鎖的洪荒猛獸，轟然爆發！
    “哈哈哈……晚了！一切都晚了！”跪在地上的妖異青年，感受到這股氣息，臉上露出了癲狂的笑容，“鎮魂柱破了！蠱王要出來了！我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裏，給它當第一頓美餐！”
    張陽沒有理會他的狂笑。
    他看著那根布滿裂痕的石柱，眼神古井無波。
    然後，他邁開腳步，迎著那股足以讓任何武道宗師心神崩潰的恐怖氣息，一步一步，走向了沸騰的血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