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天啟集團全球新品發布會。
    會場選在滬城最具未來感的“天穹中心”，穹頂是模擬的星空，下方匯聚了全球金字塔尖的數百位名流富豪。
    每個人都衣著光鮮，臉上帶著矜持而期待的微笑。
    後台，技術監控區。
    張陽穿著一身明顯大了一號的定製西裝，正百無聊賴地靠在椅子上，手機橫握，屏幕上是激烈的“和平精英”槍戰。
    “砰！”
    他控製著角色，一槍精準爆頭，嘴裏還小聲配音。
    柳如煙踩著高跟鞋，如同一陣風般走過，看到他這副模樣，太陽穴的青筋跳了跳。
    “張總監，發布會馬上到關鍵環節了，你能不能認真點？”
    “急什麽。”張陽頭也不抬，“PPT不是都做好了嗎？你上去念稿就行了。”
    “這不是PPT的問題！”柳如煙壓低聲音，“這是‘生命一號’的首次亮相，不容有失！”
    張陽終於舍得將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瞥了她一眼。
    “放心，你們的‘腦白金’加強版，效果好得很。”
    柳如煙還想說什麽，但台上的聚光燈已經亮起，她隻能瞪了張陽一眼，整理好表情，優雅地走上舞台。
    “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們將共同見證一個奇跡……”
    柳如煙的聲音充滿激情，通過會場的頂級音響，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
    張陽打了個哈欠，重新拿起手機。
    “隊友太菜了，帶不動啊。”
    發布會流程順利進行。
    當柳如煙宣布將現場進行“生命一號”的首次人體注射時，全場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一名看起來七十多歲，但精神矍鑠的白人老者，在萬眾矚目下走上舞台。
    他是被精心挑選的誌願者，也是集團的忠實客戶之一。
    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小心翼翼地從一個恒溫手提箱中，取出一支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藥劑。
    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顯示著老者注射前的各項身體數據。
    心率，血壓，細胞活性……一切都符合一個老年人的正常標準。
    針頭刺入皮膚，淡金色的藥劑被緩緩推入。
    “奇跡的時刻，即將到來！”柳如煙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激動。
    台下的富豪們，個個屏住呼吸，眼神灼熱。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重返青春，再活五十年的美好未來。
    屏幕上的數據開始變化。
    心率變得更加有力，細胞活性指數開始緩慢攀升。
    老者的臉上，肉眼可見地浮現出一抹紅潤，連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舒展了一些。
    “我的天！起作用了！”
    “太不可思議了！”
    台下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
    柳如煙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那名誌願者老者臉上的紅潤，突然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青綠色。
    他的皮膚表麵，開始浮現出樹皮一樣的紋路。
    “呃……”老者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更恐怖的是，他的指尖，竟然開始木質化，並長出了幾片嫩綠的葉子。
    “啊！”
    台下第一排的一位貴婦發出刺耳的尖叫。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
    屏幕上的數據徹底瘋狂，各種指標呈幾何級數飆升，最後整個屏幕一黑，跳出了一行刺眼的紅色警告。
    【警告：未知基因汙染！樣本失控！】
    舞台上的研究員嚇得癱倒在地，柳如煙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
    “快！切斷直播！安保！安保！”她對著耳麥聲嘶力竭地嘶吼。
    會場徹底陷入混亂。
    而在後台角落，張陽放下了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勝利畫麵。
    他看著舞台上的鬧劇，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保溫杯裏的枸杞水。
    “說了是腦白金，非要當神藥賣。”
    “這下好了，買家秀變賣家瘋了。”
    半小時後，天啟集團總部大廈，18層。
    這裏的氣氛，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冰冷。
    所有參與“生命一號”項目的人員，從首席科學家到實習生，上百號人，全都像犯人一樣，被關押在不同的白色房間裏。
    張陽也在其中。
    他正對著單向玻璃，研究自己的牙齒白不白。
    “吱呀——”
    金屬門被打開。
    一個穿著白大褂，眼神銳利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名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
    “張偉？”中年男人手裏拿著一個平板，核對著信息。
    “是我。”張陽轉過身，“請問什麽時候開飯？我有點餓了。”
