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心跳檢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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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一塊濕透的布,蒙住眼,也蒙住聲音。
沈策唯一能感知的,是自己胸腔裏那隻“骰子”——四色線纏成的心核,每轉一麵,就敲一下肋骨,像客人敲門,又像獄卒敲棍。
“咚——咚——”
第六麵仍空白,卻敲得最快。
他數著心跳,校準時間:44分鍾,2640下,不多不少。
忽然,所有聲音集體消失。
絕對的寂靜裏,亮起一點綠光——
火車頭駕駛台,一枚檢票閘機指示燈,孤獨地閃。
閘機下方,吐出一張紙質車票,窄窄一條,像醫院掛號單。
票麵空白,隻壓了一道虛線:【請對折】
沈策伸手,車票入手霎那,綠光變成紅光,閘機“滴”地報出童音:
“無票旅客,禁止前行。”
紅光掃到他右手背,烙字像被硫酸潑過,灼得皮肉“滋”響。
沈策冷笑,把車票對折——
虛線處自動滲血,血痕拚成一行小字:
【沈策→沈執】
名字跳轉的箭頭,像一道未愈合的疤。
閘機再次發聲,卻換了詞:
“票證不符,請重寫。”
“重寫?”
沈策抬眼,駕駛台玻璃映出自己影子——
瞳孔深處,那隻骰子正緩緩翻向第六麵,空白裏浮出淡金瞳孔,瞳孔下方,裂開一道口,像等人填名。
他忽然明白:第六麵要寫,不是用筆,是用“身份”。
寫誰,誰就成為車票持有者,被閘機放行,也被骰子永囚。
寫沈執,弟弟歸來,他守門人卸任;
寫沈策,自己下車,卻可能永遠留在車頭;
寫聞昭——
這個名字在腦海剛浮現,骰子立刻敲出重音,“咚”得像警鍾。
沈策握拳,指節抵住胸口,低語:
“別吵,我還沒瘋。”
話音未落,駕駛台側壁“哢啦”彈開一隻暗格,裏麵躺著半截兔耳——
鐵皮質地,邊緣參差,像被巨剪剪斷,斷麵滲出暗紅鏽水。
閘機綠燈再次亮起,提示音變得溫柔:
“檢到遺失物品,請補全,即可放行。”
沈策伸手,指尖剛觸及鏽水,耳邊忽然響起聞昭的聲音,極輕,卻帶著電流噪點:
“44分鍾,把耳朵帶回來。”
“原來這就是另一半。”
他扯下胸前棉絮,把鐵皮兔耳包起,剛湊到缺耳車頭——
“哢噠”
車頭兔耳自動合攏,鏽水與棉絮交融,竟長出細密血管,一路蔓延,直鑽沈策袖口。
血管冰涼,所過之處,皮膚凸起一行行小字:
β01、β02……β99
——像把整列無麵人編號,移植到他皮下。
沈策咬牙,拔出皮帶鋼齒,對準血管猛地劃下!
血珠飛出,卻未落地,被閘機紅光一口吸走。
吸飽血的閘機,終於吐出第三句話:
“車票驗證通過,終點站:人間。”
“檢票完畢,請守門人簽收。”
紅光熄滅,一張新票彈出。
票麵不再跳轉名字,而是一幅極簡圖案:
一扇半開門,門縫裏,一隻淡金瞳孔。
瞳孔下方,空白處,多了一行小字:
【請填寫返程姓名】
——墨跡未幹,等他落筆。
沈策盯著那行字,忽然聽見“哢噠”輕響。
胸口骰子,第六麵,終於停止旋轉。
空白處,緩緩浮出一枚血色指紋——
他自己的。
指紋成形瞬間,車票空白處自動填名:
沈策。
字跡剛成,指紋卻像被刀刮,瞬間消失,隻留一個凹坑。
凹坑裏,滲出極細一縷黑霧,飄向駕駛台,凝成一隻小手——
指節蒼白,腕上鎖鏈纏成編號:
β00。
小手對他豎起食指,輕輕:
“噓。”
下一秒,整個車頭燈“啪”地炸裂,玻璃碎片卻逆飛回燈罩,時間被倒帶——
沈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從閘機倒流回指縫,傷口閉合,兔耳重新斷開,血管縮回,一切回到他對折車票前的一秒。
世界按下暫停。
黑暗中,隻有那隻小手,提筆在車票上,緩緩添寫第二行字:
【返程姓名:未定】
隨後,筆尖遞到沈策麵前,等他接。
——隻要他在“未定”上按下指紋,就能離開車頭,卻永遠留下一個“空名”給骰子。
空名會被誰占用?
小手背後的鎖鏈,輕輕晃動,發出β00的脆響,像在預告:
你留空,我就要名。
沈策抬手,指腹懸在票麵,將落未落。
心跳、骰子、鎖鏈,三種聲音重疊——
咚,哢,叮。
黑暗中,時間被拉長成一柄鈍刀,懸在頭頂,緩慢下沉。
他必須在這一秒裏,決定自己名字的歸屬。
待續
