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骰子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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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5。
    血珠懸在沈策掌緣,將墜未墜,像一枚被世界按了暫停鍵的雨滴。
    對麵霧牆裏,第一名無麵人踏出白線,銅製工牌“β01”撞擊胸口,發出冷鐵叮當。
    它走一步,地麵留下漆黑鞋印;鞋印裏浮出細小數字——25,隨即像活物蠕動,分裂成24、23……與石英鍾同步倒數。
    沈策盯著腳邊空白骰子,忽然意識到:
    不是他在等血落,是骰子在等“命名”——
    名字寫成,血鏈會認主,守門人歸位;不寫,霧潮踏破月台,所有人一起掉進“β00”的缺口。
    他抬眼,聞昭已走到倒掛車廂中段,血鏈在她手腕上纏成一圈紅鐲,每一次晃動,都在霧中割出一條轉瞬即逝的裂縫。
    裂縫裏,車廂鐵皮反射出七歲沈執的殘影——男孩正用裁紙刀劃下自己名字,遞給黑暗。
    沈策心口一緊,掌心血終於墜落。
    “嗒——”
    血珠砸在骰子空白麵,濺成一朵五瓣紅梅,花心自然扭曲,凝成兩個極小篆字:
    沈策。
    骰子瞬間立起,像被誰撚著轉了一圈,花瓣血痕順著凹坑流動,填滿筆畫最後一勾。
    “哢噠。”
    赤紅鎖鏈自骰子底部而出,一分為二:
    一股撲向霧潮,一股倒卷,纏住沈策左腳踝,把他整個人拖向月台邊緣。
    β01似有所感,抬頭——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忽然從正中裂開一道豎口,口內漆黑,像等人把名字喂進去。
    它加速衝刺,一步踏碎倒計時“15”,鞋印黑水四濺,竟在空中凝成一條漆黑手臂,直抓沈策喉結。
    千鈞一發,槍聲忽起——
    “砰!”
    子彈擦著沈策耳廓飛過,擊中漆黑手臂手腕,黑水炸裂成霧。
    沈策猛地側頭——
    聞昭站在倒掛車廂頂端,左手持槍,槍口餘煙未散;她右手血鏈已盡數放完,腕上隻餘一圈猩紅細痕。
    “寫自己名字,就守自己的門。”
    她聲音被風撕得七零八落,“別讓他們替你簽字。”
    一句話,鎖鏈紅芒大漲,把沈策整個拖起,懸在月台與霧潮之間的裂縫上空。
    β01撲空,豎口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後方無麵人潮水似的湧來,數字集體跳到“00:00”,石英鍾玻璃“啪”地炸裂。
    裂縫深處,傳來軌道坍塌的悶雷——
    仿佛有什麽龐然巨物,正拖著鐵鏈朝月台爬。
    沈策被倒吊在空中,視線顛倒,卻清楚看見:
    倒掛車廂底部,焊著一隻密封鐵箱,箱蓋漆成兒童藍,表麵用紅漆噴著編號——
    A09α。
    鎖鏈末端,正係在箱把手上。
    “聞昭!”他吼,“你把自己封在下麵?”
    聞昭沒答,反手拋出一物——
    缺耳兔子。
    兔子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棉絮裂開,白色骰子甩出,旋轉著落進沈策掌心。
    最後一麵,原本寫著“策”的凹坑,被血梅覆蓋,此刻竟開始自行剝落——
    像剝漆,又像蛻皮,露出底下全新圖案:一扇半開的門,門縫裏漏出一隻淡金色瞳孔。
    骰子滾燙,烙得他指肉“滋”地冒白煙。
    與此同時,鐵箱發出“砰”一聲悶響,箱蓋掀開一條縫,縫隙裏,一隻纏滿鎖鏈的小手,緩緩伸出——
    膚色蒼白,指節卻與沈策一樣,有常年握槍的薄繭。
    小手抓住箱沿,鐵鏈“嘩啦”碰撞,似在催促:
    把骰子,放進我手心。
    沈策瞬間明白:
    門不是他守,是他要開;
    門後也不是聞昭,而是被當成“鑰匙”養大的——另一個“沈執”。
    倒計時已死,世界靜默,隻剩鐵鏈在替他數心跳。
    他抬手,把骰子遞向箱縫。
    指尖即將觸碰那隻小手——
    “啪!”
    槍聲再響!
    子彈擊穿骰子,半開門圖案炸裂成粉,淡金瞳孔碎成光屑,四散飛進黑暗。
    聞昭垂下槍口,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錯了。門不是這麽開的。”
    她話音未落,鐵箱裏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像孩子睡醒發現玩具被沒收。
    下一秒,整條倒掛車廂“哢嚓”斷開,鐵箱垂直墜落,被裂縫黑暗吞沒,連回聲都沒留下。
    失去支撐的月台,隨之傾斜。
    沈策腳腕鎖鏈驟然放鬆,他整個人被甩向聞昭所在殘骸。
    兩人在傾斜鐵皮上滑向同一終點——
    裂縫邊緣。
    沈策先一步抓住鋼梁,反手拽住聞昭手腕,把她懸在半空。
    下方,黑暗裏升起一隻巨大鍾表,表盤無指針,隻有一行白漆數字,正在飛速倒轉:
    60、59、58……
    像給世界重新上發條。
    聞昭抬眼,看他,聲音低得隻剩氣音:
    “守門人規則第一條——”
    “時間重啟前,必須有人留在裂縫裏,替新門奠基。”
    她伸出染血指尖,在沈策手背輕輕寫下一個字:
    “策。”
    字成瞬間,鎖鏈倒卷,纏住她全身,把她拖向黑暗鍾表。
    沈策瞳孔驟縮,五指收緊,卻抓了個空——
    聞昭衝他笑了一下,唇形無聲:
    “寫都寫了,就別浪費。”
    鎖鏈徹底收緊,她整個人被拉進表盤,化作一根漆黑指針,“哢噠”一聲,卡住數字“60”。
    表盤停止倒轉,世界驟然安靜。
    傾斜月台複位,裂縫閉合,霧潮退去,隻剩一隻缺耳兔子,靜靜躺在沈策腳邊。
    兔子棉絮裏,白色骰子碎成兩半,斷麵光滑——
    一半寫著“沈”,一半寫著“昭”。
    沈策低頭,看見自己右手背,那行烙字已變成:
    【車票已補·守門人:沈策】
    下方,多出一行極小計時:
    00:59:59——
    現實時間,一小時後,列車將第三次進站。
    他抬頭,站牌霓虹閃了兩下,字跡剝落,重新拚出一行新名:
    【SC02·無名站·守門人通道】
    廣播最後一句,是聞昭的聲音,隔著無盡黑暗,輕輕傳來:
    “門我替你開了,別忘了——”
    “把耳朵,帶回來還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