    中年男人沒理他，指了指房間中央那把金屬椅子。
    “坐上去。”
    張陽走過去，坐下。
    椅子上的束縛帶自動扣緊，將他的手腳牢牢固定。
    “喲，SM主題？你們公司玩挺花啊。”張陽還有心情開玩笑。
    中年男人麵無表情，將一個布滿電極的頭盔戴在他頭上，另一端連接著一台複雜的儀器。
    “這是‘真言IV型’測謊儀，能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檢測出任何謊言。”
    “現在，我問，你答。”
    中年男人看著儀器屏幕上平穩的波形，開始了審問。
    “姓名？”
    “張偉。”
    “職位？”
    “首席研發總監，兼F組摸魚幹事。”
    儀器屏幕上的波形，依舊平穩。
    中年男人皺了皺眉，問出了關鍵問題。
    “發布會的事故，是不是你幹的？”
    “不是。”張陽回答得幹脆利落。
    儀器屏幕上，那條代表心率和腦電波的曲線，突然開始劇烈地跳動。
    中年男人的眼睛亮了。
    然而，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那條曲線，並沒有呈現出撒謊時應有的雜亂無章，而是在屏幕上，畫出了一個……無比標準，甚至還帶點可愛的……心形。
    “砰。”
    心形畫完，曲線又恢複了平穩。
    中年男人：“……”
    他揉了揉眼睛，湊近屏幕，又看了一遍。
    沒錯，就是一個愛心。
    “這……這機器壞了？”他喃喃自語。
    他從業十年，審訊過無數頂尖特工，從沒見過這種情況。
    “可能是電壓不穩吧。”張陽“好心”地提醒，“要不你們重啟一下試試？”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砸了這台機器的衝動。
    他關掉測謊儀，從助手手裏拿過一個金屬箱。
    打開，裏麵是一支裝滿透明液體的注射器。
    “既然你不肯說實話，我們就換個方式。”
    他走到張陽麵前，將針頭對準了他的胳膊。
    “這是‘神髓7號’吐真劑，直接作用於神經中樞，就算是受過最嚴苛訓練的死士，也扛不住。”
    張陽看著那冰冷的針尖，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恐。
    “打針？這個要另外算錢的啊！”
    中年男人沒理會他的胡言亂語，將藥劑全部注入。
    很快，張陽的眼神開始變得迷離，渙散，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軟軟地靠在椅子上。
    中年男人嘴角冷笑了一下。
    成了。
    他重新開始審問，聲音帶著誘導性。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張陽的嘴唇蠕動了幾下，發出了夢囈般的聲音。
    “我……我想……我想加薪……”
    中年男人一愣。
    “什麽？”
    “憑什麽柳如煙的工資是我的十倍？我也天天加班……不對，我也天天上班啊……”
    “食堂的紅燒肉，簡直不是人吃的！全是肥肉，還齁鹹！”
    “還有我那個工位，空調風口正對著吹，都快給我吹出關節炎了……”
    “王富貴那個傻叉，天天給我穿小鞋……”
    “我上次拚酒贏的五十萬，趙泰他媽的居然想賴賬……”
    張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吐槽。
    從工資待遇，到食堂夥食，再到辦公室人際關係，最後甚至抱怨起了公司樓下賣的煎餅果子都漲價了。
    中年男人從一開始的錯愕，到震驚，再到麻木，最後徹底崩潰。
    他聽了整整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關於一個普通程序員的職場血淚史。
    “夠了！”中年男人猛地摘下耳機，扔在桌上，雙眼布滿血絲。
    “把他給我弄走！現在！立刻！馬上！”他對著門口的安保人員咆哮。
    安保人員解開束縛。
    張陽“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還打了個嗝。
    “還有……我那包枸杞……公司給報銷嗎……”
    中年男人抓起桌上的水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對著通訊器，向上級匯報。
    “報告！073號樣本審訊完畢！”
    “結果呢？”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結果……”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說道，“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貪財好色，愛占小便宜，滿腦子都是加工資和換新手機的……廢物！”
    “可以排除嫌疑。”
    “收到。”
    張陽被“攙扶”著走出審訊室。
    門口，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攔住了他，遞過來一個厚厚的信封。
    “張先生，這次是我們的失誤，給您造成了困擾。這是一點精神損失費，不成敬意。”
    張陽接過信封，當著他的麵打開，抽出裏麵的鈔票，熟練地數了一遍。
    “嗯，數目沒錯。”
    他心滿意足地把錢塞進口袋，然後拍了拍那個西裝男的肩膀。
    “替我謝謝你們領導啊，下次有這種好事，還找我。”
    說完，他吹著口哨，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盡頭。
    在他轉身的瞬間，他看了一眼角落裏的監控攝像頭。
    他知道，攝像頭後麵，柳如煙，還有那個叫“夜魔”的男人，一定在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